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正在燃燒。
端木槐行走在熊熊燃燒的街道上,注視著前方,面無表情。
異端。
在審判庭所面對的三大敵人之中,異端是最難消除,而且也是最難以剿滅的。
很多人分不清楚,異端和異教徒的區別,也不明白,為什么異端會被視為欲殺之而后快的存在。他們大多數認為,異端可能是對主流觀念的反抗,但事實上,那更接近“異端邪說”里的“邪說”部分,而非異端。
真正的異端,其實是對原本概念的斷章取義,擴大化或者歪曲,因此異端并不被視為敵人,而是叛徒———這就是為什么有那句著名的“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的原因。因為異端不是敵人,而是叛徒,
端木槐還記得,玩家在論壇里就異端審判庭的行為進行過一番討論,然后驚訝的發現,大多數人都認為,異端是來自中世紀宗教審判的產物。在他們內心深處,那是當時神權用來排除異己的把戲和工具。但有些歷史大佬則站出來,告訴他們其實異端一說古早就有之,而且在我們自己國家內部也有。
比如孔子的《論語,為政》里就有“攻乎異端,斯害也已”。
順便一提,大部分人認為這句話的意思是“研攻各種異端學說,只會害了自己”。但是也有另外一派的說法認為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過于攻擊不同的聲音,就會害了自己”。
所以按照異端的定義,這兩種說法里,必然有一個是扭曲了其本意的異端學說。
由此可見,同樣一句話,卻能夠完全解釋成兩種不同的,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的意思,而且雙方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么現在大家就能明白,為什么異端審判會殺的血流成河,不死不休。以至于異端庭里出異端都不是一個笑話,而是一個事實———因為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對教義的理解是正確的,而其他人是錯誤的,在這種情況下,互相理解是沒有必要的,也絕對不可能說服對方,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最后一種手段。
那就是從物理層面消滅反對者。
比如曾經異端審判庭里有審判官想過,運用異形的技術,將帝皇的意識或者靈魂轉移到其他人的身體里,好讓其作為帝皇的代理人能夠再次行走人間,整合整個帝國。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這一切都是為了帝國,為了帝皇。
而反對他們的人也認為自己的想法沒有問題,異形的技術不是人類的技術,退一萬步,你怎么保證那個被轉移了意識的是帝皇而不是什么偽裝成帝皇的異形或者憎惡智能或者妖魔鬼怪?這么大逆不道的異端想法你都敢想,真是墮落到了極點!
雙方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問題,他們都認為自己是為了帝皇,為了帝國,為了人類。問心無愧,光明磊落。那些阻擋在自己面前的,只不過是自己追求真理道路上的阻礙和磨練。所以異端戰爭是不會和解的,人類甚至能夠在生死存亡面前與異形聯手,但是異端?那必然要先分個你死我活然后再去考慮毀滅危機的問題。
這也是為什么審判庭和機械教關系極差的原因,按照審判庭的理念,所有的異形與異端技術都必須徹底摧毀,絕對不能留下。然而機械教卻認為知識本身是無罪的,錯的是運用它們的人。只要他們能夠很好運用這種知識,就能夠為人類服務。
所以審判官經常因此和機械教大打出手,端木槐在游戲里也曾經不止一次的為了摧毀某個異形造物沖進機油佬的基地里殺的血流成河。
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直不待見機油佬的原因。
順便一提,其實現在網上各種罵戰也可以被視為一種異端審判,雙方都認為自己對某件事的看法是正確的,其他人是錯誤的,所以對方是異端,必須擊敗———嗯,想想你在網上針對一件事和其他人吵的有多上頭,你能保證如果自己手里有火把不會把對方活活燒死?
不過,這座城市不同。
這座城市的問題,不在于那種思想理念上的對抗,而是現實行為上的———這些喪尸是腐化之垢制造的產物,那么任何能夠控制這些喪尸的人,必然是腐化之垢的走狗,也就是惡魔的手下,信奉邪神的異端份子!
必須上絞刑架!
“轟!!”
一輛油罐車爆開,閃耀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不遠處傳來了怒吼聲與槍彈的襲擊聲。而在通訊網絡里,也可以聽見幸存者們的大聲喊叫。
“三班需要支援!”
“敵方火力猛烈,請求掩護!”
“這邊有投降的家伙,怎么處理?”
