:18恢復默認
作者:我等天黑
更新時間:24121318:45
殷浪與殷悅的師父,名為方嘯聽。
這個名字,別說賀難了,就算是很多老江湖,也會感到陌生。
因為他們熟悉的,是方嘯聽的綽號……三十年前江湖中的頭號殺手——嘯魔。
有道是“閑人江心欲釣雪,只作消磨,只做嘯魔”,隨著如此一句詩號,這位神秘的殺手便橫空出世,而直到多年以后才有人將此人一些事跡的蛛絲馬跡還原了一部分,才更加令人心生恐懼。
他的名氣越來越大,防備他的人也越來越多,但這么多年下來,也沒聽聞過他有失手的案例——就連扶搖派過去的掌門人都在一對一的約戰之中死在了他的手中,可謂兇名遠播。
同樣,江湖當中傳頌他惡名的人不少,可真正了解他更多事跡的人卻沒有幾個,甚至朝廷當中的某些部門也調查過嘯魔的身份與行蹤,但最后得來的結果也不盡人意——年齡、性別、相貌等一概不知,只知道此人與梨園有過一段合作,但后來雙方又分道揚鑣罷了。
“就這樣把如此隱秘的情報公開給我……搞得我都不知道該不該信了啊!”聽完殷浪不算簡短的講述,賀難居然罕見地撓了撓頭,頗為苦惱地笑道。
倒也不是因為他仍然對殷浪的立場保持懷疑態度,而是因為對方這一席話當中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被稱作嘯魔的方嘯聽,的確是殷家兄妹的師父,二人那獨特的魔音功法,就是自嘯魔而來——非但如此,那嘯魔居然還曾經短暫擔當過一陣梨園之主,也正是那段時間當中,本來就侍奉跟隨嘯魔左右的兄妹二人也隨之被收入了梨園。
只不過嘯魔生性孤僻古怪,本就不喜梨園那集群而生的環境,但彼時梨園青黃不接,他也只得受人之托暫代園主之位,過了幾年便以年事已高為由卸去了這身擔子,準備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然而,或許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江湖可從來都不是個你想來就來,想走便能走的地方。嘯魔一生殺人無數,手中不知沾染多少鮮血,天道人道又哪會如此輕易地就讓他安度晚年?
各路人馬不勝其煩的騷擾與追查也就罷了,反正“嘯魔”的歸隱也只是不再做殺手買賣,對于這些人的主動上門絕不會手軟——但真正給嘯魔造成了麻煩,甚至對于這位殺手界傳奇身殞有著直接責任的,恰是梨園的后生們。
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諷刺的事情——一位畢生都在為金錢與雇主服務、工作內容是清除目標的人,當他退休之后也同樣成為了別人的目標,而為這次懸賞進行負責的……正是他的老東家,或者說,那日前來圍攻他的,絕大多數都是他的“舊部”。
殺手也是人,也會有感情,雖然嘯魔對于梨園來說就像是一陣來也快去也快的疾風,但畢竟也有情誼所在。
可既然是人,又是一幫殺手,那他們的道德觀念也不宜用普通人的標準去衡量——情感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利益。
真正催動梨園去“討伐”嘯魔的,并非是高額的賞金,對于梨園來說這充其量只能算作是添頭罷了。梨園真正想要的,是方嘯聽身上所攜帶的,前代梨園之主親手交予他的“唐宮樂舞”的全本。
就像是魯班天工圖一樣,這唐宮樂舞全本同樣也是價值連城的古代書稿文獻,其中最著名的兩個篇章,便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陣樂”和“霓裳羽衣曲”。
按理來說,這種只有收藏價值、卻無實際效用的藏品,作為禮物送出去了也就這樣算了,就算是前代梨園之主死而復生也不會要回來——但如今的梨園之主突然變卦的原因,卻是他在繼任之后通過研究梨園的歷史,方才發掘出了一段秘密。
秦王破陣樂的本質……是一部可以橫掃天下的兵法精義;而隱藏在霓裳羽衣曲那奇異瑰麗的舞蹈動作當中的,也是一門堪稱絕世的神功——除此之外,其它篇章的內容也各有妙用。
