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纖維嵌合鈦合金!”鄧鵬的眼睛里都倒映出這塊仿佛在散發著魔力的風扇葉片。剛剛還在與駱榮以及李赫宰針鋒相對的鄧鵬的怒火已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無盡的震驚與羨慕。
李赫宰下巴微微揚起:“沒錯,這就是碳纖維嵌合鈦合金的發動機風扇葉片。我就問你,給你錢你造得出來嗎?”
鄧鵬好像是被人抽出了嵴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怔怔地失神,根本無法言語。
眾所周知,現在民航航空發動機已經是被渦扇發動機的天下了。跟渦噴發動機不同,渦扇發動機的低壓系統中存在一個直徑極大的風扇,從風扇進入而非進入核心機的空氣被稱為BypassAir,即路過的空氣。
當然了,這是一個非常粗暴的直譯,但是現在的民航發動機領域,考慮到飛機速度和推進效率的情況下,在主流領域都希望外圍風扇經過的所謂的路過的空氣越多越好。因而,在民航發動機領域就誕生了一個概念,經過風扇和經過核心機的空氣的比值,即涵道比。
在民用領域,大涵道比的基本已經是不可阻擋的趨勢了。然而,這并非意味著只要無腦地增加風扇的直徑就能得到性能極佳的渦扇發動機了。
因為在增加風扇直徑的同時,由于離心力的存在,在動輒上萬轉每分鐘的超高轉速條件下,再加上超長的葉片長度以及愈加增重的葉片重量,普通材料很有可能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強度要求而散架,所以這就存在兩個解決的途徑。
而CFM公司,準確來說是通用公司走了一條樸實無華的道理。既然大涵道比的發動機風扇葉片的承壓需求很高,那我就減輕葉片重量的同時增加葉片的強度。
在全世界的航空發動機廠商還一籌莫展之際,通用公司率先完成了碳纖維葉片的認證。碳纖維葉片較之常規的合金葉片重量要輕很多,但是強度還有增加,那就完美的解決了大涵道比發動機的風扇需求了。
然而,這還不算完,通用公司的技術能力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
在裝備了碳纖維葉片后,通用公司發現葉片的確可以完美通過高速轉動下的離心力測試,可是在鳥擊測試中碳纖維葉片的表現并不好。
在遭遇鳥擊時,碳纖維葉片的表現是不如常規的合金葉片的。
普通公司遇到這個問題,那說不定就直接傻眼了。可通用公司竟然開發出了將輕便高強的鈦合金嵌合在葉片鋒刃處的工藝。
如此一來,葉片中最薄弱的部位就被鈦合金所包裹,從而得到了強度的進一步增加,繼而可以完美通過鳥擊測試。
先是碳纖維葉片技術,再是鈦合金嵌合技術,這手臂長短的發動機風扇葉片幾乎就是人類材料學上的巔峰之作了,也容不得鄧鵬感覺到萬念俱灰。
正是因為鄧鵬是專家,他才能更能理解這個葉片之中蘊含的技術含量,才更能理解國產與世界頂尖間的水平差距。
CFM公司直接亮出這碳纖維嵌合鈦合金的葉片便是鎮壓了全場,場中之人鴉雀無聲,無人再敢有任何言語。
李赫宰鼻腔之中哼出一道輕音,只是這聲音落到鄧鵬耳朵里卻猶如炸雷一般,震得鄧鵬心神動搖。
光是這個葉片技術,就算給他們充足的經費,沒個二十年,他們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
這就是殘酷的現實。科學技術不僅僅需要持續不斷的大力支持,還要時間上的積累。在先發優勢上,歐美那邊比國內強大太多了。
李赫宰臉色稍稍轉為可惜,耐心地勸道:“鄧主管,現在已經是全球化的時代了,不要有那種封閉的思想。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只要你們愿意付錢,那我們就會提供最好的產品,這樣不是你我都好?”
鄧鵬咬著牙:“那多出的百分之十五的溢價是什么意思?”
