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邦建國,王道之始
封邦建國,王道之始
喧囂的風兒卷起地上的落葉與粉塵,飄飄灑灑的落在城墻之上,新學黨大統領撫摸著城墻上的痕跡,帶著一絲悲愴道:“我本想死守在這洛陽圣城,如果關東洛氏那些背叛了素王的逆賊沖進城來,我就自焚在素王神廟前,讓素王看看他的子孫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但我不甘心啊!
難道就這么把大好江山讓給那些逆賊嗎?
難道就這樣把億萬諸夏子民就這么拱手讓給他們嗎?
那我又如何去和支持我新學黨的億萬黎庶交待呢?
為國家大局計,看來,我不得不離開洛陽,離開這座素王親自修建的諸夏圣城,不得不去那偏遠的長安和逆賊堅決的作戰到底。
你們以為,此時此刻,我必定悲傷不堪嗎?
你們以為,此刻我必定有說不出的遺憾嗎?
我內心中所痛苦的,不過是這三千里地的錦繡山河,這十年以來我所為之奉獻的家國,一旦落入敵賊之手,倘若不能收回,我將死無葬身之地啊。”
場面話說完后,大統領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就準備迅速跑路,畢竟留在洛陽多一天,危險就多一分,雖然他信誓旦旦的說要和新學黨國共存亡,但是臨了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才明白什么叫做“千古艱難惟一死”,于他而言還是活著更重要。
但跑路也不是那么好跑的,沒有人在前面開路準備,沒有人在后面阻擋追兵,那可不行,他轉頭望向自己的心腹之一,沉聲道:“林生啊,退往長安的準備就由你來做吧,要盡快,萬萬不可讓國民因為擔憂我的安危,而不能堅決的和叛軍作戰。”
林生聞言差點就有些沒繃住,他強忍著想要笑出來的表情,只在眼底閃過一絲嘲諷的譏誚,他微微低著頭,沒人能看見他的神情,只能聽到他恭謹的說道:“請大統領放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從關東攻破虎牢的眾義軍自然不知道發生在洛陽的這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戲,各個來自不同城市和行省的各義軍首領齊聚在虎牢關中,所有人都等在東門外排成兩列,翹首以待的望著進城的道路。
不多時,汽車的轟鳴聲從視線的盡頭響起,“來了來了”,一行人面上紛紛激動起來,人群中傳出一陣陣喧鬧之聲,等到汽車在人群的盡頭停下,歡呼的聲音頓時響亮起來。
洛承運坐在汽車中,透過車窗望著外間的一道道身影,心中滿滿的都是感慨和欣慰,擁有真正的天命之后,成為皇帝并不是一件難事,但怎么樣成為皇帝,卻值得商榷,如今看來,洛氏養望兩千年,今日終究是開花結果。
呂青坐在他身邊,裊裊婷婷,一襲綢質輕衫,發釵緊緊箍著發絲,一絲不茍端正坐著,輕聲介紹道:“家主,此次來到虎牢關的義軍首領共有五十三人,勢力都不小,大的有三十多萬人,少的也有近萬人,初步預估,有一百五十多萬人馬,分布在虎牢關南北兩百里的地域上,只要一聲令下,就能進關直奔洛陽,奪了新學黨人的天下,不,應該是回到家族本該有的位置。”
洛承運聞言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突然道:“新學黨的那些人要逃了,他們不可能敢在洛陽和我們大戰一場,恐怕現在就已經動身前往長安了。”
呂青聞言一驚,在洛陽審判一眾新學黨領袖,是最好的,她皺眉道:“家主,如果讓新學黨人逃走的話,那他們可就見不到九鼎從洛水而出的景象了,這……”
洛承運輕聲淡淡道:“放心吧,他們走不了,洛陽往西的所有公路、鐵路、水道,一個都走不了。”
呂青自然不知道,洛承運已經讓人帶著四時之神,去截斷洛陽周圍的道路,倘若不是擔心影響到普通百姓的生存,完全可以一場大雪淹沒洛陽城,現在只是將道路掩埋而已。
洛承運下了車,第一時間和所有歡迎他的人招手示意,又是一陣響亮的歡呼聲,一行人順著人群留下的通路,走進虎牢關中,洛氏子弟身后則跟著數百個身著勁裝的彪形大漢。
進到城中后,洛承運并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就將那些義軍首領,以及加入義軍一方的有民望的人召集起來,一共有將近兩百人,校場之上烏泱泱的坐了一大片。
洛承運坐在上首環視一周后,舉起酒杯朗聲道:“今日能夠在虎牢關見到諸位英雄,這是洛某的榮幸,諸位都是為反抗新學黨人暴政,執行素王天之罰而來,我等同心戮力,應當先飲一杯。”
“愿從君令!”
