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只黑翅大鳥劃破天際,猶如一片壓低的烏云,叫聲壓抑而慘淡。
少女聽到窗外飛鳥叫聲,收起眼眸,只一瞬便從江祭臣緊握的手中掙脫。
江祭臣從床上起身,向少女逼近,眸子里有星光閃爍。
“我可是該認得姑娘?”江祭臣語速很慢,很輕,聽上去宛若無痕的哀傷,卻令空氣中都透著壓迫感。
少女只垂下頭去,隨著江祭臣的緊逼而慢慢后退著,她的身體竟微微顫抖著,像是害怕,又像是期待。
一直被江祭臣緊逼到墻角的位置。
夜色下,月光照在江祭臣干凈好看的側顏,而那側顏,漸漸壓向宛若兔子般驚慌失措的少女。
“我為何該認識姑娘?”江祭臣復又問一句,臉越來越靠近少女清瘦的臉。
少女抬起眼眸,四目相對的瞬間,江祭臣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和那從未有過的躁動。
江祭臣的身體也開始隨著靠近少女而微微顫抖著,他深深看著眼前的少女。
那鄰家少女的模樣,楚楚可憐。
但他更是清楚,如此深夜,只身出現在陌生男人臥房的,必不是普通人。
江祭臣聲音嘶啞:“嗯?姑娘為何不回答我?”江祭臣的兩只手搭在墻上,正好將少女完全圈住。
少女漸漸不再驚慌,也完全不閃躲江祭臣的臉。
紅唇輕啟,踮起腳,反而靠近江祭臣的方向。
眼神哀怨,纖細的手指環住江祭臣的脖子:“我很想你,比你以為的還要想......”
江祭臣一頓,身體劇烈的顫抖一下,神色變得慌張,想要脫離少女,少女反而反客為主,一把便將江祭臣的脖子拉下來,甜糯的唇印在江祭臣的唇上。
江祭臣猛地從床上坐起身,滿身是汗。
剛剛,不過是個夢,但這樣的夢卻是不常有的。
江祭臣的心跳很快,他身上的汗水黏在中衣上。
腰間的玉佩卻是紅燦燦的,幾乎透出血色來。
江祭臣跳下床,看著被風吹打的窗戶。
剛剛少女光滑的腳踝似乎還停留在窗欞邊,剛剛的吻,似乎也還留在唇邊。
江祭臣輕鎖眉峰,手不自覺得拂過唇角,那莫名的香味似乎還飄蕩在房間的空氣中。
真的是夢嗎?亦或是,自己被什么迷了心智?
月光照射在墻上掛著的畫作上,那沒有畫上五官的畫作在江祭臣看來,似乎已經有了眉眼的顏色。
夢里那少女,就像是畫作中走出來的女子,是否正是他心底深處埋藏的秘密?
可為何,少女不直接出現在他的面前,反而要趁夜如此相見?
江祭臣枯坐在桌子一旁,他的腦子很亂。
遠處夜色中,穿著薄如蟬翼的紅色紗裙的少女,赤足站在西市樓頂高出,遠遠地看著江祭臣,滿眼哀傷。
隨后,飛身朝樓下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空留下一陣清脆的鈴鐺聲。
付凌天一手拿著佩刀,追出來的時候,只見那道紅光順著墻角方向劃走,已經守在院中的護衛們紛紛圍上來:“付大人!”
付凌天并未回應,而是看著赤蛇阿寧消失的方向。
護衛對視一眼,準備追上去的時候,被付凌天攔下:“莫追了,不是你們能解決的,都去罷!”
幾名護衛仍站在原地看著付凌天,付凌天立即警覺起來:“還有何事?”
“剛剛,死了一名家丁。”
付凌天不覺一驚,瞇著眼:“人呢?”
眾人帶著付凌天來到前院。
滿身是血,已經死去的家丁正躺在角落,心口處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付凌天一語不發,低身查看家丁的尸體。
一名護衛上前:“我們先聽到這名家丁的嘶喊聲,等我們到院中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死了。”
付凌天看著家丁尸體上的傷口,傷口很深,一招致命:“可還看到其他什么人?”
“沒有。”
付凌天拳頭緊握,想起赤蛇在臨走前說起的話,他全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起來。
“你們且去吧,好生安頓他,吩咐下去,家人多給些銀錢。”付凌天說話時候,面無表情。
但熟悉他的護衛們都知道,付凌天心中有了大事。
一陣嘈雜的人聲在眾人身后響起。
護衛們轉身,只見一名大理寺的護衛手中拿著一張圖匆匆趕來。
“付大人!”
大理寺護衛說著話,將手中的圖紙交給付凌天,“不知怎的,畫師榮云鶴突然拿著側寫畫像來大理寺,說此人正是兇手!”
