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花園內。
玲瓏呆呆地立在院中,池水中的荷花開得正好,身旁的丫頭上前勸慰:“小姐,您這幾日總是在這處發呆,若是有什么事情,倒可以說出來,奴婢或許能為您分憂?”
玲瓏回過頭來,能看出眼睛紅腫:“你知道,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丫鬟沒有明白玲瓏的意思。
玲瓏繼續說道:“看慣了生死,有時候確實想要保命,但是,倘若要保一個人的命,便要傷害太多無辜之人的話......”
玲瓏回頭看向丫鬟:“我知道一個秘密,一個哥哥他們正在查的秘密,可是,我卻無法說出口。”
丫鬟仍是不明:“為何?”
玲瓏:“生死上,我們總是會有或多或少的身不由己,但是,你知道嗎?人總是自私的,為了保自己命,確實愿意傷害無辜。”
玲瓏仰頭,看向遠處的高閣,嘆口氣:“有時候,就連嬰兒都不放過。”
丫鬟聽著,慌忙伸手捂住玲瓏的嘴:“小姐莫要亂說。”
玲瓏見丫鬟如此模樣,卻是笑出來:“怎的?”
丫鬟小聲說道:“小姐日日在閣內,等著王公子家前來迎娶,眼看著不出一月,您便能加入禮部尚書府的,可萬不能攤上事兒。”
玲瓏看著丫鬟:“你關心我?”
丫鬟眨巴著眼睛:“那是自然,不光是我,全府上下都把小姐當失而復得的珍珠疙瘩,誰不疼,誰不愛呢?”
玲瓏收回視線,一臉哀傷:“或許,我的命,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不會太平,珍珠疙瘩......”玲瓏哀傷得笑出聲來,“我連普通女孩子的日子,都沒法好好過了。”
玲瓏說罷,低頭看向池中魚,他們游走在池水中,搖著尾巴,但這一方水土,卻已經讓魚兒安詳自在。
但對玲瓏來說,她卻羨慕魚之樂,到現在為止,她根本沒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
真的有人關心她嗎?
她不信。
自從知道曼珠養她并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利用的那一刻,她覺得,這世上,再無真愛。
就連這個突如其來的父親對她的愛,她都是不相信的。
她不相信,倘若真的想要找她的話,別說是偌大的長安城,就算是整個大唐天下,又怎會找不到呢?
十二年.......
玲瓏笑出聲來,卻是凄涼的。
耳中傳來嘶嘶聲。
她等的人到了。
玲瓏抬手擦干了眼角的淚水,轉頭對丫鬟:“你且先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丫鬟仍是不想離開,不放心道:“小姐......”
玲瓏笑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丫鬟仍是不放心,但見玲瓏的狀態已經比剛才好些,便低下頭,默默轉身離開。
因為最近幾日來,自從江祭臣重新被司楊廷帶回家中,玲瓏便會常常一個人在花園中帶著。
丫鬟想過,或許是玲瓏與什么人約見,或許是玲瓏想要自己思考些什么。
總之,在她看來,自家小姐并不是一個會輕易輕生之人。
待丫鬟離開后。
玲瓏端正著身子,慢慢回頭,淺淺的笑出來:“如何?可困住她了?”
玲瓏的身后,阿寧笑盈盈得上前,扭動著水蛇般的腰身:“不僅如此,整個綴錦樓,都會被大理寺查封。”
玲瓏淡淡的笑著,對阿寧躬身作揖:“只要阿寧姑娘愿意保我性命,不讓曼珠取了我的雀陰,我愿聽命于阿寧姑娘。”
阿寧卻笑著上前,輕輕撫摸玲瓏烏黑的長發:“那倒也是不必,只要你能像這次一樣,將曼珠弱點告訴我,等有一日,你拿到了集合而成的三魂七魄,便不會虧待與你。”
玲瓏一頓,冷眼看著阿寧。
阿寧會意,笑道:“你放心,雀陰,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身上有,再說了,現在你身體里的雀陰,早就已經不再純潔,”她湊近玲瓏的耳朵,輕聲道,“就算是送給我,我也不見得想要。”
阿寧口中說的話,雖然你聽上去沒什么,但句句都是對玲瓏的貶損。
但玲瓏毫不在意,輕輕一笑,對阿寧躬身:“那我該多謝阿寧姑娘的不殺之恩。”
阿寧沒有回話,只是看著玲瓏。
“怎的?”玲瓏問道。
阿寧歪著頭笑著:“你當真不想知道,我把曼珠封鎖在什么地方了嗎?”
“不想!”玲瓏轉過頭去,但明顯是在掩飾。
畢竟是養育自己這么多年的人,說真的不關心,那是不可能的。
再說,以她對阿寧的了解,阿寧手上沾染了太多血液。
其實阿寧早就對曼珠不滿,只是礙于不知道曼珠的弱點,才一直都遲遲未曾動過手。
玲瓏抬頭:“倘若這件事被荊棘知道......”
阿寧笑出聲來:“你還喜歡他嗎?”
玲瓏低頭不語。
阿寧的手劃過玲瓏白皙的臉龐:“放心,荊棘怎么都不會想到,曼珠會被我困在他眼皮子底下......”
