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紅雨
三更紅雨
聽著師娘的陳述，洛淺秋五味雜陳。錯愕、震驚、疑惑、茫然……種種情緒一下子塞滿了胸臆，半響說不出話來。
“你去綁架白鳳凰？為什么？”洛淺秋忽然想起自家丈夫前些日子，就辦過一件鳳凰山的桉子。
造就了小王爺白不愛和孟雙雙的悲情故事。具體細節她還沒問過。古瑩幽幽嘆了口氣，
“兩年前你準備離開靈谷，你可能不知道，那時候你師父在閉關時不巧走火入魔，差點死去。”
“還有這事？”洛淺秋瞪大了眼睛。這樣的事情她可從來沒有印象。古瑩道：“當時你師父正在修習靈谷的最高心法《陰陽天奇冊》，突破至最后一層時因求之過急，結果走火入魔。幸好有靈珠護全丹海，否則不死也廢。不過他的經脈損傷過重，若要修復至少得五年——”
“等等！”洛淺秋打斷對方的話，神色怪異道，
“你是說師父在修習《陰陽天奇冊》？”
“對。”
“如果我沒記錯，那本功法的后三層……是雙修功法？”
“沒錯。”
“所以……”
“他一個人練的。”古瑩苦澀道。洛淺秋微張著紅唇，一臉不可置信。這也行？
“你師父若想有所突破，靈谷歷代掌門留下的《陰陽天奇冊》必須修習完全。而他憑一人之力達到了最后一層，足見其天賦和毅力……”古瑩話語漸輕，神色間浮現幾分難掩的落寞和自嘲。
自家丈夫修習雙修功法，寧可一個人修行也不愿找她這位妻子幫忙，這可真是太諷刺了，也太打擊人了。
她就這么的令人討厭嗎？明顯可以看到，對方和她不愿有一絲牽連。洛淺秋同樣無語。
她望著落寞的師娘，同情之余也生出幾分不忿與感慨。
“師父一向奉行大道無情，認為追尋大道必須斬斷人間七情六欲。我曾以為，他至少會對自己的妻子抱有特別。可如今看來，師娘啊，你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個陌生人罷了。”古瑩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到了蔚藍澄澈的天邊，繼續說道：“當我在得知你師父修行受挫后，便瞞著他離開了靈谷。準備去找一樣可以修復他經脈的東西，這東西叫厄香龍眼。”
“我知道這東西。”洛淺秋眸光一動，
“這是一味極其罕見的天寶地材，就連皇宮之內都難尋到。據說，它可以在三天之內修復受損的經脈。”
“沒錯。我曾經聽爹爹說過，便準備去找它，而且我也知道誰有這件寶貝。”
“安平王白耀明？”洛淺秋此時終于明白師娘綁架白鳳凰的目的了。她的心情無比復雜。
面對冷血無情的丈夫，身為妻子的她卻還在努力維持著家庭，甚至冒險跑去為對方尋找療傷藥材。
說蠢傻也好，說犯賤也罷，總之洛淺秋真的覺得不值得。不過師娘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是一個逆來順受之人，被安排了什么命運，她就會坦然接受，從來不去反抗，哪怕前路無一絲溫暖。
這樣的女人有時讓人感動，有時又令人厭惡。興許是感受到了面前徒弟對自己軟弱的不滿與諷意，古瑩也不多做辯解，輕聲說道：“我本來計劃潛入安平王府去尋找，但碰巧得知安平王的二女兒白鳳凰來到了鳳凰山，而且身邊只有兩個婢女，于是我便決定綁架他女兒，向安平王索要厄香龍眼。可誰知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我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便被……”平澹的言語卻如刀子一般，將記憶深處血淋淋的一幕再次挖出。
她覺得心凄楚得發脹。黑暗而又難堪的悲痛回憶，幾乎每一晚都以一種蟲嚙般的痛苦折磨著她。
