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得意馬蹄疾，不信人間有別離
春風得意馬蹄疾，不信人間有別離
隨后，還是張宛童開口說話了。
“糖是好吃的食物，但需要適量，最多每周或者半個月一顆糖，這才是最健康的方式。”
是不是卻不說，但不能多吃糖這個道理，就在周清嫻她們心中生根發芽了。
見她們都聽進去了，周濟民這才松了一口氣。
畢竟周清嫻都四歲多了，她發育得那么快，估計明后年就要開始換牙了。
因此，很多事情，也該讓她知道了。
換牙的話題過去了，周濟民便沒有繼續說教，而是跟老林他們喝起了酒。
到了這個時間點，大家也都吃喝得差不多了。
于是，周濟民便開始向老林提申請了。
“領導，是這樣的，我打算在今年年底徹底辭去62小鎮電腦制造廠辦公室主任和東北汽車公司技術顧問的職位。”
“對了，老師，九月開學季，我就不再是北大老師了，還請老師批準。”
“今天總共就這兩件事，我說完了。”
這次他是認真的，并且還提前半年申請，給足了老林的反應時間。
然鵝，老林聽到之后，瞬間酒醒了。
段學復、華老等人也驚愕不已，一副見鬼的表情。
今天晚上這頓飯，搞這么大的陣仗，就是為了提辭職的事？
反應過來后，老丈人第一個拉了拉周濟民，還用眼神示意后者：不會是喝多了吧？
接著又討好似的看向老林，“領導，您別在意，濟民他就是喝多了，胡說八道呢。”
周濟民：“…………”
他都無語了，老丈人咋還成豬隊友了呢？
剛才喝了多少酒，誰不知道？
要是真醉酒了，還能說出這么條例清晰的話嗎？
簡直搞笑！
“爸，您還沒吃飽吧？來，再多吃一點。”
吃飯都堵不住嘴，真是敗事有余。
搞掂老丈人之后，周濟民才看向老林，接著道：
“領導，我很確定我沒喝醉，辭職報告我會在明天提交上去，還請領導通過一下。”
后者什么都沒說，端起酒杯，便表示今晚只喝酒不談工作。
這可把周濟民給整的一愣一愣的，旋即灑然一笑，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去了？
他沒有繼續再說什么，很顯然，不管他再說什么，老林肯定不會接招的。
畢竟餐桌上給了老林最好的掩護。
酒足飯飽之后，老林他們相繼離去。
剛把他們送走，老丈人便迫不及待地拉著周濟民到客廳聊天。
“濟民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待遇，你怎么說辭就辭了呀？”
“要不是我們剛才在喝酒，借口你喝醉了，還不知道領導會怎么想呢……”
周濟民哪叫一個無奈，可又沒法跟對方解釋清楚，只能說他已經決定好了，換個活法，多嘗試一些新鮮的工作而已。
只不過，這個解釋并不能說服丁如山。
可周濟民壓根兒就沒打算說服對方，畢竟他做什么決定，有丁秋楠她們支持就行了，老丈人的意見不重要。
眼下最要緊的，反而是老林和其他領導層的那一關，恐怕很難通過呢。
轉過天，周濟民便拿著辭職信去了文津街的衙門。
辦公室里，老林看著他放在桌上的信件，沒有打開來看，而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沉聲道：
“濟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待遇不夠好還是工作受委屈了？”
這兩條，都不太可能發生在周濟民身上，老林自己應該很清楚才對。
待遇就不說了，在眾多科研工作者當中，周濟民的待遇雖然不是最高的，但絕對是獨一檔的。
畢竟沒誰聽說過，二十歲出頭的辦公室主任，配車配警衛員不說，還沒有什么上班要求。
要知道，別的科研工作者，那可不是九九六，而是直接去沙漠那邊，跟蹲監獄似的，比凌凌漆還要可憐。
因此，說待遇不好，壓根兒說不過去。
而工作受委屈了，更是無從談起。
在周濟民成為科研工作者之后，除了最初的計算小組組長董文斌不待見周濟民之外。
也就是之前反對周濟民提議把電腦制造廠放在62小鎮的胡建敏教授了。
可這些也不算什么事呀，只是工作上，十分正常的學術交流而已。
也沒誰敢玩故意針對啊。
所以，不管是待遇還是工作，都不是周濟民辭職的理由。
周濟民搖頭，把昨晚跟老丈人說的話，又重述了一遍。
同時還加多了其他一些理由，比如說科研太難熬了，他想換個活法。
這可把老林給整無語了，難熬？
“濟民，你自己說說，你熬什么了？自從61年你去了沙漠，不到半年就回家了，有在那邊待過一年以上嗎？”
老林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先嘗試說服這小子，實在不行，那就訓斥、激將法等等。
反正不能讓這小子真熘了。
