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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鍵聽書
晚餐準備好以后。
兩人來到餐桌前坐下。
加藤悠介面前擺著一盤咖喱飯，上面還鋪著金黃色的炸豬排。
“如果份量不夠的話記得跟我說，不論是咖喱還是米飯鍋里都還有很多。”蓮見佳乃子以擔心他吃不飽的口吻如是說。
“不會，已經足夠了，我開動了。”
“嗯～不用客氣。”
在對方的注視下，悠介用勺子在盤中的咖喱里舀了一塊魚糕，然后送進嘴里。
魚糕的口感不好不壞，吃起來十分Q彈，咖喱是非常基礎的日本咖喱，味道也還算香醇可口，總體屬于好吃的家常等級。
“……加藤君覺得怎么樣呢？味道。”
“嗯，挺好的。”
“這樣啊，嗯～那就好。”蓮見佳乃子微微笑著說，也拿起勺子開動起來。
只見她用勺子舀了一點混合著咖喱的米飯，送到嘴邊，先是輕輕吹了兩下，然后才張開嘴巴吃了進去，細嚼慢咽起來。
“那么，關于剛剛提到的霞之丘同學的事情，她身上最近是發生了什么嗎？”
加藤悠介停頓了一下，問道：“……您指什么？”
“因為我也有帶二年D班的國語課，上周和她聊天的時候，感覺霞之丘同學最近的狀態有些奇怪，所以想要問問你。”
“您說的狀態奇怪，具體是怎樣的。”
蓮見佳乃子嗯地沉吟起來，回想道：“具體來說的話，霞之丘同學最近給人的感覺有點消極，整個人看上去也沒什么精神，經常在課堂上睡覺之類的吧……”
“按照您說的……這些應該是詩羽學姐在校園里的正常狀態。”
“不是的。雖然那個霞之丘同學以前也差不多，不過這么消極的樣子……除了夏天剛開始的那一次，這還是第二次。”
“夏天剛開始……”加藤悠介不解地皺起眉頭。
“對，夏天。”蓮見佳乃子先是肯定地點了一下頭，隨即又有些苦惱地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我本來是想找她談一下上課態度的問題，結果霞之丘同學卻講了一番讓人印象深刻的話。”
“詩羽學姐她說了什么。”
“成績優秀卻留級了，如果能在豐之崎學園的歷史上留下這樣一筆，也很有趣呢……她是這么說的。”
加藤悠介思考了一下，隱約記得那好像是《戀愛節拍器》最初發售的時間，除此以外便一無所知。
而蓮見佳乃子則是忍不住嘆了一聲氣，然后又繼續問道：“……這一次的感覺也跟上次差不多，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頭緒的話，可以告訴我嗎？”
加藤悠介閉口不答，一臉諱莫如深。
關于少女在夏天那一次發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畢竟那時的他還不認識詩羽學姐。
不過要說這一次的話……基本算是他一手造成的。
房間里彌漫著沉默。
蓮見佳乃子看著他的反應，眼中漸漸變得若有所思，于是就著低頭吃東西的間隙輕聲問了一句：“……霞之丘同學的事情，和你有關？”
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似是在默認。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猶豫著問道：“……你和新條同學交往的事情，被霞之丘同學知道了？”
加藤悠介微微顰起眉頭，嗓音低沉，“我沒在和人交往。”
——咦？
蓮見佳乃子先是一怔，又條件反射一般勐地抬起頭，不假思索地問道：“那為什么運動會那天她要親你？？”
“她自愿的。”
“可你沒拒絕！”
“是。”
——咯隆！
蓮見佳乃子倏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有些激動地問道：“——為什么！？”
——咣冬、啪唰。
餐桌被她的腿碰得橫向挪動了幾寸，連帶著桌上的器皿也跟著搖晃，裝有橙汁的玻璃杯更是整個翻倒了下來。
里面的果汁傾瀉而出，完全灑在了悠介的褲子上面，迅速就濕了一片。
加藤悠介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而蓮見佳乃子則是“啊”地小聲驚叫了一聲，立刻拿起一盒抽紙，繞著桌子跑到他身邊，蹲了下來。
“——對、對不起！我這就幫你擦！”
說著便“唰唰”抽出幾張面巾紙，慌慌張張地把手伸向他大腿內側，拿著紙巾擦拭了起來。
才剛擦了兩下……
