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下的人群之中有一陣輕輕的驚呼聲響起。
無數的修士,不管是不是圣地的弟子,盡皆流露出一抹敬仰的神情。
正如一襲白衣的陳小燕所說那般,她先是天云山玉尊的弟子,然后才嫁給了秋云山的公子。
而天云山的弟子們,曾經歷過十幾年那一場跟雪原圣地一戰的人,此刻的心情似更為復雜。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默然嘆息。
一抹天光落下,映亮了自己夫人的臉頰。只是看在公冶無忌的眼中,這張清冷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三年的時光,在不經意間就這么悄悄流逝,他甚至忘了當初為何會想著娶陳家小姐為妻的事情。
一時間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么話來。
陳小燕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仿佛突然想到什么難以容忍之事,下意識將手中的靈劍握得更緊了。
公冶無忌呆了半晌,面色肅然嘆道:“如夫人所說,難道我們今日要刀劍相向,在眾人面前一決勝負不成?”
雖然口中輕嘆,公冶無忌的臉上并無一絲退讓的神情。
或者說,誰也不知道像他這種算計了十數年的家伙,世間還有什么事情能讓他感到懼怕,讓他退讓。
風吹過,雪寂然。
這一刻,高臺下,大殿前的那些竊竊私語之聲,瞬間變得遙遠而不可捉摸,只有夫妻兩人正面對峙。
天地悠悠,看似寬闊的數十丈高臺卻瞬間顯得狹窄起來,一時間容不下眼前的兩人。
陳小燕冷冷的回道:“我身為師尊弟子,她沒有出關之前這里便是我做主,你若退卻,我也可以轉身。”
公冶無忌聞言一怔,隨即啞然失笑,竟然只是微微搖頭,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的表情。
靜靜地說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理由,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自然是一劍斬了你啊!”
風雪中,一步一步往天云山而來的李修元自言自語道,師尊身化清風帶著師弟先回了竹峰。
他要等著師妹做出抉擇之后,再出手,于風雪中漫步,往天云山而來。
一邊說道:“他是你殺死你弟弟的殺手,滅了陳家的主謀,這樣的人你還跟他生活三年,陳家的主人不是白癡,師妹你便是了。”
只不過,這一番話他卻是說給搖光殿里的孟神通聽的,這個時候,他能不能出現在師妹的眼前,他要再等等。
孟神通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天意弄人,這事怪不了你師妹。”
李修元點了點頭,說道:“老師讓司馬靜云留在搖光殿,暫時不要去后山打擾師尊三人。”
“這事你不用操心,她正在上山的路上。”
老人苦笑道:“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經斷了一條手臂,這可如何是好。”
李修元想了想說道:“這事等晚上再說,先把眼前的麻煩解決了。”
高臺上的師妹面若寒霜,李修元知道她眼下正在天人交戰,有可能心一軟,便有可能原諒這個滅門的仇人。
只不過,他卻不能在當下,往師妹的頭上澆水。
“你若不退,那就拿出你手中的劍吧!”
說話間,陳小燕顯得有些蒼白面頰上,不知為何有些顫抖,不知不覺中兩滴清淚落下,瞬間打濕了胸口的衣襟。
面前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曾跟自己一起生活了三年的男子,難不成,也會在這眾人之前向自己出劍?
夫妻刀劍相向的痛楚她說不出口,若不是因為竹峰上的師尊、師妹跟已經拜師的弟弟,她眼下就想撲進他的懷里痛哭一場。
誰愿意向自己的愛人出劍,殺個你死我活?
誰愿意獨自一人,孤苦一生?
就在她柔腸百轉,哀痛欲絕之際,冷冷的天空突然想響起了司馬靜云的一句話。
“師姐可要擦亮眼睛,去年王強離開天云山,前往雪原大地的時候,可是你的好夫君一路派人追殺!”
“后來我又假借我弟弟的手,送了一甕靈酒,差一些就害死了我跟王強,還有另外兩個無辜的修士......”
深吸一口氣,已經坐在走到半山的司馬靜云繼續說道:“好一個秋云山的公子,原來卻生著一副蛇蝎心腸!”
“轟隆!”
天空一道驚雷落下,落在高臺上夫妻兩人的頭頂,一道閃電落在高臺之上,將厚厚的積雪瞬間斬成了漫天的雪霧。
將原本相隔不過一丈的兩人轟得雙雙倒飛,齊齊退到擂臺的邊緣,差一些跌落下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呆了!
雖然有些人不知道王強是誰,單單從這一番話中,眾人便得知原本秋云山的公子只怕真的做了這些令人不堪之事。
否則,竹峰的師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在眾人面前抖出來。
更不要說,天降驚雷,眼下可是冬季啊!