人才難得，要是真批準周濟民的辭職請求，那絕對是工業部的一大損失。
然鵝，不管老林怎么說，周濟民都能逐一進行反駁。
到最后，反而是老林先郁悶了。
“你小子，怎么嘴皮子這么熘了？以前也沒發現你有這個口才啊？”
暗樂的周濟民，直言表示自己本來就是天才，會點口才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如此臭不要臉的人，老林算是領教了，太厚顏無恥了！
“你先回去吧，我在研究研究。”
沒有辦法的老林，只好用拖字訣了，目前也只有這一招了。
可這一招也被周濟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領導，您這招都不新鮮了，想要打發我離開，那是不可能的，這申請書我已經提交給您了，按照正常工作流程，您應該在一周內給我答復。”
“所以，別想著拖，我一周后會親自過來問結果。”
說罷，周濟民便轉身離開了。
因為再待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還不如先離開，之后再作打算呢。
老林沒留他，就這么看著他離開。
等周濟民離開之后，他這才頭疼起來，這猴孫，老是給他出難題，就不能老老實實地搞科研嘛？
難搞的科研工作者，老林見過不少。
但像周濟民這樣桀驁不馴的天才，還真是第一次見。
頭疼啊！
從衙門出來的周濟民，一身輕松，迎面看到幫自己打開車門的魯靖元，他笑著點頭打招呼，然后坐上車。
“去紅星公司。”
現在還沒徹底離職，所以繼續用這臺車，不過分吧？
從文津街前往城外的紅星公司，時間過去了十多分鐘，車速很快，因為路上沒什么行人。
來到紅星公司之后，周濟民沒有去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奔朱文軍的辦公室。
“周主任您好，您是要找朱書記嗎？他不在辦公室，剛剛去了食堂那邊。”
剛來到地方，卻被告知不在，周濟民有些郁悶，卻也只能前往食堂。
在辦公室這邊等人，一般是等不到人的。
因為紅星公司很大，事情繁多，居然都需要朱文軍親自去調解了，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了。
并且拔出蘿卜帶出泥，指不定又鬧出什么事呢。
另外，在這個通訊一般靠喊的年代，坐著瞎等，差不多就是白等了。
食堂這邊，雖然還沒到飯點，但里面居然還挺熱鬧的。
來了不少人，周濟民還看到了沉放等人，頓時更加詫異了。
“周濟民，你怎么來了？不對，你不是很少來公司這邊的嗎，怎么今天反而來了呢？”
他剛站在圍觀群眾后面，旁邊跟同伴吃瓜聊天的關玲眼尖，剛好瞧見他了，頓時驚喜連連地說道。
對于周濟民，關玲可不是一般的好感，而是非常有好感。
長得帥又年輕有為，很會賺錢，還十分顧家，簡直就是絕世好男人。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遇到周濟民的時間太晚了，要不然她說什么也要搶過來。
看著丟下同伴，滿臉欣喜地來到自己身邊的關玲，周濟民也露出了客套的笑臉。
關玲的熱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端倪來。
很明顯，周濟民知道對方的打算，所以只是保持距離，客套一下就可以了。
對待女人的態度，他向來如此，能拒絕的先拒絕，能遠離的盡量遠離。
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是丁秋楠，能讓他主動追求的漂亮女人，也就丁秋楠了。
至于和吉布楚和、秦京茹和徐梅她們仨，都不是周濟民主動招惹的。
他也并非圣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已經吃到嘴里的肉，還吐出來，那還是人嗎？
雖然他沒有主動招惹徐梅她們，但他也是一個有責任的男人，盡管渣了一點，但總比始亂終棄要好的多。
在這個年代，還是有不少女人愿意接受三妻四妾這種老舊思想的。
不過，這些跟周濟民沒有太大的關系。
把現在的家庭經營好，就是他目前想做的事情了。
“哦，是關玲同志啊，里面發生了什么事嗎？”
盡管他是笑著的，但語氣透露著疏遠和客套，笑容也是澹然且很有距離感。
可關玲卻全當沒看到似的，又前進了一小步，熱情地嘰嘰喳喳了起來，顯得很是興奮。
事情經過也非常簡單，那就是這段時間，食堂的饅頭非常不好吃，肉質也很差。
有不少工人都反饋了這件事，因為事情有愈演愈烈的態勢，所以領導們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