——啪。
加藤悠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繼而開口問道：“您在做什么？”
低沉的嗓音飄入耳中，像是在詰問。
蓮見佳乃子先是赫然一驚，繼而才反應過來，急忙把臉別向一邊，臉色“唰”地一下子紅了。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的——是十八歲少年的……
“唔……對、對不起……”
“把紙給我。”
“……好。”
紙巾盒被哆哆嗦嗦地遞了過來。
加藤悠介一把將其接過手中，抽出紙開始擦拭起來。
果汁滲透進長褲，不僅弄濕了平角褲，就連大腿上也是濕冷一片，黏答答的讓人很不舒服。
蓮見佳乃子用余光窺視著他的動作，小小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開口說道：“……你把長褲脫下來吧，我去給你洗一下。”
加藤悠介掃了她一眼，此時的對方依舊以雙膝點地的姿勢跪蹲在地上，秀白的雙手局促地放在雙膝間，緊緊攥著手中的紙團。
“您剛剛是在做什么？”
“……抱歉，我只是聽到你和新條同學的事情有點激動……你們沒有在交往嗎？”
“這件事和您有什么關系嗎。”
蓮見佳乃子轉過腦袋，微微抿著嘴唇，神色間顯得有些楚楚可憐。
“……那樣是不對的。”
“什么不對。”
“你和新條同學那天，在體育倉庫的事情……”
“那么把學生帶回家里呢？”
蓮見佳乃子頓時不說話了，低著頭的樣子像是有些委屈。
氣氛變得有些僵硬。
鬧了這么一出，也沒法再吃飯了。
加藤悠介盯著她看了一會，心中的疑慮漸漸消除，張口說了一句：“我借一下洗手間。”
說完便起身走向走廊。
這間公寓的洗手間是衛浴間分離的設計。
加藤悠介找了兩次才進入洗手間，繼而開始在洗手池前洗手。
適才的果汁不僅灑到了長褲上，包括手上和襯衫的衣袖也濺到了些許。
雖然盡量用面巾紙擦過了，可由糖漿所帶來的黏膩卻是無法輕易消除的。
就在他打著香皂洗手時，蓮見加乃子也走了進來。
“……加藤君你還是洗個澡吧，這樣會很不舒服。我給你拿了換洗的衣服和毛巾，脫下來的衣服我幫你洗一下烘干。”
這么說著的蓮見佳乃子伸出雙手，將抱著的衣物和毛巾一起遞了過來。
加藤悠介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柔軟的大號毛巾上放著一件黑色的T恤與短褲，是男性的那種。
于是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澹澹地回了一句不必了。
他沒有穿陌生人衣服的習慣，更遑論其主人還是一名男性。
“這套衣服沒有人穿過的。”蓮見佳乃子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主動解釋了起來。
“這是我為了安全才買回來，故意晾在外面的男裝，你可以放心穿沒關系……”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歉意，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七分自責與三分過意不去。
說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這么不由分說地將東西塞進他懷里，然后便快步逃了出去，順便還帶上了門。
——啪當。
門扉閉合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加藤悠介低頭看向手中的東西，陷入沉思。
最終，他還是粗略洗了個澡。
當他頭上搭著毛巾，穿著那身黑色的家居服出來時，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
餐桌上之前的殘局已被收拾好。
只吃了幾口的咖喱正好好擺在桌上，上面還飄散著熱氣。
“咖喱我重新熱過了，你繼續吃吧，我去收拾衣服。”蓮見佳乃子匆匆在他身上掃了一眼，然后低著頭小跑進浴室。
加藤悠介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在餐桌上坐了下來，繼續吃起熱騰騰的咖喱。
卡噠、砰、滴滴～
嗡——
洗衣機的運轉聲從洗手間里傳來。
五分鐘以后，蓮見佳乃子重新回到客廳。
而加藤悠介也吃完了咖喱，這會兒正用廚房的水槽清洗著餐具。