“直接槍斃!那些王八蛋之前趁我們不注意從后面偷襲,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審判官大人說了,這座城市里全部都是和喪尸以及邪神狼狽為奸的異端,一個不剩,全部殺光!”
“血祭戰神,顱獻王座!”
哭喊聲,慘叫聲,怒吼聲,爆炸聲。
端木槐大踏步的向前走去,他抬起頭來,燈火通明的高塔近在眼前。與此同時,一顆巨大的火球劃破天際,從后方飛過,朝著高塔轟去。
然而就在這時,湛藍色的光亮瞬間閃爍,下一刻,一道半透明的亞空間屏障出現在了這座高塔的外圍,炙熱的火球撞擊在閃爍著五彩光輝的屏障上,然后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響,隨后炸開。
“我們被擋住了,這該死的是什么東西?”
“好像是某種屏障,現在怎么辦?”
聽到通訊網絡之中的報告,端木槐只是張開嘴巴,說了一句。
“原地待命,我馬上就到。”
“是!”
穿過街道,踏過死尸,端木槐來到了這條街道的盡頭,在那里,閃爍的屏障仿佛一堵墻般堵住了去路,審判庭的士兵們緊握著武器,以作戰陣型列隊,瞄準了前方,而在屏障的另外一側,一個少年正站在位于高層的陽臺上。他看起來差不多就是個高中生,此刻他面色陰沉,冰冷的盯視著眼前的敵人。
在樓下可以看見數百名幸存者,還有更多的喪尸正嚴陣以待,他們手持著武器,顯然做好了戰斗準備。
“你們是什么人?”
當端木槐走來時,其他人立刻讓開了路,而少年也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他緊握雙拳,想辦法讓自己保持鎮定,同時開口喝問道。
“為什么要襲擊我們的城市?”
“因為這里是異端的巢穴。”
端木槐掃了一眼四周。
“你們當中有人會控制喪尸?”
“沒錯。”
少年點了點頭。
“你根本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喪尸并不是真正死去了,它們只是以另外一種方式重新復活。只要給它們足夠的時間,那么它們就會從那種嗜血的狀態,重新變回有智慧的生命!”
“哦,我不關心這些。”
端木槐擺了擺手。
“這些喪尸是邪神的走狗,必須全部消滅,無論它們是否有智慧都是如此。”
“邪神?”
聽到端木槐的回答,少年愣了愣,隨后仰頭大笑。
“哈哈哈,真是愚昧!我猜你一定就是那種騙錢的宗教勢力吧,沒想到你們這些家伙在這個末日世界里還真是如魚得水………我不怕告訴你,這才不是什么邪神所為,而是對人類的考驗!”
“考驗?”
“沒錯!”
少年攤開雙手,意氣風發。
“這是對人類的考驗,只有熬過這場考驗的人類,才有資格在新世界里存活下去!他們將擁有遠超以往人類的壽命,力量以及智慧!這就是新人類———人類全新的未來!的確,這場瘟疫或許會死很多人,但是那些能夠扛過瘟疫的人,將會成為人類全新的未來姿態!”
一面說著,少年一面指向眼前的屏障。
“你根本無法理解這種力量有多么強大!這才是人類所擁有的力量,瘟疫只是把它們激發了出來而已!只要擁有這種力量,人類就能夠擁有光明的未來!”
“看來,變成靈能者你似乎很驕傲啊。”
端木槐掃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后者依舊帶著挑釁的目光盯視著他。
“那又如何?你根本無法進入這里,我勸你們早點兒離開,不然的話,會發生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說了!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
少年雙手插兜,得意洋洋的看著端木槐。的確,他承認,這次是自己大意了。但自己還有殺手锏。曾經他征服這座城市的時候,也有很多領導者不愿意服從他,甚至還當面和他作對。但是這又如何?他們根本無法抵抗自己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就是新人類的證明。無論這些宗教瘋子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他都不認為對方能夠擊破自己的防御。
畢竟,這些家伙根本不知道,這個宇宙里,有的是比他們所謂的神明更加強大和神秘莫測的存在,而他也是得到了那個存在的指點。并且因此學會了掌握自己的力量,雖然少年也知道,那個存在或許并非出于好心幫助自己,但是………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而我一次機會都不想給你。”
端木槐握緊戰錘,高高舉起。
“審判完畢,確認異端,格殺勿論!”
隨后,他重重一錘砸在了眼前的屏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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