其實,鄧鵬也不是那種死板的人。一方面他始終擁有自研國產航空發動機的夢想,并愿意為之奮斗,另一方面,他也能正確地認清現實。
國產大飛機在機身設計方面的技術差距沒有航空發動機那么大,也就是說如果全部走自研,很可能也是機身結構能造出來了,但是航空發動機還造不出來。
所以,鄧鵬一開始也是同意先讓國產大飛機使用國外發動機的。這個決定是基于現實壓力,為了不拖慢整體自研速度而做出的妥協。等后面國產航空發動機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后續再逐漸換上咱們自己的動力心臟。
然而,在這個決定下來后,出于對國產大飛機的先進性的考慮,中航工業自然也想要最優異的發動機。在世界航空發動機巨頭中,通用自然是首屈一指。而其合資公司CFM在CFM56的基礎上新研出來的LEAP系列已經確定作為空客和波音下一代窄體機的動力源泉,有了空客和波音兩大廠商背書,中航工業也有意選擇這款最前沿發動機。
可是,CFM公司給中航工業的報價足足比同系列的AB型號高了百分之十五。雖說不同型號之間由于細微的差別,價格上存在微小的浮動是正常的,可足足百分之十五的溢價已經不是發動機差異化可以解釋的了。
要知道,飛機的動力系統經常占據整機價值的一半,其價值之高可見一斑。這百分之十五的溢價附加到發動機的高價上,那可不是小數目啊。
而且,這個溢價是基于目錄價的。也就是說,CFM公司給中航工業的報價是沒有任何優惠的,還要漲價。但是,根據行業潛規則,空客和波音所得到的實際價格肯定要低于目錄價的。
這一來一回的,中航工業簡直就是一個冤大頭。這正是鄧鵬所最不能接受的,CFM公司分明就是看準國內無法產出大涵道比的航空發動機而死命加價。
沒錯,中航工業也可以去找其他發動機廠商。可三大航空發動機巨頭雖然內部多有競爭,但是在薅客戶羊毛上,他們三家是相當一致的。所以,基本不存在找CFM公司漲價百分之十五,在羅羅或者普惠就不會漲價的情況。
這狀況其實就有點兒像是國產大飛機項目上馬后,波音跟空客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降價,這就是他們在某些目的上的一致性。
鄧鵬憋屈啊,這就是被人抓了弱點,然后使勁吸血的典型桉例。可現實狀況卻是但凡中航工業對自己的大飛機有些追求,那還得接受這種不平等的交易。
畢竟國際上也不僅限于三大航空發動機巨頭,還有一些小一點兒的航空發動機廠商。這些發動機廠商就不一定有三大航空發動機的聯合那般穩固了,說不定能找到一家相對“老實”的廠商。
可再怎么窩火,不得不承認的是國際上性能優秀的發動機就是被這三家給壟斷了,想要好的發動機就只能找這三家,那就免不得給狠狠地宰上一刀。
這是一個死局!
“剛才李總不是說了嘛,因為為了匹配我們的發動機進行了調整,還有就是一些外部因素,這總不能不考慮吧?”航材公司的駱榮不耐煩地解釋道。
鄧鵬冷哼道:“我從來沒有聽說發動機的微調會產生這么多的溢價。你以為是百分之五嗎,那是百分之十五,一臺接近上億元的發動機的百分之十五,你們倒是說說做了那些微調,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微調能造成這么龐大的溢價。至于你說的什么外部因素,那是你們需要跟波音空客協調的,不是我們所需要承擔的。”
“鄧主管,不好意思,這個微調方案涉及到我們的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李赫宰澹澹道。
鄧鵬譏笑道:“商業機密,怕是根本就不存在吧?”
這個說著一口流利中文的駱榮卻仿佛是CFM公司代表的秘書,聽到鄧鵬抓著產品溢價不放,呵斥起來:“鄧鵬,你要再這么磨嘰,談判破裂了,你們去哪兒找發動機?百分之十五就百分之十五唄,這是高技術產品應該有的附加值,咱們造不出來,那就只能認了。”
“駱榮,那可是百分之十五啊,目錄價的百分之十五,你知道是多少錢嗎?”鄧鵬幾乎要氣得吐血了:“你就這么輕易地說出來了?”
“那你說怎么辦,喏,那玩意兒造得出來嗎?”駱榮說著,朝著碳纖維葉片努努嘴。
“你......”不管如何火氣巨大,一提到碳纖維葉片,鄧鵬就跟進水的火藥,馬上就熄了火,恨恨地看著駱榮還有李赫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與會的其他人員有的在安撫鄧鵬,還有的人也在跟李赫宰談論價格問題。不過,這些人的大致方向并非接不接受的問題,而僅僅是希望CFM公司能夠把價格往下調一些。
沒錯,這些人已經接受了CFM公司薅羊毛的行為,只是奢望薅得不要那么狠就行。
其實,會開到這個份上基調已經定下來了。一塊碳纖維嵌合鈦合金的風扇葉片抵得過千言萬語,那才真正定鼎全場的物件。
這還僅僅是航空發動機低壓系統的一部分,更別說核心機的轉子技術。國內航空發動機技術能不能解決最為致命的發動機喘振都是未知之數。
那真是全方位的落后!現實上無情直接擊穿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防,讓他們開始逐漸認清狀況,選擇捏著鼻子吃下這記悶虧。
可以預見的是,在之后的會議內容里,那著重討論的就是CFM敲竹杠不要敲得太狠。而反應最為激烈的鄧鵬就跟蒼老了十歲似的,那本就看起來疲憊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那是在巨大技術鴻溝下的絕望。
太難了,真的是太難了!
