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長安·遺夢
第二卷長安·遺夢
那人名叫阿耀,沒有姓氏,說是大王子的人,其實,并沒有脫離奴籍,只不過被大王子當做一條狗在使喚罷了。
但阿耀卻并不是這樣認為,即使連姓氏都沒有給他,他依然為了大王子而賣命,甚至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揚威。
江祭臣覺得可笑,細想來,大王子讓他不遠千里來到長安城,恐怕也就沒計劃讓他活著回去。
他仰頭看向陳霓裳:“這是我的私事。”
陳霓裳理解,點頭,不語,后退半步。
江祭臣主動上前,冷冷得望著阿耀:“我就在這里。”
阿耀嘿嘿笑著:“三王子,跟我們回去吧?”
但阿耀身后的人,明顯蠢蠢欲動,一臉殺氣。
江祭臣回眼看一下陳霓裳。
陳霓裳似乎命吧江祭臣的意思,她低頭喝著茶,這茶,在別家飯店里,卻是喝不到的。
“若是想去,坐下來,吃些東西再去。”她挑著眉毛,淡淡的笑意看向江祭臣,“好賴不濟,都要吃一口飽飯的。”
江祭臣聽罷,轉頭看向阿耀:“你們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阿耀身后的人想要上前打殺,卻被阿耀攔住:“好!倘若讓我知道你跑了!我定饒不了你!”
江祭臣笑笑,到此時,這阿耀還不知道,他不過是被扔出來一塊肉罷了:“好。”
他轉眼看向陳霓裳。
陳霓裳瞬間了解他的意思,笑著對站在一旁的茶博士:“給這幾位也上幾道好菜,讓他們——吃飽了好上路。”
“你說什么!”阿耀狠狠地瞪著陳霓裳。
陳霓裳優雅的樣子,低頭笑著,完全不在意阿耀的怒橫。
這店里的茶博士也是見過世面到的,面對這幾個人,也不驚訝,只點頭稱是,便領著阿耀幾人出去。
江祭臣重新回到桌前,慢條斯理得動了筷子。
陳霓裳扭頭看著這個鎮定自若的七歲孩子:“你不怕嗎?”
江祭臣嚼著口中的牛肉:“這腌制牛肉甚是好吃,比我宮里的還要好上幾分。”
陳霓裳看江祭臣的樣子,抿著嘴,淡淡笑著繼續喝茶:“多吃些,走了一路,也沒吃著什么好的。”
江祭臣繼續往嘴里塞著東西,點頭:“陳夫人的任務,應該是到這一桌菜之后,便結束了吧。”
陳霓裳的唇角上揚,沒有回答。
江祭臣轉身對著陳霓裳,低著頭對陳霓裳行禮,只是這禮卻完全是長安人漢人的行禮方式,這也是江祭臣第一次用漢人的方式對旁人行禮:“多謝陳夫人。”
“往后,倘若有什么事,你可以隨時來找我,你知道的,我在長安城里,有一處隱秘之地,在那里,是可以消息買賣的。”陳霓裳的聲音很平靜,也算是肯定了江祭臣的說法。
江祭臣因為早就料到一些事,雖說還不夠清晰,但有些事,終究不能問得太多。
他還是感激陳霓裳的,因為陳霓裳算是自己人生轉折中的第一位貴人。
江祭臣沒有回答,轉身又吃了些菜,便起身準備離開。
“要走了?”陳霓裳放下手中茶杯,望著即將離開的江祭臣。
江祭臣回頭,淡淡一笑,對陳霓裳躬身點頭:“多謝陳夫人,若沒有猜錯的話,您爭取過了,只是......”
陳霓裳越發喜歡眼前這個七歲的孩子,她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推到桌子前:“這是江奴的東西,現在,該還給你了。”
江祭臣神色一動,抬手拿起那精致的盒子,打開,里面放著一柄軟劍,散發的凌厲的光。
“我母親,怎會有這種東西?”江
祭臣皺起眉頭,不解得看著陳霓裳。
陳霓裳淡淡的說道:“有些事,還需要等著你自己去找答案,我不便多說。”
江祭臣將軟劍拿出來,看得出深情,這是他拿到的關于母親的第一件物品,他小心翼翼地將軟劍纏在自己的腰間,輕輕撫摸著,許久之后才抬眼。
“人生,即使早就被安排好,但終究還是要靠自己去走的。”江祭臣笑著說罷,便抬腳開門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直到江祭臣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陳霓裳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消失,換上了哀傷。
她再喝一口手中的茶后,放下手中茶盞離開。
茶水扔在杯中打著圈,但桌前已無人。
長安城郊,翠華山。
七歲的江祭臣冷眼望著阿耀和他身后的幾名彪形大漢,眼中都是不屑。
“三王子,對不住了!”說著話,阿耀便突然出手,攻向江祭臣。
江祭臣從腰間抽出軟劍,那劍發出冰冷刺耳的聲音,握在江祭臣的手中,似乎還有些不太合適。
“別浪費我的時間,一起上!”江祭臣眼神冰冷,低著頭,視線上揚。
阿耀冷笑一聲,嘲諷得對身后的眾人壓著嗓子道:“殺了他!”
