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齊王來到了韋見素的府上,韋見素這位前任宰相,西川節度使硬著頭皮見了齊王。
和韋見素想的一樣,果然齊王上門沒好事。
“要解了張家賽馬場的查封?”
韋見素深深的看了齊王一眼,倒吸一口氣,沒想到齊王才到蜀中,就牽涉到了如此關鍵的事情里。
這時候齊王笑著說道:“不瞞韋節度,這張家賽馬場也有本王的股份,而且張家一向都是守法經營,從沒有作奸犯科之事。”
齊王也有股份!
張家賽馬場籌建的時候,齊王還在長安,怎么可能有股份。
這股份怕是齊王來蜀中之后,張家為了攀附他送給他的。
韋見素的臉色不好看,蜀中的西川軍和忠勇第一軍明爭暗斗,本就是暗流洶涌,齊王竟然一頭扎進去了,還站在了張家這邊。
這事情就難辦了,韋見素沉默不語,齊王又說道:“韋節度,這查封張家賽馬場,總要拿出個章程來,到底是犯了哪條律令?張家的賭馬牌照可是從官府榷買來的啊。”
這下子韋見素也不說話了,齊王說的沒錯,這查封張家賽馬場確實有些師出無名。
齊王暗暗得意,韋見素也只能說道:
“殿下,這其中。”
韋見素正想要說出其中的內情,沒想到齊王說道:“韋節度,這蜀中的事情我不想多問,我就想知道賽馬場何時能開業?”
韋見素嘆息一聲道:“這就撤去賽馬場的查封。”
齊王得意洋洋的返回王府,張家見到節度使府的官兵撤走,也知道齊王發揮了作用,張家人再次送來了賀禮,這次齊王一點都沒推辭照單全部收下。
張家賽馬場重新開張,張鰲又邀請齊王前往賽馬場觀看比賽。
看了幾場比賽之后,齊王對于賽馬這種項目產生了濃郁的興趣,連續幾天都泡在賽馬場中。
張家又打出齊王的旗號,還真的招來了不少的新客。
這時候成都城內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明明南詔軍已經在城外不到一百里了,防御城池的西川軍,上至兵馬使張彬,下到普通的西川軍士兵,都泡在賽馬場里。
張家舍不得賽馬場,是因為賽馬場賺錢實在是太香了。
就算現在要分給齊王一半,但是每天的利潤依然是相當恐怖的數字。
就連齊王也被這恐怖的分紅給嚇到了,這賽馬竟然比自己在長安私鑄假錢賺的多?
西川軍中的其他軍官,雖然不能從賽馬場中分紅,但是他們也可以在賽馬場中放貸。
遇到那些輸紅了眼睛的賭徒,這些放債的人就會圍上去,賭徒總以為自己能夠回本,可以爽快的接受高額的利息,然后再次輸個精光。
什么?你敢欠債?
西川軍這些軍官專門召集手下士兵去城內催債,還沒人能夠躲過這些軍頭的債務。
那些基層的軍官沒能力摻和到賽馬場的經營中,他們就開始侵吞士兵的賞錢,或者虛報不存在的士兵來領取月俸,然后按著這些錢去賽馬場賭博。
軍營中滿是一夜暴富的神話,就算是最基層的普通士兵,每當發了月俸和賞錢后,也會沖到賽馬場去。
整個西川軍的戰斗力敗壞的更厲害,這也是為何與南詔軍一戰擊潰的原因。
軍隊這種組織,一旦出現腐敗后,就崩潰的非常徹底。
因為士兵上陣殺敵是需要拿命來拼的。
無論是冷兵器還是熱兵器,戰場都是一個死亡率極高的地方。
軍官無法以身作則,沒有讓士兵拼命的威信,上層就想著怎么撈錢,怎么能帶出好的軍隊?