付凌天自然察覺到事出蹊蹺,他一邊打開畫卷,一邊問道:“大概什么時辰送來的?”
“約莫二更左右。”大理寺護衛說著話的時候,心下也察覺到蹊蹺來。
付凌天看著畫卷中的人,不覺睜大了眼睛。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江祭臣。
畫作清晰且具體到連江祭臣眼瞼下方的淚痣都清清楚楚。
付凌天不覺冷笑一聲,收起畫作,遞交給大理寺護衛:“明日一早,將這畫作送到司楊廷那里,看看他有何說法。”
“這......付大人,這不合規矩吧,畢竟我們都知道,江祭臣跟司大人之間的關系......”
“讓你去你便去,啰嗦個甚?!”
付凌天瞇著眼,再看一眼赤蛇阿寧剛剛消失的地方,深吸一口氣,默念道,“兩處時間竟幾乎是吻合的,這背后,到底還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眾人只是看著付凌天,卻不知下面該如何。
付凌天大手一揮:“還愣著作甚?都回吧!”
正當眾人即將離開后,付凌天又揮手讓大理寺的護衛回來。
他一把抓住大理寺護衛的肩膀,仔細看著那護衛的眼睛,像是在觀察著什么一般。
“大人.......您這是.......”護衛被嚇到,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付凌天見那護衛并未有異樣,松開護衛,問道:“畫師榮云鶴還說了什么?”
護衛依然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思索片刻后,想起什么一般:“哦我想起來了,畫師說,今夜必會有無辜者死,兇手也是畫中人,另外......”
付凌天越聽越覺得荒唐,冷笑一聲:“對方所為何意?明明把一切做得如此有破綻,完全不是為了迷惑我們。”
護衛不明
所以:“付大人,我不明白您在說什么。”
付凌天沒有正面回應,只道:“你繼續說,另外還說了什么?”
護衛回神:“還說,下一個目標,會是你。”
付凌天大笑,心念,剛那赤蛇阿寧離開前,也對自己說了如此的話,稱張家公子之后,下一個目標會是自己。
付凌天只覺可笑,不過是些牛鬼蛇神罷了,不足為懼,若真能扯到自己頭上,那倒是那些毛神仙有了天大的本事。
“你且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們下一步還能做出什么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不信破不了這局!”
天剛蒙蒙亮,藏花閣的大門外就傳來重重的砸門聲。
小廝睡眼惺忪得揉著眼睛,一臉不滿得前去開門,卻見司楊廷火急火燎的模樣闖進來:“你家公子呢?”
小廝看了眼天色,不免覺得有些詫異:“二公子這是怎的,天還沒亮,您......”
司楊廷完全沒興趣聽小廝啰嗦,索性推開小廝,自己直接向二樓方向跑去。
小廝見了,急的想要去追上去:“二公子且等等,我家公子這會兒還沒醒來,二公子!”
司楊廷哪管得那些許,早已不見了身影。
只聽樓上傳來江祭臣的聲音:“無妨,讓他進來,你且去。”
小廝伸手撓了撓頭:“公子今日......罷了......”小廝掉頭離開。
司楊廷一把推開江祭臣二樓臥室的門,見江祭臣只穿著中衣坐在案前作畫。
纖細白皙的手指握著筆桿的模樣,低垂著眼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臉上有些許不易察覺的情緒異常。
總之,并非是司楊廷平日所見的模樣。
“在畫什么?”司楊廷上前一步,低頭看向江祭臣案上的畫作。
只見畫作上依舊是那腳踝處戴著鈴鐺的少女。
只是與往常不同,那少女有了五官。
那是一個清秀的少女,眉眼皆是溫柔模樣,宛若鄰家小女。
沒有嬌柔造作,沒有嫵媚動人,只有那純潔甜美的笑容,不諳世事的眼神。
清瘦的身軀拖著薄如蟬翼的紅色紗裙,不若世俗之美。
司楊廷緊握著畫角:“她是誰?”
江祭臣抬眼,與司楊廷四目相對:“是她。”
“夢里那位?”司楊廷只覺荒唐。
江祭臣輕輕點頭:“昨夜,我第一次在夢中看清了她的臉,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否真的是夢......”
不知為何,司楊廷心中皆是怒氣。
他重拍一下桌子,附身向前,盯著江祭臣溫軟的眼睛:“江祭臣!我看你真的是瘋了!”
司楊廷哪知,江祭臣竟也會有如此糊涂的時候。
在他心里,江祭臣總是冰冷的,與世隔絕的。
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恐怕只有他。
但如今,看到江祭臣如此模樣,司楊廷竟難免有些哀傷。
是什么讓江祭臣變成這樣,一個虛無的幻影?亦或是一個還未曾相見的戀人?
司楊廷一把將手中的側寫畫像拍在桌子上,咬著牙根:“我手里也有一幅不錯的畫,不如你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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