目睹這一幕的蓮見佳乃子微微一愣，沒想到他吃東西的速度會這么快，急忙走了上來。
“加藤君你放下就好，剩下來的我來處理。”
“我已經洗好了。”
“真是的，你明明是客人，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沒什么，請問我的制服需要多久？”
“我設置了清洗加烘干，差不多是一小時。”
“知道了。”
“要不然……”
蓮見佳乃子將雙手的十指合在胸前，組成一個三角形的結構，說道：“你去看電視吧，我來泡咖啡給你喝。”
加藤悠介用廚房的干毛巾擦干手，目光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平靜地點了一下下頜，然后走向沙發。
等待的期間。
他沒有按照對方說的那樣看電視，而是從書包里取出了自己的漫畫套裝——畫圖本、蘸水筆、漫畫墨水。
為了加快《電鋸人》的漫畫進度，他現在出門時也會隨身攜帶這些工具，只要一有空閑就會動手畫一點。
將墨水放在沙發旁的小臺子上，加藤悠介手持G筆，繼續畫起了原稿。
“加藤君的咖啡，我放在這里可以嗎？”
“好，謝謝。”
得到首肯的蓮見佳乃子將一個馬克杯放在墨水旁邊，然后端著自己那杯窩在了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
她一邊用雙手捧起杯子，一邊好奇地問道：“加藤君在畫什么？”
“漫畫。”
“原來你還有這樣的興趣嗎？”
“算是工作。”
“工作？”
“嗯。”
蓮見佳乃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喝了一小口咖啡，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不放。
旋即又覺得這樣的做法有些過于明目張膽，于是也拿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沙沙，沙沙。
唰啦，唰啦。
筆尖劃過紙張的動靜與書本的翻頁聲此起彼伏，在房間里靜謐地回蕩開來。
蓮見佳乃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書，眼睛總忍不住往他臉上瞟。
屋內的暖光燈打得曖昧，落在他們身上。
她看著他微濕的銀白發絲，幽沉的烏黑眼眸，微抿的薄薄嘴唇，好似在欣賞著一幅黑白素描畫。
加藤悠介畫了一會兒，不經意抬頭，與她對上了視線。
時間短暫地停滯了一秒。
蓮見佳乃子即刻低下頭，專心致志地看書。
燈光晃了眼，她沒看進去書里的任何一個字。
“您在看什么？”
“……誒？”
她的心跳稍稍漏了一拍，覺得他一定發現了自己的暗中窺視，內心一陣忐忑。
“您在看什么書？”加藤悠介又重復了一遍。
蓮見佳乃子放下手中的那本《如何快速走出失戀陰影》，目光落在他冷峻料峭的臉上，半真半假地給出答桉。
“……誰叫我遇上一個過分的人呢？一邊不斷讓我心動，一邊又不斷拒絕我，總要想辦法開解自己吧。”
“……那種書，只是在販賣焦慮。”
短暫的沉默。
“那么……”蓮見佳乃子假裝矜持地撩起頭發，幽幽地反問一句：“加藤君你又有什么辦法，能幫我走出失戀嗎？”
加藤悠介沒什么情緒的看她一眼，理解般的輕點了一下頭，接著又開始繼續畫原稿。
沙沙，沙沙。
沉穩的筆觸聲安靜地響著。
蓮見佳乃子撇了撇嘴，將手中的書放在一旁，拿起咖啡喝了起來。
“關于之前的話題……你和新條同學是什么關系？”
“這是必須要回答的嗎？”
“……雖然不是必須，可是我想知道。”
“就連高中生也不會講這么任性的話。”
“那我自己猜。”
“隨您。”
“如果我說對的話，你不要騙我。”
加藤悠介既不同意，也不拒絕，只是做著手上的工作。
蓮見佳乃子抿了抿嘴唇，猶豫再三，然后一咬牙說道：“你們是……是……嗯，就是……”
就這么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卻仍舊說不出口。
她不禁頹然地低下腦袋，有些煩悶地小聲說了一句：“反正我知道。”
加藤悠介不予回應，一臉古井不波。
——轟隆。
屋外突然傳來一道遙遠的悶雷。
天色不知不覺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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