只一瞬,所有人都沖向江祭臣。
江祭臣用手中的軟劍應對著對面幾個彪形大漢手中的大刀。
他一邊與對方對戰,一邊向后退去。
幾個大漢見占了上風,哪里會肯讓步。
江祭臣卻始終不愿對幾人下死手,只是想要擊退對方而已。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他的父王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那是在他得知一直與自己居住在一起的人只是自己的養母時,整日發呆,父親對自己唯一一次勸慰。
他對江祭臣說,倘若你想要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便需要打敗阻礙你的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心。
當時,他并不明白父親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現在,他才逐漸明白。
從小打到,他從不曾殺過一個人,對西夏種族來說,他是懦弱的,是父親眼中的弱者,甚至,每次打獵,他都故意不傷害一只動物。
父親每次見了,都覺得他是沒有血性的。
而他總稱,自己不過是沒有技術。
誰會相信?江祭臣的弓箭是整個西夏數一數二的準,他的劍術更是非常有潛力的。
現在,江祭臣眼前的這幾個人,自然也是知道江祭臣不能殺人的弱點。
所以,他們才會更加肆無忌憚。
幾人揮舞著手中的刀,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就要對眼前著七歲的孩子趕盡殺絕。
江祭臣被逼到翠華山的懸崖邊,他的神色依然冰冷,只是,長時間的防守讓他逐漸失去了力氣。
阿耀看出江祭臣已經有些筋疲力竭,他冷笑一聲:“你早就不是我西夏三王子了,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對不住了!”
說罷,對身后的幾個大漢一揮手:“上!”
幾個大漢對視一眼,嗤笑著拖著手中的刀。
那些刀在翠華山的石頭上摩擦著,發出呲呲的聲音,刺耳,尖銳。
江祭臣的視線下意識得看著刀摩擦石頭的痕跡,他漸漸向后退去,身上的白衣沾染了灰塵。
他突然對著眾人的方向大吼一聲:“曼珠!這就是你給我的懲罰嗎?似乎也不過如此!”
沒有人回應他的聲音。
阿耀等人回頭去看,卻也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只當是江祭臣胡言亂語。
江祭臣突然笑出聲來:“就算我現在已經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就算......我想起你是誰,但是,我仍無法原諒你所有的所作所為!”
江祭臣說罷,腳下一抬,眼中透著絕望,整個人從山體邊緣飛躍而下。
白色的身影,星星點點得越來越遠,墜落。
在翠華山的青山綠水之間,逐漸消失了蹤跡。
阿耀等人等人仍然站在原地,呆住。
身邊的人上前,望著阿耀:“現在怎么辦?”
阿耀這才回過神來:“他剛才,是在跟咱們說話?”
那人呆呆地搖頭:“不知道,想必是被咱們逼瘋了?”
阿耀笑道:“那也不錯,沒想到我有這本事,走!回去領賞!”
“不下山看看了嗎?萬一......”那人似乎不太放心。
阿耀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腦勺處:“你傻啊!這么高的山,摔下去還有活路?”
另一個大漢上前:“可是,聽大王子說,這三王子好像有什么......奇怪的本事。”
阿耀冷笑一聲:“什么狗屁三王子!走!回去領賞!”
說著,眾人回頭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見曼珠一身紅紗裙,立在眾人身后。
她垂著眼,看上去完全是一個少女的模樣,清純得好看。
阿耀一時迷了眼,色瞇瞇得走上前去:“這是誰家小姐,想必是迷了路,不如,讓哥哥帶你回家,如何?”
身邊人上前,扯著阿耀的袖子:“這荒郊野嶺,突然出現這么個女子,怕是......”
曼珠依然垂著眼,沒有看向任何人。
阿耀繼續上前:“姑娘?”
身旁的人仍然想拉著他,卻被他一把甩開。
剛走到曼珠的身邊,阿耀抬手慢慢伸向曼珠靈巧精致的手,見曼珠依然一動不動得站著。
阿耀回頭,得意得望著身后的其他人:“你看,我說沒事的吧?”
話音剛落,見其他的人都做出一副恐怖的神色,指著阿耀的背后方向:“不是......不是人......”
說罷,便轉頭就要跑。
阿耀的身體,被一根藤蔓刺穿了心臟,那藤蔓順著阿耀的身體生長著,就像是在吸食著阿耀的血液。
阿耀還沒有倒下,他低下頭去,望著刺穿心臟的藤蔓,慢慢張開嘴巴。
他的嘴巴里也長出了藤蔓,彎彎繞繞得仍在生長。
很快,他的雙眼被藤蔓刺穿,血液供養著藤蔓。
他的全身被藤蔓包裹著......
當藤蔓從阿耀的全身抽離而出的時候,阿耀的身體已經只剩下了一具發給的枯骨,宛若一株干枯的野草。
風一吹,阿耀的身體畫作灰燼,消失不見。
其他人見狀,更是嚇得腿腳都開始不聽使喚。
曼珠這時才慢慢抬起頭,而映入眾人眼簾的,哪里還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少女。
而是一個滿臉長著燦爛花瓣一般鱗片的女子。
她的眼睛是血紅色,她的身體發出刺目的強光,她的指甲很長,宛若彼岸花的花瓣,彎曲而尖銳。
眾人回過神來,嚇得逃竄離開。
曼珠的指甲迅速生長,刺穿了每一個人的身體。
頓時,滿地血色狼藉。
一地尸體。
山上的綠葉被血色染紅,風一吹,血珠子滾落而下,砸進土里,被干涸的土吸收,消失不見。
曼珠冷眼看著這些尸體,逐漸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她轉過頭去,望向翠華山的懸崖,雙手張開,飛身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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