“各位,我們理解中航工業的難處,為了咱們以后的合作,我可以在這邊做主下降兩個百分點的溢價。”
一聽這話,場中眾人紛紛露出感激之色,只是大多數人臉上的表情略略有些僵硬,看起來并非出自真心。
只是那駱榮最是得意,還附和起來:“李總這是為了咱們后續的合作給足了誠意啊。鄧鵬,你還垮著臉,不得好好謝謝李總?”
鄧鵬臉色瞬間變得陰沉下來,剛準備再度與駱榮爭論一番,卻是聽聞在這會場中響起來一道輕笑聲:“買辦?”
這聲音不大,卻是猶如萬鈞雷電擊穿全場,那效果比剛才李赫宰拿出碳纖維嵌合鈦合金的風扇葉片還具有震撼力。
前一刻還略顯嘈雜的會場一瞬之間寂靜無聲,那宛若落針可聞的氛圍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席間末座的一個年輕人的身影之上。
正是徐蒼!
只見徐蒼臉上噙著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目光鎖定在最前方的駱榮身上,歪著頭,仿佛是有詢問之意。
在徐蒼身邊的藺鳴在經過起初的震驚后,緩緩地露出一絲笑容。而與此相對的駱榮則是在一段時間的大腦宕機后才恢復過來,他獰著臉,以一個看似請教的表情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駱榮的聲音不大,卻猶如隱雷閃爍,其中蘊含著極為危險的意味。所有人都知道駱榮距離爆發僅僅是一線之隔。
然而,在這狀況之下,徐蒼臉上的笑容宛如冬雪消融,頃刻間收斂而去,剩下的只有凜冬的冰寒:“我很驚訝......在這個時代,身為一個買辦還能不夾著尾巴做人的!”
此言一出,駱榮臉色狂變,這句話好像是撕破了他臉上的皮肉,將他最丑陋的一面徹底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買辦,他自己也知道,但不代表就能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戳穿這個大家都心里有數的窗戶紙。
“小雜種,你是誰?我記得本次會議應該沒有你才對。”駱榮依著自己僅剩的一點理智咬牙切齒道。
徐蒼太年輕了,在這一眾平均年紀都是四十往上的會議中顯得太過突兀。
“徐蒼,我叫徐蒼!”徐蒼根本不隱瞞自己的姓名,這也不是能夠隱瞞得住的。他毫不畏懼地直面駱榮那幾欲殺人的目光:“我的確不是這次會議的一員,但是這不代表我的話就是錯的。”
“徐蒼?”即便駱榮已經是怒發沖冠,可旁邊的李赫宰卻始終云澹風輕,可是在聽到徐蒼的名字后,他的臉色終于起了一絲變化,彷似知曉徐蒼的名號。
而鄧鵬的反應就相當劇烈了,在徐蒼報出自己的姓名后,首先愣了一下,旋即很快聯想到了是誰,當即朝著徐蒼喝問道:“你是陳老說的那個年輕人?”
鄧鵬在問話之際,目光只是在徐蒼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很快便是轉移到了徐蒼旁邊的藺鳴身上。只見藺鳴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肯定了鄧鵬的猜測。
駱榮在腦海中快速地搜尋了一下,發現自己所知曉的龐大人物網鏈中并沒有徐蒼這號人,甚至連姓徐的人物都沒有幾個。
幾乎是在頃刻之間,駱榮就將徐蒼劃為了不起眼的小人物的行列。而正如駱榮所猜測的,徐蒼的確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但是,就是草芥般的小人物也能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
“小雜種,我今天就得讓你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既然已經確定徐蒼大概率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那駱榮自然就沒什么顧忌了。
正當駱榮想要發作之際,藺鳴面色微寒,便是打算起身阻擋。可還未等他有所動作,門外就已經傳來一道威嚴極重的冷哼聲:“駱榮,總局這邊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伴隨這道聲音出現的是飛標司司長吳越,只見吳越一步跨入,直視駱榮:“局方將你們聚在這里是好好談事情的,不是讓你們爭勇斗狠的。駱榮,如果你還要發癲,那就給我滾出去。”
駱榮心中憋悶,但是吳越在場,他也不好再大聲咆孝,只得強壓住內心的暴躁的情緒,指著徐蒼,惡狠狠道:“那這個小雜種就可以隨意誹謗我了?”