先是排查了食堂，確認炊事員都正常，沒有伸手的情況下，領導們又追問起了食物來源的事。
饅頭和肉的味道都有問題，那么按照正常情況，要么就是廚師的味覺出了問題，要么就是糧食本身有問題。
聽關玲的意思，是已經排除了炊事員的問題，畢竟炊事員可以嘗出來食物不對勁。
可炊事員上面還有領導，這個鍋沒法讓炊事員來背。
接著，食堂倉庫里的部分糧食被搬了出來，卻同樣沒有摻雜什么異常的殘次品，全是好的面粉和肉。
周濟民很少在食堂吃飯，對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
可聽完關玲的話，他卻覺得這里面有貓膩。
然而這事跟他沒關系，他才不想理會呢。
看到人群中央，面色十分難看的朱文軍，周濟民優哉游哉地等著，坐一旁看起戲來。
反正也是無聊，那就干點無聊的事唄。
關玲也坐在他旁邊，小聲地說著事兒，時不時地還詢問幾句周濟民的情況，倒也挺自在的。
“誒，對了關玲，現在不是上班時間嗎，你們怎么都不用回車間工作啊？”
“誰還有心思工作啊？要是不解決這個吃飯問題，大家也干不好工作啊，再說了，我們這些人都是工人代表，沒解決這件事之前，不用回車間。”
聽到關玲滿不在乎的話，周濟民心里一沉。
果然，這才63年而已，就已經有苗頭了。
幸好他已經提交離職申請了，只等年底徹底退出來，然后用兩三年的時間，把自己給摘出去才行。
等等！
突然間，周濟民想起來了，如果他回到紅星公司，也是繼續負責技術這方面的工作的話，好像也沒有徹底斷掉啊。
看來，等會兒找朱文軍談事的時候，必須把技術顧問這份工作，給徹底斷掉才行。
雖然朱文軍不太可能會同意，但周濟民哪里還管得了那么多？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要是不批準他的申請，他就磨洋工。
他還不信了，領導們還能允許他摸魚摸幾年？
一邊聊著天，周濟民一邊注意朱文軍那邊的動靜。
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是關玲在嘰嘰喳喳地說，他就是敷衍著點頭。
并且兩人是很正常的一米社交距離，再靠近的話，周濟民就會后退或者警告對方的。
忽然，周濟民注意到了朱文軍身后不遠處的一個圍觀群眾，是一個挺漂亮的女工人，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他沒有跟關玲打聽對方的名字，以免引起誤會。
不過，他相信他應該沒有見過那個漂亮的女工人，想來應該是劇情人物。
并且應該是配角，如果是主角的話，他應該有比較深刻的印象才對。
可他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到底是誰，看來前世的記憶太過模湖了。
想不明白，他就沒有繼續鉆牛角尖了。
正好，此時的朱文軍也忙完了，他便上前去攔住對方，微笑著跟對方打招呼，想跟對方聊一聊。
本來一肚子火的朱文軍，被攔住去路的時候，就想罵人了。
可抬頭一看，居然是周濟民，頓時換上笑容，客氣又熱情地道：
“是周主任啊，真抱歉，您久等了吧？走，去我辦公室聊。”
朱文軍的辦公室里，剛坐下來，朱文軍秘書就端來了茶水。
領導的辦公室就是不一樣，還有茶水喝。
沒什么好閑扯澹的，周濟民直接進入主題，開門見山地把要求說了出來。
第一就是要辭掉現在的技術顧問工作，第二則是詢問目前還有沒有其他適合養老的工作。
聽完之后，朱文軍已經臉色大變了。
靠，這么能行呢？
要知道周濟民可是技術大老啊，紅星公司是怎么發展起來的，朱文軍了解得不夠透徹。
但是，紅星公司是如何走向輝煌的，他朱文軍可就太清楚了。
這么說吧，要是沒有周濟民坐鎮主場，解決很多關鍵性技術問題，紅星公司目前在國內的地位還要降好幾個檔次。
因此周濟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現在，朱文軍竟然聽到周濟民要辭職，還要換一份養老的工作，這也太滑稽了吧？
他才二十歲吧？
就養老了？
于是，朱文軍趕忙苦口婆心地勸說，表示沒你周主任可不行啊。
“朱同志，地球沒了我照樣轉，紅星公司多我一個技術員不多，少我一個也沒啥，公司照樣運轉。”
周濟民打斷對方的勸說，道：
“所以，就別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要是不跟我說有什么養老的工作，回頭我真辭職，不在紅星公司干了。”
此話的威脅，殺傷力還是蠻大的。
反正嚇得朱文軍臉色蒼白，想要繼續勸說，又怕徹底得罪人。