玲瓏不解抬頭看向阿寧,她想要問曼珠的蹤跡,因為她已經很多天沒有感受到曼珠了,說不關心,是不可能的。
玲瓏一邊想著,下意識得撫摸著手腕上的一串水晶石,那水晶石像是失去了色彩,黯然失色。
曼珠......應該不會有事的。
她那么強,除了多情,沒有弱點的......
拓跋愷沖進大理寺,里面的侍衛將他攔住。
“大理寺,豈容亂闖?”
拓跋愷橫眉冷對:“叫司楊廷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侍衛仍然攔著拓跋愷,不讓他進去。
身后,司楊廷帶著兩個人,冰冷的眼神,看著拓跋愷的背影:“這些天,你去了哪里?”
拓跋愷轉身,看到司楊廷一臉懷疑得瞪著自己。
他上前一步,拉住司楊廷的胳膊:“我發現了......可以洗脫三王子嫌疑的證據!”
“什么?”司楊廷不相信得審視著。
綴錦樓后院。
拓跋愷帶著司楊廷走入之前他走進去的院落。
地上的嬰兒尸體仍然密密麻麻得陳列在院中。
這些天明明沒有下雨,但地上的泥土卻明顯潮濕著。
司楊廷被眼前尸體堆深深震撼。
而司楊廷身后的兩名侍衛,卻在看到這滿地幼小尸體的時候,發出陣陣干嘔,遠遠跑開。
司楊廷一邊踏進這擺在眼前的證據所在地,但心中卻全都是疑惑。
“你幾時來的?為何而來?”司楊廷沒有回頭,他一邊說著話,低頭伸手撥開掩蓋在尸體周圍的泥土,一個半腐爛的嬰兒,眼球如一攤爛泥,發出陣陣惡臭。
拓跋愷跟著皺眉:“好,我把我所知道的,從頭說給你聽。”
司楊廷回過頭,看向拓跋愷。
見拓跋愷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司楊廷大聲對外面正在嘔吐的兩名侍衛喊道:“通知付大
人,發現埋尸地!我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抬腳向外走去,同時看一眼拓跋愷,示意他跟上來。
司楊廷帶著拓跋愷回到司家,兩人坐在江祭臣所在的房間內。
床上,江祭臣依然像這幾天一樣,平躺在床上,被子蓋在江祭臣的身上,所有他們都沒有察覺到,其實束縛著江祭臣雙手的繩索,早已不在。
“你的意思是說,原本名你在大夏好好的生活著,結果有人來找你,說找到了十二年前失蹤的三王子?”
司楊廷的語氣中透著懷疑。
拓跋愷點頭,他看一眼床上仍然昏睡的江祭臣:“雖然我還沒有正式與三王子詳談,但我敢肯定,他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三王子。”
司楊廷瞇著眼睛:“讓我如何信你?”
拓跋愷思索一瞬,從衣服里掏出一塊玉佩,玉佩上,是一株彼岸花樣子,與江祭臣身上的那塊一模一樣。
司楊廷大驚,一把將玉佩抓在手中,仔細端詳著,那玉佩的模樣,果真與江祭臣身上掛了多年的玉佩一樣。
“這玉佩......”
拓跋愷嘆口氣:“是三王子的母親留給他的,本是一對,王妃臨死前交代我,要幫三王子看好這對玉佩,將來,對三王子有很大用處,那時候三王子還小,不過五歲年紀。”
司楊廷始終不愿相信拓跋愷的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哪里有些問題,雖然之前江祭臣在昏迷之前,卻是交出了愷這個名字,但是......司楊廷的直覺,總覺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但他并沒有說出來:“你繼續。”
拓跋愷將手中的玉佩收回去:“我走了一個月的路程,終于來到長安城,原以為很快就能找到三王子,開始,我聽說城內出現了偷盜嬰兒的賊......”
聽到此處,司楊廷瞇著眼睛,看向拓跋愷:“你等一下,說道這偷盜嬰兒的賊,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聲稱江祭臣便是偷盜嬰兒的人,并稱,讓江祭臣還回孩子......為何?”
拓跋愷明顯頓住,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司楊廷,隨后,轉頭看向床上的江祭臣,慢慢開口:“阿寧姑娘找我的時候,稱只要我那天夜里去平康里,找到江祭臣,并借機刺傷他的話,就告訴我三王子的下落。”
“你信她?”
“為何不信?她能清楚地知道三王子的特征,甚至,他知道三王子后腰處不規則的菱形胎記。”
司楊廷低頭沉思著什么,他推算,倘若之前按照他與江祭臣的計劃,江祭臣是準備在綴錦樓曼珠身邊,調查證據的。
但是不出一日,江祭臣卻突然出現在兇殺現場,并被他和張沛親眼看到刺殺了已經瘋癲的婦人。
倘若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的,那么這個人心思太縝密了。
倘若一切都是巧合呢?那也太過于巧合。
他記得,江祭臣曾經跟自己說過一句話:過分的巧合,必定是人為。
司楊廷轉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江祭臣,輕鎖眉頭。
“為什么?江祭臣......你能不能醒來,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楊廷的聲音并不大,但卻能被屋內的人都聽見。
拓跋愷從江祭臣的身上收回視線,看向司楊廷。
躺在床上的江祭臣像是聽到司楊廷的呼喚一般,突然睜開了眼睛,轉頭看向司楊廷。
只是,江祭臣的眼球,已經宛若墨汁一般黑暗,同時,唇角輕輕上揚,對司楊廷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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