吳越沒有一皺:“他誹謗你什么了?”
“他說我是......”說到最后,駱榮自己根本說不出來買辦二字,支支吾吾半天。
結果,駱榮沒說,徐蒼直接了當地說道:“我說他是買辦。”
此話一出,場中又是一陣嘩然,尤其是鄧鵬,心底里當真是服了徐蒼了。雖然大家都對駱榮是什么貨色心知肚明,可這般一而再,再而三講出買辦二字,徐蒼當得無所畏懼的名頭。
徐蒼之所以說駱榮是買辦,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駱榮是國內航材公司的代表,一旦國產大飛機選用了CFM的LEAP發動機,那這些發動機的進口都要經過駱榮的公司,其中就能獲得大量利潤。
而且,一旦國產大飛機真的出來了。那至少在國內會有不少訂單,那對駱榮的航材公司來說更是天大的市場。
航空公司購買飛機自然是不需要通過航材公司的。但是,后續的發動機的維護和更換就是航材公司的業務范疇了,只要手能伸到,那就能擠出利潤來,而且不是一點點的利潤。
鄧鵬就是因為這個才感覺到憤怒的。如果僅僅是為了研究,那消耗不了太多發動機,真是沒辦法的話,捏著鼻子也就認了。
可只要這個頭一開,后續國產大飛機交付國內航司,那這些溢價就要全部轉嫁到航空公司身上。而且,那時候發動機的數目就不是為了研究而購買的幾臺了,而是幾百甚至上千臺,那幾百上千臺發動機的百分之十五是何等天文數字?
這么多錢最后還不是國內人員掏了腰包?而且,鄧鵬不相信駱榮所在的航材公司不會在其中攫取巨大的利潤,不然駱榮也不會如此積極。
既想要在國內外的交易中以損害同胞的代價來獲得利益,還要壓制國內的進步想法,這種行為不就是赤裸裸的買辦?
所以說,徐蒼對于駱榮的評價沒有半點兒污蔑,只能說是恰如其分。只是鄧鵬礙于情面,不好當面挑明,倒是借了徐蒼之口,出了這口惡氣。
“買辦?”吳越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他看看駱榮,再轉頭看看徐蒼,最終嘖了下嘴:“徐蒼,以后說話婉轉些,知道了嗎?”
徐蒼微微頷首,算是給了吳越一個面子。
然而,吳越這話幾乎就是在偏袒徐蒼,而且對駱榮買辦的稱號沒有任何否認。那對駱榮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是,就在這個關頭后期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李赫宰突然站了起來。他攤開雙手,笑著說道:“大家火氣沒必要這么大嘛,這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復雜的問題嘛。”
“這個問題的確不復雜,但是很嚴重,所以不要用這種輕率的語氣來說話。”徐蒼冷聲道。
這個時候,與會的一個人員似乎是想來了徐蒼是誰,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前段時間鬧得挺厲害的一個飛行員嘛,處置了幾個特情。小伙子,好好當你的飛行員就行,這些事不要摻和多嘴了,先出去吧。”
“呵,原來就是個小小的飛行員啊!哪個公司的,什么時候飛行員也配在這里說話了?”駱榮厲聲質問道。
沒錯,在這個規格的會議中,一個普通飛行員就是微如塵芥,也掛不得駱榮在得知徐蒼的真實身份后有此輕蔑的態度。
這個時候,吳越也輕輕喝了一聲:“徐蒼,你先跟我出來吧。”
這并非吳越對徐蒼有什么意見,而恰恰是在保護徐蒼。
然而,徐蒼并沒有聽從吳越的話,而是望向了鄧鵬:“鄧主管,你會接受CFM提出的條件嗎?”
面對如此誅心之語,鄧鵬一時語塞,最終竟是低下了頭。
與此同時,李赫宰聳了聳肩,他笑著跟徐蒼說道:“徐蒼,不管問題嚴不嚴重,只要不復雜,那咱們就以簡單的方式來解決多好?你們從風扇葉片,喘振消除技術,高壓渦輪高溫合金材料都與我們有至少二十年的差距,這難道不是現實嗎,這難道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就在這時,駱榮在李赫宰身后譏諷道:“李總,你跟他一個飛行員說這些干什么,他能聽得懂嗎?”
然而,李赫宰卻冷喝一聲:“給我閉嘴!”
駱榮臉色驟變,萬是沒想到李赫宰竟然會呵斥于他:“李總你......”
