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蕾希雅此次傷勢比以往嚴重的多。
很大原因在于，這次她面對的敵人——漚深，其技法和實力超越尋常邪神，作為與暴君利奧茲對抗多年的宿敵，盡管她做了充足的準備，但還是沒有在對方最弱勢的時期擊敗對方。
翡翠龍的力量沒有那么強大，穿越時空并不代表著一定就可以改變未來，時空有著自我修復的能力，或者說是記憶性，如果不是某些關鍵節點被完全破壞，那么大趨勢絕對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出生或者死亡而改變。
從很久之前開始，伊蕾希雅就被困在這段歷史的輪回之中。
每次她把自己變得比任何人都強，就算蒞臨主神之位，也無法拯救自己的族群。
對于時空的記憶性，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從她第一次看著龍族的一切被虛空吞沒，那史無前例的大滅絕降臨之后，她就擁有了這一能力。
輪回的能力。
失敗，自殺，輪回開始。
她每一次都是回到破殼而出的時間。
麻木地吃掉蛋殼，甩掉那一窩智商低下幾近野獸的兄弟姐妹，孤身一龍拖著剛出生的身軀，穿過黑森林，尋找到女巫阿麗亞娜，在她手下尋求庇護，學習魔法。
然后過了幾年，看著阿麗亞娜因為和凡人武士的愛恨糾葛而拋棄自己，離開黑森林，自己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拿走阿麗亞娜的一切遺留財產，進入境淵歷練、發展、變強，認祖歸宗，正式回歸龍島。
對于長生種來說，休眠幾十年幾個世紀，是長壽的秘訣，而對于伊蕾希雅來說，沒有一刻多余的時間是用來娛樂和休息的。
任何食物都要在10分鐘內進食完成，每天只睡最基礎的4個小時，沒有任何奢侈愛好，社交僅止步于必要的交易，就連親生的母親也斷絕關系來往，其他時間要用來鍛煉、修習魔法、感悟化龍之術。
然后，就是戰斗。
她主動融合了傳說中翡翠龍的骨髓，讓自己擁有了穿越時空的能力，和那些過去歷史中的強者不斷地交戰、擊敗、擊殺他們，直到真正改變歷史，一點點影響著龍族歷史發展。
輸輸輸輸，輸輸輸贏，輸輸贏輸，輸贏輸贏，贏輸贏贏，贏贏贏贏！
然后，挑戰下一個敵人，繼續輸輸輸，直到輸的越來越少，贏的越來越多。
一路摸爬滾打著，就算耗盡全部的心血，伊蕾希雅也一直堅持了過來。
末日的時間被一點點延長，多1個眨眼，延遲1秒鐘看到血日墜地，審判宣言多了3句話兩個嘆息。
30秒，78秒，20分鐘，1個小時。
三天，兩周，半個月，五個星期，一年。
1009次輪回中，但凡有一句話說錯，最后龍族延長的時間都會減少，她必須每次都牢牢記住自己的話語，像個演員一樣斟酌著，復刻好每一步，臺詞說的清楚利落。
一旦出錯，她就只能一劍刺進腦子，快速重開。
現在，又到了第1009次，面對龍島危機伊始的地方了。
相比于第1007次和1008次，龍島這次都選擇了向外召集更多、更有實力的散落龍裔，但說實話，這基本上沒有任何用。
在現有階段，任何人都不可能戰勝「赤血同盟」現任至尊種族的亞頓冥族。
亞頓冥族來自于第五層星淵——冥淵之中。
確切來說，他們是第2號敘事「暗流聚落」的支脈，僅次于傳說中的第1號敘事「源始星淵」的星淵神族的種族。
冥族侍奉黑暗，伺察冥河，左右生死，人稱旁神之側。
他們的歷史，比龍族久遠得多。
龍族已然衰落，跟這些古老的種族相比，不僅內部結構渙散，意識不齊，各種頑固陋習意識，完全比不上從冥淵深處走出，全新擁抱文明和智慧的冥族。
“不論如何，都無法戰勝冥族，我嘗試了太多次，在這個階段，冥族就是天選，甚至在未來也是……”
