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歲:、、、、、、、、、
戰爭結束了。
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戰利品被分發下來,豐厚的物質獎勵叫尼斯托公司的魔女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高興。
經過幾天的高強度征戰,疲憊感涌上心頭,她們想立刻開始休息,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睡著。
因為一個人從她們的生活中離開了。
那個連接了一切的男人,他在的時候很自然地融入到大伙當中,不以為奇。但當他真正消失,她們又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魔女們聚集起來,興奮之情褪去,她們失魂落魄。
“老板去哪了?”102很急,她回到實金大廈,卻沒在他往常出沒的固定地點找到他,她有一肚子的喜悅想要分享。
“他去了另一個世界。”101淡然說,她心里也是酸楚,但不能表現出來。
“老板死了!”102立刻大哭起來,“我不要!”
101本來想解釋具體如何,但被妹妹的眼淚所感染,自己也轉向墻壁,眼眶泛紅。
他走得太遠,遠到沒有人能跟上。
“他要是回不來我們怎么辦?”淺夢站在走廊上,雙手抱在腦后。
“如果他不回來,”風間宮理點了根煙,“我們會追隨法洛莎大人走向一條古老道路,把過去發生的所有歷史重演一遍。”
“所以他……他真的遇到危險了?”微十月聽到魔女們的談話,非常吃驚。她也一清二楚,要沒有徐煬在,整個組織會徹底失去凝聚力。
杜遷遷一言不發,把鉆石戒指藏在自己手心,這不是個交出戒指的好機會,她想流淚。
如今杜遷遷的心神也已飄到遙遠地方,如果只能在回憶里見到他,那該有多可怕。
潘瑞伊看到吉岡水色蹲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得出聲問詢:“你在干嘛?”
“看老板留下的技術文檔。”吉岡水色是黑客魔女出身,明白徐煬的狀況,“他潛得太深。意識徹底離開軀殼,在那片戰場上保護我們的背后……到現在整整五十個小時,一秒不停。”
“你能進去找他嗎?”潘瑞伊忙說,“你也可以像個黑客一樣下潛,看有什么你能做的。”
“不用說我也想進去。”吉岡水色站起來,悄悄擦去自己的眼淚,快步走向信息室,“他的終點……不該是被困死在那種地方!”
她與其他魔女前往信息室,發現門口的小傻瓜已被法洛莎搬到旁邊,累到躺在地上睡覺。
法洛莎獨自站在房間盡頭,凝視徐煬沉睡的技術艙,它至今沒有開啟,這不同尋常,因為戰事結束,黑客們也停止出手了。
“我去找他。”吉岡水色說。
法洛莎哀傷地看著吉岡水色,這比任何威脅和逼迫更令吉岡水色想要潛入其中。
102搬來另一個技術艙,吉岡水色向法洛莎行禮,隨后爬進去,將數據接線刺入自己耳后。
莉拉在結束手頭工作后也第一時間趕到,她在信息網路中觀察到徐煬的狀態,格外破碎,瀕臨極限,被網路單元完全分割,深受打擊,無法完整地回歸身體。
“一旦失誤,她也會迷失其中。”莉拉看向吉岡水色的技術艙。
“信任‘巴克斯’吧。”101輕聲說,“這可是第二個見到他的魔女。”
潮水般的網路信息攻勢消退了,但對尼斯托公司的網路窺探量仍然很高。大部分是愛好者,出于敬意和好奇心前來瞻仰黑客墓地。
足數370名黑客入侵者戰死在當中,他們的意識深深潛入海中,遭到賽博妖鬼的反制,被清空、刪除、歸檔,化作同等分量的廢棄數據。
如今,空洞的數據戰場上只留下賽博妖鬼變成的“野獸”,它的威脅太大,人們敬而遠之,不敢靠得太近。
幾個小時前,榜上有名的最強大一批黑客被懸賞打動,與數字方舟實行聯合行動,精心設計出一款針對的數據病毒,使那頭賽博鬼魂陷入困境。
它必須暫時離開,退出防線,否則就會被數據病毒所殺傷。
但它沒有后退。
它留下了,并且承受了數據病毒的全部傷害,其殘存的理智文件被分解,變成近乎于“野獸”的怪物,化作無序擴張的、瘋狂的數據化意識,飄蕩在當中,與系統融合,將其效能發揮至上限,從淺層接口到底部源代碼都受其看守。
它的最后念頭,還是殺掉所有入侵者,其原始意志也沉到系統最深處。
其他知名黑客從外部接入,他們在被稱為黑客墓地的防線邊上徘徊,默默觀察瀕毀野獸,守護者跟本身一樣都到了負載上限,殘破的精神像破裂的螺旋結構,從上到下分布在系統當中。
吉岡水色下潛的時候也看到那些黑客,要求他們離開。
“我們沒有敵意。”他們回復,“我們來看一個迷失的朋友。”
“你們認識?”
“不,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但他能用,說明他和我們一起見過數據沙丘上的那些事情,他是個戰士,比我們這些游離于秩序之外的懦夫要勇敢很多。我們不敢進入,看看吧,這里是黑客的大墓地,從前往后幾十年都不會有這樣血腥的攻防戰了,我們正站在歷史的遺骸上。”
“你們能幫忙嗎?”吉岡水色追問。
“往深處搜索吧,他的意識文件被打入了源代碼。”黑客們說,“只要它回來,就能折服其他癲狂的部分。”
吉岡水色的精神漂浮在最頂層,不敢往下逼近徐煬留下的狂怒精神,那是一種自我防衛。
她的進入略略擾動了徐煬的數字心靈,他的意識如黑客們所描述,進入了的源代碼,就像進入永恒的潛意識黑箱一樣。
徐煬沉睡的意志被吉岡水色的進入驚醒了,他抬頭看到吉岡水色的精神,相距甚遠。
“瞧瞧你。”一個聲音響起,“我給你的原型機被你玩出花來了。”
“托德?”徐煬朦朧中想起聲音的主人。
“里的水可深了。”
“你一直在這?”