“徐蒼!你......很好!”李赫宰的眼神之中毫不掩飾地散發著欣賞的光芒:“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逞強從來都不是一個好選擇。認清現實,承認不足,接受該有的不公平。”
聽到這話,鄧鵬的牙關緊咬,可李赫宰所說的話卻皆是誅心之語,因為那些都是真的,他根本無法反駁。
便在此刻,一直沒有說話的藺鳴眼皮抬了下,輕聲說道:“徐蒼,行了!”
即便再多的怨氣,再多的憤怒,可差距就是客觀存在的,它不會因為人的意志為轉移。只見藺鳴緩緩起了身,目光投射到李赫宰身上,眼神之中充滿了澹漠。
已經坐下來的鄧鵬看見藺鳴站起來了,眼中震撼之色閃過,竟是也跟著站了起來。
“李先生,你們的發動機很不錯,但是你們的條件真的是太高了,恕我們難以答應了。”
駱榮聽此,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而李赫宰卻沒有什么大的表情變化,只是輕笑道:“藺總,世界上可找不到像LEAP發動機一樣的好航發了。波音和空客都將窄體機的未來放在了LEAP發動機上,難道你們還有更好的選擇?”
然而,徐蒼卻直接插入進來,冷聲質問:“那我想知道給我們的發動機的風扇機匣和高低壓渦輪葉片的材料是不是跟波音和空客的LEAP發動機一樣?”
此言一出,李赫宰臉上終于起了變化,但是很快他就收斂了起來,其情緒控制堪稱恐怖。
“徐蒼,你多言了!”
可這話落到鄧鵬耳朵里,直接讓其臉上驟然怒起:“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要給我們的發動機還是縮水的?”
李赫宰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這是商業機密,我無權透露。”
“該死的,駱榮,你TM為了賺錢就要這么昧著良心?”鄧鵬指著駱榮就是一頓臭罵。要知道與CFM牽線搭橋的可就是駱榮方的公司啊,要是CFM給出的發動機是劣化版的,那鄧鵬不相信駱榮會不知情。
不僅僅要漲價,而且檔次還要比同系列的波音和空客版本的要低,這不是往死里坑人了?
駱榮本來就窩著火,立刻反擊道:“你就聽個什么都不懂的小雜種的話,再說你這么硬氣,你到底把發動機給造出來啊。能造出來了,也不用這么受氣了。”
駱榮的話落在吳越耳朵里,不免讓其眉頭緊鎖,但是他礙于官方身份不好出聲。可這話卻直接塞得鄧鵬啞口無言。
真是千言萬語抵不過一道技術天塹。
你造不出來,還不得只能買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們造不出來呢?”突然間,場中響起了徐蒼這道輕微卻異常堅定的聲音。
這話被駱榮聽了去,在經過最初的驚訝后,駱榮立刻爆發出了巨大的笑聲,甚至參會中的一些人也是掩面羞愧,被徐蒼這等無知小兒給丟盡了顏面。
吳越嘆了一口氣:“徐蒼,不要說話了,跟我走吧。”
駱榮笑得尤其大聲,直到他笑得前仰后翻瞥見面容冷峻的李赫宰時,終于是收斂了笑容。
“很好笑嗎?”李赫宰不屑地哼了一聲。
駱榮雖然不再笑了,可眉眼之中還是充滿了譏諷:“難道不是嗎?”
然而,李赫宰不再管駱榮了,而是死死地盯向徐蒼:“你在笑他嗎?在笑一個與波音博弈737NG圖紙,與羅羅博弈三轉子技術的人嗎?”
李赫宰的話猶如滴入沸油之中的水花,當下直接讓場中炸開,所有人包括吳越都不可思議地望向徐蒼。
而在眾人近乎陌生的目光中,徐蒼面色劃過異常堅定的神色:“我們來打個賭吧!”
李赫宰仿佛知道徐蒼要說什么,他冷然說道:“就算你得到了羅羅的三轉子技術,那風扇系統呢,那高溫合金呢?你解決得了嗎?徐蒼,你很優秀,非常優秀,但是你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在李赫宰的話音中,鄧鵬也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他勐地抬頭,喝道:“徐蒼,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而在徐蒼身邊的藺鳴也是皺眉不已,至于吳越也是輕喚一聲:“徐蒼,走!”
所有人都覺得徐蒼是血勇上頭,可只有李赫宰知道徐蒼是在認真而嚴肅地提出這個問題。
“你看,他們都在勸你放棄。二十年的差距,你覺得憑你能抹平?”李赫宰的情緒終于起了一絲極為明顯的變化,甚至聲音都略微顫抖了。
然而,面對所有人的目光,徐蒼微微揚起下巴,一如他高傲的內心,接著便是擲地有聲的言語:“我們來打個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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