這也就不難解釋,哪怕是撕破臉皮,梨園之主也要將它得到的原因了。當然,為了獨占、或者說至少在自己有生之年獨占,他沒有將這個秘密給公之于眾,只是讓幾個心腹留意此物,只不過還是在與方嘯聽的接觸當中泄露了出來,這也是為什么殷浪能夠得知此事的原因——但他也沒有必要去大肆宣揚。
再說回圍剿嘯魔的當時,梨園當中約有近半好手都在行列之中,就是要叫方嘯聽插翅難飛——事實上如果只是為了取得古書,也沒必要非斷了嘯魔的生路不可。然而俗話說的好有錢不賺王八蛋,嘯魔的人頭可值萬金,再加上梨園之主思前想后也覺得不能留下后患,便下了必殺令。
方嘯聽,也無愧嘯魔之名,身陷重圍之下,他仍是先后擊退了數批刺客,甚至有兩位班主級在他面前一死一重傷——但這樣也就是他的極限了。年事已高不只是托辭,也是在描述一個客觀的事實。
嘯魔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再于江湖當中浪跡,那他能得到的就不是敬畏、而是災厄了。也不知道該說他是醒悟得太晚,還是作的孽太多,總之這災厄還是如期而至,到頭來沒能躲掉。
但殷浪,卻在方嘯聽的掩護之下逃了出來……
“哦?也就是說,這樣的寶物,如今卻在你手上?”賀難摸著下巴,看向殷浪的目光若有所思。
殷浪矢口否認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莫說師父將它放置在何處我也不知,就算真的讓我給拿到,恐怕以我的能耐也留不住。”
這話是真是假,賀難無從辨認,只能等待著殷浪繼續說下去:“但我知道,唐宮樂舞還沒有落到梨園手中。而我也有辦法,讓他們以為那失蹤的樂譜,我是唯一知道其下落的人。”
賀難稍微想了一想,便對李九高的遇害有了新的眉目:“這么說來……”
殷浪點了點頭,道:“沒錯,有件事此前我確實瞞了你——我大概能確定,那些于我之后殺了李九高全家的人,正是梨園。”
“你是想說……梨園在嫁禍于你,目的是為了逼你現身,將東西拿出來對么?”賀難的眼睛死死鎖在殷浪的臉上,那張面孔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他的分析。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理由。”殷浪看出了賀難的仔細,故而鎮定地回應道。
“放屁。“沒想到賀難開口就是臟話。
“以你這家伙的本領與性格來說,若我有梨園的資源,拉泡屎的功夫都能想出十個辦法逼你就范,而嫁禍于你壓根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賀難的手握在殷浪的衣領之處,就連一旁端茶倒水的殷悅也同時被刀架在了脖子上:“要么你在這兒跟我扯謊,真兇根本不是梨園,只是你想借我之手去與他們對抗而已;要么,就是你方才所說的內容還有所隱瞞,你和梨園之間遠不止一個嘯魔、一本唐宮樂舞這么簡單。”
一個重傷未愈的殷浪,一個穴道盡封的殷悅,對現在的賀難來說構不成什么威脅,而這對兄妹一貫的反復無常也讓賀難下意識地就判斷出了這段敘述當中存在的問題。
“真的……就這么簡單……僅此而已。”殷浪的臉上倒是毫無什么懼色,目不轉睛地回懟著賀難的目光,好似一個無所畏懼的勇士。
就在此刻,一陣比較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劍拔弩張的氛圍,溫岳推開門,臉色古怪地看了賀難一眼,后者當即便會意地走了出來,徒留那兄妹二人在房中。
“泰華郡那邊傳來的急報,是對案發現場的進一步分析……你先看一眼吧。”雖然程序上來說,溫岳得先給楊不輟過目再由對方決定,但楊不輟此時不在,又有言在先全聽賀難便宜行事,所以這些細枝末節也就不重要了。
而賀難在看完了最新的現場分析之后,臉色也是由白轉青,許久后才恢復了正常。
這的確是一個一方拖另一方下水以達成目的的故事,但主客雙方卻并不像殷浪所說的那樣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