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長劍歸鞘時，明城，明月這兩師兄妹還在極度恐慌中，甚至不知發生了何事。
而古城廢墟里，那覆蓋數百丈的陰寒之氣則是徹底被斬碎，包括那一張大臉。
此物有點奇怪，像鬼，又不像。
活動了一下手腳，江穆重新轉頭去看那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微笑，期待著他還有什么大招。
只因為，他現在有兩道神意了，一道在身體里，一道附在長劍上，某種意義上，他就是當世最恐怖的劍仙。
可實際上并沒什么用，在末法時代耀武揚威，勝之不武啊。
江穆打算快點結束，完成楚妃月的遺愿——嗯？
那中年男子忽然澹澹的散去，可那被他斬碎了的大圓臉，竟是在此時重新活了過來，好吧，這個詞不太正確，它本來就是死物，談何被殺死，又談何復活？
“不管你是誰，今天你走不了啦！”
怪異的尖嘯聲響起，那大圓臉再次撲上，可隨即就被江穆的神意卷著長劍就給剁成了臊子！
可是有點不對勁，因為這大圓臉旋即就再次復蘇，這樣子，竟是有幾分血河魔尊的風采。
哎別說，好久不見，有些想念。
“哈哈哈！你殺不死我的，如今這個天地的規則已變，古仙人第三諾提前到來，哈哈哈哈！一群蠢貨，等真正的詭異開始復蘇，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大圓臉之中，仍然有聲音在狂叫。
江穆微微皺眉，多狂啊，你家祖宗血河魔尊都比你謙虛。
不過話說回來，沒有劍罡在手，想磨滅這玩意的確有些難度，普通的長劍奈何不得，連楚妃月的這把銹劍都一樣。
另外，這家伙說什么，古仙人第三諾提前到來？
眼瞅著這大圓臉一次次復活，江穆真的不耐煩了，先是將其閃電般剁碎，隨后，整整二十道神意放出來，形成一張神意大網，將這剁碎了的大圓臉打包帶走，直接帶到神鐵棺材內。
然后，江穆都沒有可以做什么，這家伙就好像是薄薄的一層秋天里的第一場霜雪，刷的一下，沒了。
江穆還不放心，仔細找了找，真沒了。
說好的不死不滅呢？
“等等，這是磨滅血魔所得的精魄的氣息，但太弱了。”
江穆若有所思。
地下那玩意放出來的血魔，將其磨滅后，可得一份至純精魄，融合后，對神念，神魂，乃至他的神意都是大補。
可正常來講，如今在第四張仙符籠罩下，別說血魔了，血螞蚱都蹦跶不出來。
“那么這精魄是從哪里來的？”
江穆非常不能理解，總不能是地下那玩意故意放出來的吧。
說個笑話，有人滿大街發靈石，這性質是一樣的。
精魄多珍貴啊。
暫時想不通，江穆便不去想，神意重歸于那人間的身體上，再看這古城，沒了那大圓臉作祟，連氣息都平和許多，此時一場狂風卷起，無數飛沙落下，估計等風停了，這古城也將徹底埋于地下。
“兩位可知方才那是什么東西？”離開古城廢墟，江穆與明城二人結伴返回，他問出了自己的疑問，時隔千年，這方天地的變化未免也太大了。
“應該是鬼物吧？”明城也不太確定，“我和師妹下山已有數年，見過不少鬼物，但這樣的，屬實第一次見到，說起來，這次我二人輕敵冒進，多虧前輩援手，慚愧之至，我家長輩就要前來，前輩不如在此地休息兩日，或許，我家長輩能為前輩解惑。”
“也好。”江穆很痛快的同意了，現在他是真的好奇了，尤其涉及到古仙人第三諾，他不敢輕視。
三人回到邊荒小城，已經是傍晚，也沒引起多大動靜，就是野狼幫那些人逃得無影無蹤。
而城中的人也比昨日少了近三成，街道上很多行人都是急匆匆走過，一刻不敢多留的樣子。
江穆也懶得理會，占了野狼幫的那座酒館，先填飽肚子再說。
酒館里的廚子也消失不見，所以三人得自己動手，只是才做好一桌豐盛酒席，就聽一陣陰風刮過，吹得門窗咣咣作響，依稀還能聽到有人在抽泣。
而原本就涼爽的夜里，竟是有幾分寒冬的樣子了。
“這是什么情況？”
江穆一邊啃著一個肘子，一邊問道。
明城卻神情凝重，“不太好，這里也出現百鬼夜行的情況了。”
“百鬼夜行？”
江穆挺新奇的，千年前的修仙界，真的沒有鬼，因為人死之后，魂魄要么就是被魔道給捉了去，要么就是被罡風，陰煞給抹殺，或者直接被外魔吞掉。
哪像是現在，魔道修士沒有了，罡風，陰煞沒有了，外魔都不見了，這就是鬼物的快樂老家啊。
“是的，百鬼夜行，就是鬼物太多了，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或者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它們從陰世中跑出來透透風，散散氣，懷念一下人間，順便看看自己的親人后代，只不過，人鬼殊途，哪怕這是帶著善意而來的，也得把活著的人嚇個半死。”