公冶無忌也有些呆了,張開口似要說些什么,卻什么話也沒有說出來。
他算了又算,卻沒有料到便在自己夫人猶豫不決之時,白雪城的司馬靜云突然出現在天白山。
并且當眾將自己的秘密說了出來。
而且他竟然無法反駁,倘若在這時跟上了竹峰的女人理論,只怕讓他深陷泥潭,連這一場比試都無法進行。
一道驚雷落下,令得大殿前的一幫尊者修士也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澹臺明月看著慕容天霜說道:“當年在秘境里,差一些要了公主的性命就是高臺上這家伙,這事師妹她們都知道。”
瞬間提及往事,讓宇文杰的臉上也抹上一層冰霜。
雖說妹妹離家出走,可終究還是他的親妹妹,當年的事情他可沒有忘記。
慕容天霜點了點頭,冷冷笑道:“果然,連竹峰的師妹也看不下去了,這借刀殺人的本事倒是讓人側目。”
此話一出,連獨孤望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畢竟關于王強的事他可有切膚之痛,如若不然,藏書樓的孟老頭也不會沖上天道峰跟他拼命。
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匆匆在這個時候,發起還沒有十足把握的決定。
秋云山的公冶蒼龍則是一張臉瞬間變成了寒冰,恨不得現在就沖上竹峰,斬了那個口出狂言,撕破秋云山臉面的女人。
高臺下的修士們則早就炸了鍋,紛紛議論了起來。
迷茫之中的陳小燕陡然驚醒,原本還在猶豫不定的她聽了師妹一番話,一時間只覺得一團火焰自心底燃燒,往天空蔓延。
她可以不理會王強,卻不能不顧師妹,畢竟兩人是同一個師尊。
就算師妹離開了天云山,可是師妹心里依舊惦記著師尊。
更不要說,藏書樓的老人已經暗示過她,師尊有可能就要出關了。
連公冶無忌也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瘋女人,竟然將一把火燒到了高臺之上,燒到了自己女人的身上。
便在這千鈞一發的之際,當年在竹峰的記憶,瞬間涌上了陳家小姐的心頭。
“锃......”
如九天鳳鳴,在寒風中響起,靈劍出鞘,一道冰冷的殺氣出現在三丈高臺之上,怒火中燒的陳小燕終于拔出了靈劍!
一聲劍鳴,驚醒了高臺上下的所有人。
連身為裁判的藥尊和孟秋雪,也在這一瞬間飛上高臺,看著兩人冷冷地問道:“竹峰要打幾場!”
看著飛身上來的兩個裁判,正欲回話的陳小燕耳中突然傳來了孟神通的話,聽得她臉上露出一抹絕然的神情。
冷冷的回道:“有我在此,只需一戰!”
“轟!”的一聲,廣場上看熱鬧的家伙又炸開了,明明竹峰又來了一個師妹,高臺上的白衣女子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一戰決出高低。
風雪中的李修元靜靜地說道:“這一戰不是為了竹峰,是為了你死去的哥哥!”
坐在木屋里的納蘭若玉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要不,你現在就告訴她,陳夢生究竟死于誰手?”
搖搖頭,李修元取出一枝在落霞山下鑄造的神魔之箭,捏在手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她不過這一關,以后如何在天劫之下面對自己的心魔?”
說完揮舞手中的鐵箭,在寒風中發出嗚嗚的鳴叫,如同九幽之下響起了一道奪命追魂的嘶吼。
即便遠在竹峰之巔,納蘭若玉也感受到一道恐怖的殺氣,禁不住問了一句:“這是什么箭?”
“殺箭!”
說話間李修元取出了久不曾用的木弓,用手中的神魔之箭輕彈麒麟弓弦,天地間頓時響起一道怒吼。
聽到納蘭若玉的耳中,也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從沒有見過這一張木弓,能發出如此恐怖的鳴叫,帶著一道濃濃的殺氣。
高臺上,藥尊看著眼前這張清秀的臉龐,有一抹淡淡的柔情,卻又多了一些如寒冰一般的氣息。
當下跟孟秋雪說道:“既然竹峰的師尊不在,那就一戰定輸贏吧!”
“她的師尊不在我在,我替她拿主意,就一戰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了。”
風中傳來孟神通冰冷的聲音:“記住比試的規則,別想著偷奸耍滑,老頭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聞言一言,廣場上的修士們再次驚呼了起來。
原來天云山傳說的藏書樓老人不是不管事,而是不想理跟他不相關的閑事。
面對高臺上即將到來的一戰,便是沉默了無數天的老人,也忍不住一再發出自己的聲音。
藥尊點了點頭,靜靜地說道:“你們看了幾天,這比試的規矩想必都已清楚,若沒有異議,那便開始吧。”
既然孟神通替竹峰的師妹做主,那么接下來的一切她也不用擔心了。
想到這里,藥尊嚴跟面前的孟秋雪招手說道:“我們走吧,打完這一場我請你去天秀峰喝酒。”
孟秋雪震驚于面對陳小燕的決然,更震驚于沉默了好些天的孟神通終于發聲。
當下淺淺一笑,跟眼前的兩一說道:“既然你們是夫妻,分個勝負即可,不要跟之前那些家伙一樣發瘋了!”
說完轉身往大殿前飛掠而去。
陳小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將手里的靈劍指向面前的公冶無忌:“拔出你的劍,來戰!”
公冶無忌怒喝道:“小燕,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