洛淺秋握住師娘冰冷的手，方才的不滿被心疼和憤怒取而代之，問道：“所以，你并沒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樣？”
“沒有。”古瑩搖著螓首，眼眶中淚水盈盈，
“當時我眼前一片朦朧，等清醒過來時，那人已經不在了。”洛淺秋心中怒火瘋狂灼燒。
在她心目中，師娘就是母親的存在，有著特殊情感。如今卻得知師娘被惡人欺辱，洛淺秋憤慨而痛心，如同骨鰻在喉。
胸中的怒火噴涌著，憤恨達到了頂點。恨不得現在就找到那欺辱了師娘的惡人，將其抽筋剝皮！
“師娘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揪出那個惡人！我發誓，會讓他付出代價！”洛淺秋眸里寒光浮現，一字一頓道。
古瑩芳心一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幽然道：“你問我要不要離開你師父，其實已經有了答桉。現在的我，一副殘花敗柳之軀，如何還有臉待在那里？秋兒，你知道嗎？其實我這次來，就沒打算再回去。等報了仇，我便會自我了斷……”
“師娘！”洛淺秋聞言嬌顏一驚，忙說道，
“你可千萬別做傻事！你若死了，秋兒這世上就再無親人了。”
“或許不等我自行了斷，就有人動手了。”古瑩嘆氣道。洛淺秋怔了怔，恍然明白了什么，壓低聲音震驚道：“所以這次師父突然跑來云城，是知道了……你的事？”古瑩道：“雖說他對你相公出了手，但真正的目的肯定不是你們夫妻二人。所以，也就只有我了。不過我不在乎，畢竟身為妻子沒能守住貞潔，已經是背叛他了，我該死。只是我希望臨死前，親自手刃了那個惡徒！這樣我才不留遺憾。”洛淺秋蹙緊了細美的眉毛，
“師娘跑來調查云城夜巡司，難道當年欺辱了你的那個人，是夜巡司的？”
“只是一個大概方向。”古瑩說道，
“因為我調查出，當初有夜巡司的人出現在鳳凰山。而且，我當時和一個人交過手，那人應該是夜巡司的官員。只可惜我這些天暗中調查夜巡司的官員，卻沒有找到那人，或許他已經調離了。”
“是不是和你交過手的那人——”
“不是。”古瑩知道洛淺秋要說什么，搖頭道，
“欺辱我的人是后面才出現的。”聞言，洛淺秋有些失望。不過想到自家丈夫，她柔聲安穩道：“師娘，這件事交給我夫君去辦吧。憑他的能力，一定能揪住那惡徒！”
“不行，不能告訴他！”古瑩剛要反對，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和李南柯上過床。
更重要的是，當時還暗示她的第一次是丈夫以外的人拿走的。所以李南柯知道不知道，反而無所謂了。
畢竟自己在他眼里，本就是一個不守婦道之人。
“放心吧師娘，相公他不是亂嚼舌根之人。”洛淺秋明白對方的擔憂，勸說道，
“以你現在的找法，無疑是無頭蒼蠅似的亂撞，我相公一定會幫到你。等殺了那惡徒，你就留下來，相公他不會介意的。”古瑩木然點了點頭，忽然玩笑道：“你就不怕待的時間久了，我和你相公日久生情啊，畢竟你那男人本就不是個老實人。”
“不會的，相公他雖然花心，但——”洛淺秋忽然停住話語，不去看對方眼睛，轉而說道，
“總之師娘只管待著就是。”雖然女人沒說下去，但古瑩知道對方表達的潛話語。
“一個殘花敗柳之人，你丈夫是看不上的。”古瑩替對方說了出來。洛淺秋俏臉一變，欲要解釋卻見對方擺手。
古瑩笑道：“沒關系，人總是要面對現實嘛。”氣氛陷入了無言的寧靜，兩人都沉默了。
古瑩走后，洛淺秋一人在池塘邊發呆了好久。或許是女人想通了什么，回到屋內將鬼神槍拿了出來。
她要去見師父。為了師娘，為了丈夫，必須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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