伊蕾希雅在泉水里泡了兩天，在此期間，好好整理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龍族注定會走向衰落，她所追求的只是能夠為龍族謀求生存延續的土壤。
即便如此，末日降臨的時候，龍族，以及許多像龍族一樣古老、衰落的種族，終將迎來毀滅。
這不是個人強大不強大的問題，一個衰老昏聵的懦夫，手握著核彈按鈕，他也沒有魄力拉著全世界一起埋葬，龍族需要的是徹底的換血改革。
雷德·金冕下對此不感興趣，只要龍族按時上供祈禱，祂就不問世事。
格琳娜公主這么試過，最終被所有人背叛。
伊蕾希雅放眼望去，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愿意幫助她拯救龍族。
嘩啦……
她撩起手掌，摘掉頭上的毛巾，看了一眼顏色黯淡的水池，詢問起狗頭人奴隸：
“藥劑量不夠了，怎么沒有加新的？”
“主人饒命！”
狗頭人奴隸惶恐跪地，磕頭求饒道：
“尊敬的主人，材料已經耗完了，市場上也買不到新的了。”
“嗟，不是買不到新的，是其他龍族不會賣給你們。畢竟你們身上是我的烙印，其他龍族一看就……”
伊蕾希雅一撇嘴，從溫泉中直立起身，握了握拳頭：
“還好已經可以行動了，這段時間已經麻煩瓦瓦太多了，再讓她去買東西實在過意不去了——罷了，我自己出去一趟吧。”
浸泡時間太久，一個是擔心荒廢了武藝，另外正好走動一下，看看有沒有發生什么新鮮事。
就算是輪回重生，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一成不變，總會有些許變動出現，得及時偵查了解才行。
云霧自然落在身上，化作一身貼身的獵裝，恢復本體會撕裂傷口，索性就這么以龍裔人形女性的姿態行走。
傳送離開私人巢穴，伊蕾希雅抬起頭，看向前方繁華的浮空大都市。
極高的海拔讓地面上繚繞著濕潤的云氣，不光是龍族，大量的異族商人和旅客也來到龍島的浮空城進行貿易游玩，境淵龍族幾千年的歷史積淀擺在這里，各個時代不同的建筑，也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也許是多日沒有出來，龍島的景象落在她眼里變的有點陌生，從云海中步行穿過時，耳邊時不時傳來操著外地、層淵甚至虛空口音的龍語。
伊蕾希雅找到一家人類開的店鋪，將自己需要的材料清單遞給對方，后者說要等半天才能備齊。
考慮到最近龍島人氣鼎沸，生意紅火，伊蕾希雅也可以理解，只好趁等待機會，在浮空城之中逛了起來。
浮空城并沒有名字，龍族本身自己名字就夠復雜了，在起名方面沒有什么愛好，各種街道、城市、地點，都是憑感覺習慣叫的。
如果周遭店鋪有名字，那肯定是外族或者有外人參股了。
伊蕾希雅逛了一會兒，并沒有什么吸引她的東西，她對于娛樂并不感興趣，買了一杯飲料，坐在噴泉廣場旁邊，閉上眼，開始解魔法方程題。
她不能讓自己的思維閑置下來，作為從底層幾乎退化到龍獸地步的白龍，一路艱難地爬上來，伊蕾希雅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她比任何龍族都清楚，龍族的問題在哪里。
驕奢淫逸，從不勞動，拒絕努力，懶怠廢弛。
龍族和人類相反，人類有著極強的憂患意識，他們永遠在考慮未來和幾個世紀以后的災難，即便他們的壽命往往只有不到百年，但是他們卻創造了比龍族輝煌幾百倍的文明。
13個敘事文明中，有10個敘事文明都有人類或者類人族群的身影。
如果考慮到亡靈敘事中，大部分生前還都是人類，那這個比例還能更高。
伊蕾希雅并不相信，這是種族天賦的限制。
如果一個種族有優點，那么它一定也有缺點，反之亦然。
于是，她一直在學習，一直在努力鍛煉，只要能夠變強變得聰明，就算是燃盡壽命也是值得的。
只不過，身邊的龍族們似乎并不這么覺得。
“誒喲喂，這不是那誰嘛——卡斯特林·藍雷，你居然也回來了。”