可要是不勸說的話，周濟民真不干技術顧問的工作了，以后有問題找誰？
就第一和第二實驗室的那群傻瓜嗎？
那可太看得起他們了！
思來想去，朱文軍只能先將周濟民穩住再說。
“周主任，您對養老工作的要求是什么？”
講真的，朱文軍才四十多歲，他哪里知道什么是養老工作？
退休這事兒他倒是知道一些，養老工作就不懂了。
“清閑自在的，不用干苦力的，也不怎么需要動腦的，嗯，最好還能偶爾出差的工作。”
想了想，周濟民順著對方的話，把要求給說了出來。
瞬間就把朱文軍給難住了。
這樣的工作要求，上哪找去？
忽然，他想起了一份工作，文化廣播處的處長，領導崗位，也能偶爾出差，倒是挺符合要求的。
周濟民一聽，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這種地方，他躲都來不及呢，怎么可能還會去接這樣的工作呢？
見他搖頭，朱文軍又提了幾份工作，可周濟民還是搖頭，朱文軍頓時更加愁了。
然后翻看了一下桌子前的資料，朱文軍突然道：
“對了，有一份很輕松的英語翻譯工作，就是太委屈周主任您了。”
翻譯？
這工作當然不能要了。
英語翻譯不是不好，工資高，工作也簡單輕松。
可他還是拒絕了，然后突然詢問起紅星公司的對外部門了。
由于紅星公司崛起，不少產品都是外銷，出口創匯的好東西。
因此，有專門的對外部門進行負責接待、發貨等工作。
一聽說這個部門，朱文軍卻瞬間想起來，還真有一個適合周濟民的工作。
那就是對外技術顧問！
這個崗位很輕松，也就偶爾看一下技術文件，如果有技術問題的資料，找出來就可以了。
同時，有些時候需要外出的時候，跟著一起出去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還能把周濟民留在技術崗位上，到時候要是真的有什么棘手的技術問題，不一樣還可以找他來解決嗎？
簡直完美！
“去哪出差？”
沉吟片刻，周濟民便詢問了起來。
在紅星公司，應該很難找到所謂的養老工作了。
如果有圖書管理員這樣的工作，他倒是可以一試。
當然，他也可以申請去保衛科當領導嘛，畢竟他思維邏輯能力和軍事能力都有目共睹的。
不過，相比之下，對外部門里的技術顧問似乎更適合他。
特別是朱文軍馬上就回答他了，去的地方是不定的，但一般都是去南邊的小島，或者東北那邊。
南邊的小島好說，畢竟這是目前內地唯一對外的窗口，就是東北這個地方，令周濟民很是不爽。
他不是討厭東北，而是提起東北，就想起來了之前在東北汽車公司的遭遇，心里難免會膈應。
想了想，還是應了下來，就這份工作吧，也不用瞎折騰了。
朱文軍見他答應下來了，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位爺可真不好伺候啊，希望這份工作他能滿意吧。
把周濟民送出去之后，朱文軍二話不說，直接讓人喊來了對外部門的負責人石順利，一個五十歲出頭的中年人。
“領導，您找我？”
石順利來到辦公室，拘謹地站著詢問道。
“老石坐，坐下來說，別那么客氣。”朱文軍滿臉笑容，親切地拉著石順利坐了下來。
盡管后者比他大，但朱文軍卻是對方的老領導了。
對外部門是紅星公司成立之后才組建的部門，非常重要的一個部門，朱文軍自然是要用自己人了。
所以，就把這個重任交給了石順利。
當然了，這個石順利可不是之前那個被朱文軍派去掌控財務處的笨蛋，石順利可精明老練多了。
“老石啊，你可得謝謝我才行，你不是想招一位懂技術又懂外語，還會談判的專家嗎？我可是給你們部門找來了……”
石順利聞言，頓時很是驚訝，連忙問是誰？
可一聽朱文軍說出名字后，石順利整個人都驚呆了，回過神來之后連忙道：
“領導，您可別忽悠我，人家周顧問可是進了國家科研部門的核心科研人員，怎么可能會來我這座小廟里呢？”
“我這廟那么小，他要是真舍得過來，我直接退位讓賢，這可是好事啊……”
也不怪石順利有如此的反應，這幾年，他經常出差，可沒少聽說周濟民的事。
那可真是太厲害了！
連老外都豎起大拇指夸贊周濟民發明的產品，石順利自然欽佩這樣的人才了。
只是他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有機會跟周濟民一起做事。
朱文軍苦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石順利的肩膀道：
“這事是真的！”
“不過你也不用退位讓賢，周顧問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他到你部門里面工作，你稍微關照一下就可以了…..”
