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朱由校第三百二十七章 官逼民反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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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官逼民反


更新時間:2022年12月06日  作者:北城二千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北城二千 | 家兄朱由校 


北城二千:、、、、、、、、、

“殺狗官!分田地!表齊王!”

“殺——”

天啟八年三月初二,伴隨著積壓的怒意,農民劉四聚集災民數百人,插旗起義于洛川縣。

起義軍操刀械,以墨涂面為志,向洛川縣攻去。

洛川縣兵馬司駐守城墻,知縣韓潮登上城墻圍觀,發現所謂“義軍”不過數百人后開始嘲弄。

然而只聽到農民劉四高呼:“誰敢殺知縣?”

隨后兵馬司之中熟人聲應道:“我敢殺!”

之后城門大開,劉四率眾攻入縣城,將知縣韓潮剝皮充草,打開官倉賑濟災民,義軍人數擴大至萬人……

陜西民變的事情爆發,內閣第一時間就召開了會議。

“洛川縣民變,這件事情諸位怎么看待?”

在會議召開的第一時間,顧秉謙就挑明了事情,而對此、許多官員則是不以為然。

說白了、天啟五年以前,這種規模萬人的造反并不少見,對于這種造反,都是能招撫則招撫,招撫不成便鎮壓。

“各縣聽聞洛川縣之事,都派出人馬試圖勸降招撫,但洛川縣劉四等賊寇全都拒絕了。”

兵部尚書朱燮元開口,但又說道:“劉四等人在打下洛川縣后,也并未向著四周出兵,顯然事有貓膩。”

朱燮元顯然察覺了其中的不對,但他不愿意加入齊王黨,在浙黨內部也遭受排擠,因此他的話并沒有多大的作用。

“哼!降又不降,反又不反,我看他們是想割據一方!”

一名楚黨的兵科給事中不善的開口,而浙黨的姚宗文也開口道:

“災民貪得無厭,不知體恤朝廷,還敢造反殺官,當派兵速速鎮壓!”

“放你娘的屁!”

“誰……”

姚宗文的話剛剛說完,結果含“娘”量極高的痛罵聲便響起,聞言的姚宗文面紅耳赤,熱血上涌的轉頭就要罵,卻見到了氣勢洶洶走進主敬殿的朱由檢。

“齊王千歲……”

見到是朱由檢前來,所有人紛紛起身作揖,顧秉謙更是讓出了內閣首輔的位置。

朱由檢則是一點不客氣的坐在了位置上,對著剛才還叫囂派人鎮壓的眾人罵道:

“洛川縣百姓起義的事情,你們可有人調查過是因為什么?”

“百姓起義難道是因為貪得無厭嗎?既然貪得無厭為什么第一件事情不是搶劫府庫,而是直奔官倉?”

“連事情都沒有搞清楚,就在這里大放厥詞,動輒派兵鎮壓,是想要事情越來越嚴重嗎?!”

朱由檢靈魂三問和厲聲的模樣,讓內閣主敬殿內四十幾名官員沉默不語,而朱由檢見到則肝火更旺。

“剛才還說的有模有樣的,現在被問到就啞巴了?!”

“殿下息怒……”顧秉謙作揖,帶頭勸解起了朱由檢,而朱由檢則是對畢自嚴說道:

“我已賜孫傳庭先斬后奏之權,命其攜拱衛營和西安倉糧三萬石北上,戶部造冊。”

“下官領命……”畢自嚴一聽朱由檢這話,當即就明白洛川縣爆發的民變是因為什么了。

他十分了解朱由檢,如果是宗教造反,那么朱由檢說都懶得說,會直接派兵馬鎮壓。

可眼下朱由檢得知事情后,第一時間做出的安排居然是讓拱衛營帶糧食北上,那這么說來、洛川縣民變必然是因為賑災不力導致的。

畢自嚴明白了,顧秉謙和其余人也都差不多猜到了,而猜到的人中,一些楚黨的官員額頭開始滲出冷汗。

無他、這洛川縣的知縣韓潮,是楚黨推薦前往洛川縣的。

瞧齊王這架勢,顯然撥發洛川縣的賑災錢糧,大概率是被他吃了。

“洛川縣的事情,六部、六科、內閣不用管了。”

“從今日起,錦衣衛監察司著手處理,大理寺、刑部陪同!”