校場之上響起一道道響亮的喊聲,而后眾人皆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洛承運這才說出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既然諸位英雄都飲下了此酒,那我等便是同道中人,諸位所代表的,是千千萬萬的百姓,有了千千萬萬的百姓,才有了諸位的兵強馬壯。
正是因為有了最廣大的百姓的支持,今日在下才會出現在這里,并且諸位,這一點希望諸位知曉。”
洛承運的這番話很好理解,他之所以會見這些義軍首領,甚至還愿意在這個時候成為他們的領袖,是因為他們代表著最廣大的百姓,而不是因為他們手中的那些所謂的兵馬。
而且眾人都聽到洛承運說的是“接見”這個明顯的上級面對下級的詞匯,而不是“會見”和“面見”這種同級者使用的詞匯,先前還有些散漫的眾人有些不安的端坐了起來,但還是沒人敢多說什么。
洛承運自然不是無的放矢,見到這一幕,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初步達到了,這才緩緩說道:“諸位不要多想,剛才在路上的時候,在下就在想,自古以來的義軍,紀律性大多是不好的,在舉義的時候,做下的錯事也是不少的。
大多數人落魄的時候記得自己是因為貪官污吏而家破人亡,一旦富貴了很快就沉迷于享受,秦末的陳勝吳廣,先漢末的綠林等軍,隋末也是如此。
此次反抗新學黨人的暴政,會有例外嗎?
在下希望有,我想諸位對我洛氏的一向做法都是不陌生的,今日我在這里,將這些話說開,就是希望以后不出現那些難看的事情。
我在這里對諸位提出一些必須遵守的規矩,能夠接受的就留在這里,接受不了的就離開,全憑自愿。”
洛承運這一番先小人后君子的做法,倒是讓眾人瞠目結舌,他們都已經洛承運進入虎牢關后,會立刻組織眾人,然后鼓舞眾人,而后攻入洛陽,化家為國,成為皇帝,但萬萬沒想到,洛承運竟然會先對義軍來這么一遍梳理。
這便是位置的不同,所見到的東西不同,在洛承運看來,他需要不是在短時間內就會變質的軍閥,而是實實在在的能夠溝通廣大百姓的義軍首領,那才是志同道合的人,至于軍隊的勢力,那反而是他最不在意的。
因為他,一人成軍!
好在進入虎牢關的時間太快了,所以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變質,他們紛紛鼓噪起來。
“洛氏家主啊,還請快些將規矩說出來吧,我們已經等不及要進入洛陽了。”
“是啊,我等走到這里,不就是為了這最后一戰,不就是為了這最后的復仇嗎?”
“打倒新學黨人的反動勢力,讓全諸夏都沐浴在真正的素王光輝中,這便是我們的心愿,任何規矩我們都愿意接受!”
一道道一聲聲,他們站起來鼓著掌,向著座椅的扶手上拍擊,就像是在戰場之上擊鼓,震動人心。
洛承運于是便站起身來,“我要諸位遵守的規矩很簡單,我要諸位都做個好人,一個講道理,講公平的好人。”
好人。
這個詞很簡單,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含義,世人對此是有共識的。
校場中一片安靜,這個詞和戰爭、混亂、黑暗的世道,聯系起來的時候,就頗有一種喜感,一種很滑稽的喜感,這個世道,好人真的能活下來嗎?
但當所有人將目光落在洛承運身上時,他們見到的洛承運,臉上沒有笑意,只有平靜,一種風雨欲來而風平浪靜的平靜,一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平靜,這種平靜代表著力量,代表著一種堅決的意志。
我要你們都做個好人,你們愿意嗎?
這種平靜中還隱含著另外一種意味,我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但你們別無選擇,這便是我的要求,我并不怕你們不答應。
我的底氣從何而來呢?
自然不從你們身后的軍隊上來。
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洛氏家主洛承運,但此刻他們都感覺到了一股龐然而生的壓力,如同山林中的鳥獸遇到了山君般,簡直有些喘不過氣來。
在面對一個聽起來有些荒謬的議題時,與會者的沉默是一種象征,象征著他們被議題的提出者所壓制。
在歷史上最為出名的故事叫做——“指鹿為馬”!
而現在。
如何選擇?
我們為什么用“偉大”和“神圣”這樣的字眼來形容本朝的建立,難道僅僅是因為生活在本朝的治下而奉承嗎?
自然不是如此!
在本朝建立的途中,有一頁永遠不能跳動的歷史章節,那就是“虎牢之議”,一個政權的底色,從它的綱領中就能夠明顯看出,“虎牢之議”是歷史上唯一一個,明確對即將成為統治階層的成員,進行規束的會議,它充斥著理想國度、大同世界的顏色,它的誕生,是對本朝為誰而生,最有力的證明。——《<洛朝創業起居注>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