“你是……西格德·多蘭？久違了，沒想到你會從虛空回來，遠哀星前線戰況如何？”
喧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伊蕾希雅皺眉，抬眼看向一旁，兩個化身精靈的高等龍族在露天餐廳中驚訝地見面、握手、坐下暢談起來。
他們操著濃厚的虛空口音，看外表看不出來是什么，但高等龍族都習慣性化身精靈而非低等龍裔或者人類。
這來源于傳說中雷德·金冕下對精靈的寬厚仁慈待遇，讓龍族跟精靈保持了較好的關系。
“還算輕松，黃昏卿因為弟子西德斯被殺的事情勃然大怒，也提高了對其他弟子學徒的保護力度，從前線抽了不少人去專門守護他們。”
“難怪你能夠從聯合體的部隊中退役回來，這次打完比賽，你應該就留在龍島了吧？”
“害，這可沒個準兒，種族排位賽可是有死亡指標的，整不好我就去見雷德冕下了。”
“得了吧您，可盼點兒好的吧——誒，說起來，聽說境淵龍島部落的酋長，這次下了大力氣，要組建一支精英攻擊隊，專門對標亞頓冥族的‘暗刻組’，有這事兒嗎？”
兩個高等龍族絲毫不講究什么禮儀，肆意喧嘩暢談，他們身上的上位威壓讓周圍的龍族和食客都喘不過氣，只能被迫聆聽著他們的高談闊論。
“沒聽說過，就龍島現在這數量，能打的不符合條件，符合條件的湊不齊人，還指望著湊攻擊隊？嘿，您猜怎么著，聽我家那管事兒的說，去年湊個足球隊都湊不出來。”
“嚯，怎么人少成這樣了，我琢磨著，龍島在境淵也是財大氣粗的金主啊，不至于連人才都養不起吧。”
“錢再多有什么用，能買來時間嗎？現在咱們龍族最大的問題，就是時間不夠用，老的被拉去虛空，擱前線不是死了就是脫不了身，小的呢，沒個四五百年，你還想跟人家其他的種族同臺競技？”
伊蕾希雅的思路再三被這兩龍打斷，她睜開眼，看了一眼這兩個高等龍族。腦海里浮現出他們的結局：
卡斯特林·藍雷，在末日審判降臨前四年，就因為災變的荒災活生生餓死。
西格德·多蘭，在偷渡冥河，希望抵達冥淵避難的時候，被靈魂激流沖散。
一想到這兩個聒噪家伙的結局，伊蕾希雅的心情就好多了，懶得計較。
何況他們也在抱怨龍族內部的問題，只是不太講文明而已。
她沒了心情繼續解題，轉身離開了，留下那兩個倒霉蛋繼續天南地北瞎扯閑聊。
“那怎么說，龍裔總有吧？就算不是純血，至少實力到位，打贏比賽，許他一個名分，這也行吧？”
“行是行，可是上面的不讓啊。你一個亞龍人，修的是星淵的道途，說一口層淵話，這輩子就來了一次龍島——這種龍上面的長老們，敢用嗎？你用了這種龍，就變相承認了龍族現在得靠這些低端泥腿子拯救。”
“雷德冕下在上。都什么緊要關頭了，還講究出身啊？”
“誒呦，光有出身還不行呢！”
“怎么個不行呢？”
“你吶，還得拿著推薦信，龍島酋長元老會議給這幫上位龍族發一批推薦信，你拿著人家那信，相當于是代表這些高等龍族出戰了。”
“這可怪麻煩的，不過我這水平嘛，估計也選不上。”
“競賽隊伍雖說最低標準是柯西（14）階，但實際上以亞頓冥族的天才艾希爾·尸約來看，你得做好應戰半神的準備。”
“啊？還有半神參戰？”
“不算半神，但那小子可是真神之子，雖然看起來是柯西，但實際上有明確證據表明，祂有跟半神驁殺卿默斯頓夫人對戰而不落下風的記錄，即便是封卿半神之間的內部交流，但無能卿也可以證明，默斯頓夫人沒有保留。”
“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默斯頓夫人那可是猛人，在虛空戰場上殺了不少大君，就是不聽指揮——話又說回來，咱們龍族就沒有什么重量級選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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