朱由檢直接決斷了洛川的事情,讓官員們不知道如何打斷。

錦衣衛監察司的出手辦理,也說明了事情牽扯到了南鎮撫司。

畢竟想想也不奇怪,南鎮撫司主百官監察,地方監察。

眼下洛川賑災不力的事情卻一點沒上報,如果不是爆發民變,朱由檢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就這點來說、恐怕南鎮撫司內部也要掀起一波清洗了……

朝廷前前后后撥發了數千萬石,近千萬兩的賑災款項,真的分下去,便是每個災民都能分到幾石米麥,幾錢銀子。

現在倒好了、錢糧發下去不見成效,反而激起民變了。

恐怕不止是南鎮撫司內部,便是連受災八省的官員都要遭到嚴查了。

所有人都在開始想著怎么自保,而朱由檢也前往了養心殿去和朱由校匯報。

只是當他前往匯報的時候,實際上孫傳庭已經在一天前帶領西安府的拱衛營北上了。

出人意料的是,洛川縣的劉四等人在攻陷洛川后沒有繼續攻打四周,而是老老實實的呆在洛川縣。

朱由檢的軍令由八百里加急送來時,孫傳庭已經帶兵抵達陜西北部門戶的金鎖關,距離洛川縣只有不到二百里。

“殿下的軍令我清楚了,這是我的手書,殿下看過后應該知道渭北的情況是如何了。”

金鎖關前,孫傳庭對八百里加急作揖,而塘騎見狀也當即作揖離開。

放眼望去、渭北的黃土高原光禿禿一片,根本看不到幾棵樹木。

風一刮,砂石飛起,好似一場小型的沙塵暴。

金鎖關旁的漆河本是一條寬七丈,長上百里的大河,可眼下河流干枯,河道干裂,不見一絲河水……

整個金鎖關吃水都得依靠關內的井水,而行至此地,孫傳庭大概也就知道為什么渭北的百姓要造反了。

金鎖關的百姓骨瘦如柴,渾然不像朱由檢和他們所想的一樣,家有余糧。

去歲孫傳庭一直在西寧,因此不知道陜西發生了什么,直到今歲二月他才返回陜西。

結果還沒消停一個月,就要再次掛帥出征,然而面對金鎖關的饑民,孫傳庭只是稍微詢問,就命人吊死了金鎖關守將。

渭北百姓無糧可吃,全因貪官污吏不管朝廷下達蠲免的旨意,繼續對百姓盤剝,更有甚者竟然還在收已經在天啟三年免除的遼餉。

雖未行至洛川縣,但來到這金鎖關的渭北黃土高原,孫傳庭卻已經弄清楚了不少事情。

官吏盤剝,士紳豪強強征強搶,一干事情駭人聽聞。

孫傳庭雖然知道,渭北太多燕山學子,但渭北每縣卻都有皇店,卻都有南鎮撫司。

皇店和南鎮撫司不可能不知道當地的消息,眼下事態如此,恐怕他們早已和渭北官員串通一氣了。

想清楚這些,孫傳庭看了看集結在金鎖關前的拱衛營將士,又轉頭看了一眼金鎖關門口。

那里有著一群對他翹首以望的百姓,可他們卻人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在他們頭頂,金鎖關城樓上,一群被吊死的人格外顯眼。

“天啟之治……天啟盛世……”

孫傳庭口中呢喃其他地方百姓對朝廷的夸贊,在眼下卻顯得何其諷刺……

“出發吧……”孫傳庭一抖馬韁,當即穿著官袍,帶領拱衛營向北而去。

這一路上,時不時能見到一些被剝了樹皮的榆木,更有百姓就跪在榆木面前,用手磨的石磨將木塊丟到其中研磨為粉,和著一些水喝下。

“經略……”

官撫民有些不忍的看向孫傳庭:“朝廷不是發了軍屯田,發了糧票嗎?”

“發下去有人會收回去的……”孫傳庭表情平靜,似乎早就想到了事情會如此。

應該說、從他了解到渭北的百姓過的是什么生活開始,他就知道渭北百姓可能經歷了什么。

孫傳庭的軍隊不斷地北上,在宜君、中部等縣,只要確定了當地官吏盤剝,盡數吊死或斬首。

那打開的官倉中,糧食堆積如山,一些朝廷調撥的番薯、馬鈴薯甚至在糧倉之中腐爛,也沒有下發給百姓。

倉內府庫充盈,糧食堆積不下,倉外餓殍遍野,何其諷刺……

當北上第三日,孫傳庭領兵抵達洛川縣時,不等拱衛營展開,洛川縣城門打開,烏壓壓的百姓在十幾個赤膊上身,自縛而出的男人帶領下走出。

“鄉野反賊劉四,帶著我這十幾個兄弟投降了,請孫經略不要牽連其他鄉親!”