“我師尊說了，百鬼夜行，老鬼復蘇，這是亂世將至的先兆，我和師妹下山五年，百鬼夜行的情況已經見了不下幾百次。”
“幾百次，這么夸張？另外陰世是什么？”
“夸張嗎？前輩你如果知道，這方天地，自從一千二百年前，第二次末法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人真正的死去，你就會知道這有多恐怖了。”
“至于陰世……”
“等等，”江穆忽然叫住明城，“你說什么，自從第二次末法開始到如今，再無人真正死去，什么意思？”
“還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人不死。”明月插嘴道，外面呼呼的刮著冷風，她在那里燒了個小火爐，里面的水滾開著，將快子夾了一片羊肉往里一滾，香氣就出來了。
不止如此，她還如小鼠一樣，把各種青菜，干菜，分門別類的放入其中，吃一口，滋滋冒汗，被陰風一吹，好涼快。
江穆深度懷疑，明月下午準備飯食的時候，就預判到了今晚會有百鬼夜行，于是竟然提前做好了準備。
唉，他竟然不知該怎么說為好。
“死人為何不死？”
“因為魂魄離體后，竟然會逐漸進化，逐漸強大，生前的記憶還在，前輩你說，這與活著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千二百年來，死去的人，不管是基于怎樣的死法，他們的魂魄都還在，就算被打碎了，也能有一些記憶碎片，還可以重聚。而有一些魂魄，會成長為陰神，陰神多了，就會影響周圍的環境，活人進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當初我大秦太祖，有鑒于此，選擇以自身攜帶國運鎮壓，并形成了一片地下陰世，用以接納那些不死之鬼，但千年以來，人間凡人不斷出生，不斷死亡，陰世里的地方快塞不下了。”
“于是每當朝代更迭，新朝都會再次開辟陰世，以容納不死之鬼，迄今為止，已經有四層陰世了。”
“我們都知道，這樣不對勁，但卻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便是我浮云道宮，也只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長此以往，除非人間死絕，再無新人出生，不然，這方天地將成為鬼蜮。”
“當然，就算人間活人不死絕，再多一千年，陰世將再也鎮壓不住，鬼物會居于陽光之下，人族滅亡，就這樣。”
明城的話說的很無奈，而江穆卻聽出了一身的冷汗。
“鬼物不可以投胎轉世？”
“不可，因為沒有方法可以抹去他們的記憶，一個剛出生的小娃娃擁有完整的記憶，前輩可知那是多么可怕。”
“所以此事是被嚴厲禁止的，陰世的鬼差，人間的敕封真君，官府，我浮云道宮，還有天界陽神，都在不約而同的嚴查此事，可是，魂魄不滅，就算將其斬碎，除了讓這鬼物變得更兇惡一些，并沒有別的威懾手段。”
江穆明白了，這的確很棘手，各種力量都無法真正的殺死鬼物，原因就在于第四張仙符將一切屬于肉身超凡的力量給摧毀分解了。
就算是武者的沸騰氣血算是至陽，也架不住整個天地大環境都是這樣的，摧毀再多次，鬼物仍舊會緩緩復原。
“這么說來，自從第二次末法開始，人間這一千二百年，不但凡人魂魄不死，所有修仙者其實也沒死，他們的肉身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老去，但神念卻比凡人的魂魄更強，起點更高，他們去了哪里？”
“成為陽神，非常強大的陽神，與我們這樣還有肉身的陽神不同，很強，所以他們大部分都去了天穹之上，在那邊創建了以純粹的神念為主的精神世界，也就是我說的天界，實際上，我浮云道宮在那上面也有一個小小的精神世界，我曾去過一次，里面瑰麗無窮，置身其中，令人流連忘返。”
“當然，還有一部分修仙者陽神去了陰世，他們在不停的尋找可以消滅魂魄的方法，但除了不斷制造出更暴虐，更兇惡的鬼物，好像目前也沒有更好的進展。”
江穆沉默了，他嗅到了巨大的陰謀的味道，這絕對是地下那玩意搞出來的手筆。
這樣的世界，其實很絕望，求死都不得，死人會侵占活人的地盤，利益，直到最終，人間會變鬼國，詭異到處都是。
這樣的末法，是江穆完全始料不及的。
某種意義上，比他之前擔憂的末法還要可怕無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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