這也是清末那些軍隊,為什么用著好裝備,軍官也都是留洋回來的,但是依然打不好仗的原因。
五月二十五日,南詔軍在成都城前五十里再次擊潰了西川軍,三萬西川軍面對五萬南詔軍,幾乎是一戰擊潰,迅速丟下了輜重武器就逃離了陣地。
西川軍全部撤入了成都城中,而南詔大軍在成都城下筑營,開始對成都圍城。
但是遭遇了這樣的潰敗,整個西川軍上下依然覺得成都城堅固,只需要在城中據守就可以了。
五月二十六日,南詔軍開始攻城,南詔軍中那些長期生活在山區的勇士,徒手攀附城墻向上爬,竟然差點就殺上了城墻。
要不是當時韋見素正在巡視城墻,讓自己身邊的親衛殺上去堵住了缺口,這才守住了城墻。
這件事徹底擊潰了成都城內安全的美夢,就連齊王也慌張起來。
登上城墻,齊王看著城下連綿的南詔營寨,又看到密密麻麻的南詔軍,他徹底慌了。
其實齊王從小到大就沒有打過仗,安祿山叛亂后,齊王雖然在南陽募兵,但是那時候南陽并沒有賊兵,齊王的工作也就是巡視城墻而已。
在沒有上戰場之前,齊王總覺得自己只要指揮大軍,就能讓敵人望風而降,我大唐精銳天下無敵。
可是當他站在城墻上,看到兇狠的南詔士兵嘴里叼著武器,如同螞蟻一樣向城墻上攀爬的時候,恐懼戰勝了對于戰場的一切美好幻想,盛唐詩人那激昂的戰斗場面,變成了現實世界中真實的戰場地獄。
齊王跑下城墻,躲入了節度使府中,仿佛節度使府比別的房子更高的院墻,能夠給他帶來更多的安全感。
韋見素身心俱鋪,齊王這個樣子被當日戍守城墻的士兵看到,迅速在成都城內傳來了。
堂堂大唐親王都這個樣子,城內流言紛紛,都傳言守衛成都的西川軍要棄城逃跑了。
韋見素嘆了一口氣,如今成都這個樣子,怕不是南詔大軍再攻幾日,連六月都守不到。
韋見素幾次派遣斥候突圍而出,向帶領忠勇第一軍的胡瑜求援,但是到現在城外都沒出現胡瑜的軍隊。
今日西川軍和齊王的表現也讓韋見素明白,如今西川軍已經徹底靠不住了。
韋見素對著手下說道:“備上禮物,我要去見楊夫人。”
楊夫人就是楊真兒了,成都人都知道這位楊真兒是忠勇軍統領胡瑜的妻子,但是楊真兒對外不稱呼自己為胡夫人,而是堅持自稱為楊夫人。
這楊真兒也是個奇女子,一個人操持賽馬場這么大的產業,如今忠勇軍的賽馬場還是成都城內最厲害的賽馬場,在南詔軍隊進攻成都城之前,蜀中富庶商人都會云集成都,去賽馬場中豪擲千金。
除了賽馬場之外,楊真兒在成都城內也有豪富的名聲。
她曾經在賽馬場貼出告示,只要有人能提出讓她眼前一亮的經商想法,她就會立刻投資萬錢。
蜀中那些有想法沒門路的商賈,找到楊真兒之后詳談了一會兒,真的能夠拿到楊真兒的萬錢投資。
而最神奇的是楊真兒投資的商賈去做生意,竟然基本上都有所盈利,據說楊真兒這段日子的分紅已經收回了投資,甚至還有的賺。
楊真兒又一一拜訪那些蜀中的大家族,讓他們將錢交給自己“理財”,楊真兒承諾一成的利息,成功的將這些大家族都綁上了她的產業中,如今想要在成都城內做生意,楊真兒是怎么都繞不過的存在。
這段時間南詔兵圍成都,不少城中富人出逃,楊真兒又購買下了一整條街,她雄心勃勃的將這條街命名為“太古里”,準備等成都之圍解了之后,將這里打造成一條商業街。
就在這個時候,有下人通報西川節度使韋見素來訪。
“韋見素這老狐貍還是先撐不住了。”楊真兒嘴角露出笑容,節度使有守土之責,要真的成都城破了,齊王可以跑,城中富戶可以跑,甚至西川軍都可以跑,唯獨韋見素這個西川節度使是不能跑的。
楊真兒倒是沒有怠慢韋見素這位節度使,恭敬的將他迎接到屋內,韋見素迫不及待的說道:
“楊夫人,如今南詔大軍圍城,這忠勇軍。”
楊真兒打了一個哈哈說道:“忠勇軍是節帥的屬下,妾身不過是一介女流,怎么好談如此軍國大事。”
韋見素愣了一下,只聽到楊真兒繼續說道:“但是妾身聽說,張家賽馬場中有操縱賽馬比賽的違規之事。雖然我管不到張家的賽馬場,但這種事情總會敗壞賽馬這項運動的名聲,影響我們的生意。”
韋見素聞弦知雅意,立刻說道:“夫人放心,這張家賽馬場立刻停業整頓!”
看到楊真兒還不滿意,韋見素又說道:“如果查證屬實,立刻吊銷張家的賽馬場牌照!”
“聽說齊王可是在張家入了股的。”
韋見素聽到齊王,心中也滿是憤滿,他冷笑說道:
“陛下派齊王入川,只是讓齊王來成都鍛煉,沒有委任齊王任何職位。”
韋見素冷冷的說道:“此乃蜀中政務,與齊王何干?”
與此同時,何安國扔下筊杯,看著筊杯扔出的大兇卦象,喃喃說道:
“‘從正則吉’,若是不做好事,那就是大兇了,齊王啊齊王,別怪我算卦不準,是你不走正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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