劉四帶著十幾個人跪在洛川縣護城河的石橋前,身后的百姓也跟著一個個的跪下,所有人都麻木了。

孫傳庭讓官撫民帶人把劉四等人來帶,兩方距離數百步,若是劉四他們是詐降,那拱衛營有足夠的反應的時間。

不過事實證明了,劉四不是詐降,攻打縣城也不是為了稱王稱霸。

他們就這樣、老老實實的被官撫民帶到了孫傳庭面前,如同順民一般……

“別跪下了,都解開繩索站著說話吧,我有些事情要問問你們。”

孫傳庭翻身下馬,高大的身材和劉四等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應該說、所有拱衛營將領在見到劉四等人的時候都沉默了。

劉四等人身材矮小,整個人骨瘦如柴,皮膚坳黑,和尋常老農一樣,唯有腹部腫大無比,如小人書中的餓死鬼一般。

“為何其他縣的兵馬司前來勸降,你等不降,而我來便降了?”

孫傳庭很是不解,在他看來、即便劉四等人想降,也應該等自己派人勸降才對,而不是見到他們一來就開城投降了。

面對他的不解,不等劉四開口,就有人道出實情:

“孫經略您和齊王殿下掃套,移民實邊,給俺們這群泥腿子發田,您和齊王殿下的恩情,俺們都記得。”

“對!都記得!”

很樸實的想法被說了出來,孫傳庭聽得百感交集,鼻頭一酸。

“洛川縣的賦稅,是不是多征了?”

孫傳庭知道賦稅多征了,但他想知道貪官污吏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是他的話,讓劉四等人面面相覷,最后劉四不得不站出來說道:

“經略,俺們不知道賦稅是不是多征了,需要交什么賦稅俺們也不知道,只是胥吏前來讓俺們交糧,俺們就交了。”

“每歲要交多少糧?朝廷發的田地呢?”孫傳庭心情落入低谷而劉四只是回道:

“每歲胥吏讓每畝交三斗田賦,又讓交七斗耗米作為火耗,朝廷給俺們發了三畝田,每戶得十余畝田,卻也要交十余石田賦。”

“這日子本來還能過活,但天啟五年的白災,六年大旱,七年大旱,今歲八年大旱,早就把家家戶戶的存糧耗盡。”

“從七年開始,就已經有人賣軍屯田給官府批準購田的士紳,賣田交稅,至今歲已經是無田可賣,無糧可吃,只有造反這一條路了……”

“朝廷不是發糧票,讓以工代賑去梳理黃河了嗎?”官撫民忍不住詢問,而劉四卻道:

“將軍、您看看俺們這模樣,像是有糧票的樣子嗎?”

“沒錯、朝廷是發了糧票,但那糧票只發了一輪,貪官韓潮他們見南鎮撫司查的不嚴,便開始賄賂南鎮撫司錦衣衛和皇店太監,最后把糧票全部截留換成糧食。”

“至于以工代賑,那前往梳理黃河根本就沒有工錢,貪官韓潮說朝廷發徭役,我們不僅得帶農具前往梳理,還需要自備糧食。”

“經略和將軍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往縣衙看看,那縣衙之中堆放了多少糧票。”

一字一句,駭人聽聞……孫傳庭和官撫民都沒有想到,都已經天啟八年了,居然還有人如此猖獗。

“殿下十分關心旱情,多次派人前來陜北,你們就沒有和經過的官員說過這些事情嗎?”官撫民于心不忍問道。

“我們倒是想說,可該如何說?”劉四等人說著,老淚用眼眶涌出道:

“那貪官韓潮等人提前得知有官員巡查,便提前十天發放糧票和糧食,又將全縣男女趕去梳理黃河,只留下老弱孩童在家。”

“一些官員前來巡查,他們也派人跟隨,但凡有人試圖告狀,當夜便被人抓去,拷打致死。”

“俺們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不然也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劉四的一番話,讓孫傳庭心中震撼,他沒想到一地的縣官,居然能貪心到這種程度。