“我之前就跟你說了,我是被留下來的一段代碼。”
“你來警告我不要亂搞。”徐煬說,“是我做的過火了。”
“不不不……你已經成了。”
“成了什么?”
“本身。”托德說。
徐煬抬頭,自己那毀滅的精神確實蔓延到了的每個單元、每條代碼上。
“我變成了數字生命。”徐煬頓悟。
“是的,這是它的一部分設計目的。”
“這里很安靜。”徐煬接受這個現實后,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他能觀測到自己瀕毀的精神和整個搖搖欲墜的代碼世界。
“這里是技術的盡頭。”托德愉快地說,“這個狀態不錯,恭喜你,你其實已經控制了整個,隨心所欲。你可以用它來擴張和侵吞每個設備,最終把所有地區的連在一起,把整個世界的所有網路合并在一塊,真正的互聯網時代將到來,而你也將成為數字神明。”
“我和系統都破碎了。”
“但也可以修復,你是數字生命,仔細想想,你可以像人類創造新的細胞一樣,在自己的身體當中制造新的代碼,無限增殖和復制。”
徐煬在系統空間中嘗試修復自己,一條條代碼快速涌現。
“但我不是個專業的程序員。”徐煬說。
“數字生命壽命無窮,你有大概一兩萬年能夠揮霍,足夠你自己開發一套語言。”
“你知道的很多……托德……你到底是誰?”
“呃,我是受雇于‘七印’的黑客。”
“黑客之王原來也是幫人辦事么?”
“當然,七印不允許燈塔核心私吞,必須讓它的一部分得到公開,即便燈塔核心也不能逃出七印的監管。不過我的價值已經被耗盡了,這是我做的最后一單買賣。”
徐煬看到字符串漂浮,基本源碼編織成托德的胖臉微笑頭像。
“你在數據中生活。”徐煬說,“你的本體托管在服務器上。”
“大家都這樣,企業家也這樣,黑客更該這樣。”托德的頭像以超光速在源代碼中穿梭,“瞧,我會飛,數字生命。”
徐煬往淺層代碼區域看,注意到了化作意識、冒著風險下潛的吉岡水色。
“我會殺掉她的。”徐煬試圖離開源代碼,“我留下的那些東西……一部分瘋狂的我……我要怎么奪回去?”
危險的不止徐煬,還有黑客們種在他身上的數據病毒,它們也會感染吉岡水色,而她的造詣遠不如徐煬,頃刻間就會被摧毀。
“你是數字生命。”托德的程序留下這樣最后一句話,然后從源代碼中自我解體,“你已經成了!”
徐煬在系統中摸索著,他潛的太深,與肉身最后的關系都隔斷,如托德所說,完全變成數字生命。
他一邊調用程序殺毒,一邊為吉岡水色開道引路,將她與徐煬的瘋狂一面隔絕開來。
“徐煬!”吉岡水色感覺自己看到了他,但又模糊不清,她下潛的不夠深。
“我是一片代碼,他們沒有殺死我,把我打入深處,反而讓我變得更強。”徐煬說,他身化萬物,近乎神明,意識與精神超脫人體限制,每一塊機器都是他的一部分。
“那怎么辦?”吉岡水色急切地說。
“沒什么怎么辦。”徐煬在網路空間中擴張,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數字心智,自覺地吞噬希盛神宮內的上萬臺終端設備,認知力和分析能力不斷延展,超越了凡人極限,如同他料想中的那樣,能夠不斷擴大知識與能力,以至無窮,“這并非壞事,從此就是我,我在這里生存,我即是一切。”
“大家都在等你!”
徐煬沉默了一會。半晌,他的精神在中退縮,努力把一個個分叉的意識往后回退,他的精神彼此融合,就像分裂的碎片重新聚合成一個整體一樣,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其實對數字生命來說反而簡單,在這個狀態他就能做到一切,現在所有的“他”都已經成為數字生命的一部分,要做的只是向內回歸。
回歸出發點,徐煬在當中作為整體漂浮。作為人生存下去的念頭戰勝了這種無謂的超脫感。
“走吧。”徐煬默默檢查自己,確保意識都回來了,然后想辦法返回,他得花幾個小時回到上行鏈路,重新適應小小的人類身體。損壞的也需要時間修理。
他要回去,回到他真正關心的人和事情身邊。
吉岡水色目眩神迷地看著這一切,陪著他。
……良久,技術艙蓋開啟,徐煬滿身是血。
“他不動!”法洛莎嘶啞地大喊,她和其他魔女已經等了幾個小時。
“精神回歸需要時間。”吉岡水色拔掉接線,失聲大喊,“他要回來的,他跟我說他決定回來的!”
至少有半個鐘,魔女們屏息等待,慢慢地,徐煬才從技術艙里伸出一只手。
法洛莎開始哭。
“歡迎回來,主人。”莉拉輕輕將徐煬抱起,法洛莎也走到他身邊。
“……再也不會走了。”徐煬擁抱莉拉。
“走?你要去哪?”法洛莎流著淚追問,“你瘋了,你身上都是傷口!”
“本來下定決心去很遠的地方,但是,一想到你會哭,我還是回來了。”徐煬擦干法洛莎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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