聯合士紳強取豪奪百姓田畝,視齊王府下發“軍屯田不得買賣”的條例為廢紙。

強加耗米田賦,又在糧票之事上搬弄是非,更恐怖的還是他們居然能提前十天知道齊王府派人巡查。

這種手段,便是連他孫傳庭都不可能知道,或者說他孫傳庭都沒有想過可以這么弄。

他們為什么能知道?自然是通過皇店和錦衣衛的人了解的。

在劉四等人口中,孫傳庭只覺得韓潮等人的罪刑罄竹難書,剝皮充草已經是便宜他們了,這樣的人合該挨上三千六百刀凌遲而死。

“你們何罪之有……”

聽完劉四等人的話,孫傳庭感嘆一句,一時間有些迷茫,只是這種時候,官撫民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

“燕山來的官員沒有檢舉這些人嗎?”

一句話,讓孫傳庭重拾信心,因為燕山官員雖然數量少,但主要擔任兵馬司和刑部典吏,縣衙大理寺官員,別的不說、上疏的權力應該極大才是。

有他們在,按道理來說,貪官韓潮他們不可能做的這么過分。

然而劉四的一句話,瞬間讓官撫民和孫傳庭手腳冰涼了起來。

“有!燕山的官員有不少大人了解到俺們的事情,然后就準備聯合上疏。”

“但當天夜里,主張上疏的幾位大人就失蹤了,俺們也是知道這件事才攻打縣城的!”

只是一瞬間,孫傳庭和官撫民下意識對視一眼。

明明是晚春時分,可他們卻覺得手腳冰涼。

失蹤是好聽的說法,實際上的說法……

二人都明白了,恐怕這件事情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官員貪腐問題了,敢殺燕山官員,這幾乎是踩齊王府的臉面了。

要知道,燕山官員主要派遣的地方是南直隸和浙江,但南直隸和浙江都沒有人敢殺燕山官員,反而是在這陜西渭北之地發生了這種事情。

“找!先把失蹤的燕山官員找出來!”

孫傳庭咬著牙開口,官撫民也當即作揖應下。

緊接著孫傳庭對劉四等人道:“你們所做之事都是合理的,便是齊王殿下知道也會諒解你們,那韓潮該殺!”

他一句話說出來,劉四等人當即跪下,而孫傳庭也安撫道:

“我已經命人從西安府運糧三萬石北上,四日后抵達時,你帶人分了糧先回家去吧,后面朝廷會派清官廉吏前來接手洛川縣的。”

“謝經略不殺之恩!”

劉四等人幾個沉重的響頭,把額頭磕的滿是黃土,而孫傳庭攙扶起他們后,則是命人好好安置他們。

他帶兵接管洛川縣,而洛川縣內的情況也和劉四等人說的一樣。

兵馬司、衙役、書吏們都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只有在韓潮手下辦事的胥吏遭到了追殺,而投靠韓潮的十四名燕山官員,以及皇店太監、錦衣衛則是被劉四他們關押在了洛川縣的地牢內。

坐在縣衙內,孫傳庭看著白紙和手中的墨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下筆。

渭北的事情太復雜了,不僅僅牽扯到南鎮撫司,還牽扯到皇店,地方官員,甚至燕山官員腐敗和燕山官員被殺,以及地方官員貪污成性……

這事情如果上奏上去,恐怕會成為一場比“三娘子案”還要大的案件。

該怎么下筆?這是孫傳庭需要慎之又慎的事情。

“經略!”

書房外傳來腳步聲,當孫傳庭抬頭看去,只見官撫民走了進來,并作揖道:

“劉四等人歸還了從韓潮已經士紳家中劫掠的錢財,合計約二十六萬余兩銀子,二十九萬四千余畝田地。”

“另外……”說到這里,官撫民猶豫片刻,才接著道:

“失蹤的那六名燕山官員找到了,韓潮雖然沒有殺他們,但卻將他們關在了地牢之中,人已經救出來了。”

“這還好辦些……”聽到六名失蹤的燕山官員沒死,孫傳庭松了一口氣。

不過對于百姓從韓潮以及士紳家中搜刮出的白銀和土地,卻讓孫傳庭心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

洛川縣不過五萬余人,全縣土地不過三十萬畝,而軍屯田應有十六萬余畝才對,眼下士紳卻有二十九萬四千余畝田地,幾乎全縣土地都在他們手中。

這樣的貪官污吏,士紳豪強,不殺有違人性!

想到這里、孫傳庭也知道應該怎么寫這一本奏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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