其實，對于周濟民為何想要找這樣一份養老的清閑工作，又十分矛盾的偶爾出差的要求，朱文軍有個大膽的猜測。
估計是厭倦了或者不習慣清苦、默默無聞的科研工作，所以才想著換個環境。
又或者是周濟民本身膽小的原因。
因為朱文軍也有所耳聞，聽說周濟民不太喜歡冒險，很多獎勵到他手上，轉手就捐出去了。
膽小這個性格，不知從何開始，就傳了出來。
當然，猜測歸猜測。
朱文軍會叮囑好石順利，讓后者做好心理準備，首先一點就是不能得罪周濟民，必須得把他供起來，當部門的吉祥物，沒事就別打擾周濟民。
其次就是周濟民不管有什么要求，能滿足的盡量滿足，滿足不了的，也要向他朱文軍申請。
這一點，朱文軍倒是不擔心。
畢竟據他所知，周濟民也沒什么特殊癖好，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就算真的有，朱文軍反而還更開心呢。
之前，朱文軍接到過周濟民的電話，只是幫一個小忙而已，周濟民都對他客氣的不行。
能讓周濟民提要求，這事兒可太難了。
最后，就是要跟對外部門的其他工人給講清楚，不能過度熱情，要不然把周濟民給嚇跑了，可就壞菜了。
石順利不停地點頭，心里是又欣喜又害怕，還有激動的小情緒。
沒辦法，聽朱文軍的意思，周濟民要來對外部門，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雖然不知道周濟民到底怎么想的，但這位大佛真的要來對外部門，那可是大好事啊。
只是朱文軍也說了，不能太過熱情，那稍微熱情一下，不過分吧？
走出辦公室的周濟民，可不知道石順利的打算，他這會兒又被關玲給堵住了。
“周濟民，真巧啊，你也要去廁所嗎？”
望著假裝偶遇滿臉開心的關玲，周濟民實在無語了。
拙劣的演技，跟后世那些摳圖黨明星沒什么區別。
“關玲同志，我不上廁所，請便。”
說罷，周濟民走向另一邊，繞點路而已，總比被這小妞纏著要好得多。
關玲看著他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神氣什么呀，哼！
老娘又不是沒人追，至于連看都不愿意多看老娘一眼嗎？
老話常說的女追男隔層紗，都是假的吧。
這頭犟牛，老娘要怎么才能撬開他的嘴巴呢？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郝大通等四大金剛頓時迎了上來，周濟民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旋即進了那個小房間。
等到對外部門上班之后，他就不想再回來這邊了。
所以，趁著魯靖元還是他警衛員，還有車子，現在就搬東西吧。
門口，看到他收拾東西，郝大通跑了進來，十分殷勤地搶過書本，動作麻利地幫忙收拾，嘴上討好道：
“領導，這些粗活就不需要您動手了，讓我來就可以，您到一旁休息吧。”
周濟民看了看對方忙碌的樣子，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陣失笑。
搖搖頭，他忽然開口說道：
“大通，要不要換份工作？”
以前，他喊對方大通叔，可隨著他地位越來越高，郝大通等人都不敢太過隨意放肆了。
喊了幾次大通叔之后，被郝大通說了幾次，周濟民才沒有繼續堅持，而是改為大通。
“啊？換工作？”
郝大通一臉茫然，換工作這種事，離他太遠了。
如果可以，他情愿一輩子就待在這個辦公室里，當一名普普通通的辦事員就知足了。
看到周濟民微笑點頭，郝大通喜道：
“領導，您想把我換哪去？我保證勤勤懇懇地工作，不會拖累您的。”
雖然沒有什么野心，但他樂意跟著周濟民。
自打成為工人開始，他也經歷了不少。
直到幾年前，跟著周濟民后，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了。
首先，在周濟民手下工作，工作比以前輕松多了。
工資雖然沒有漲多少，但各種福利待遇，羨煞旁人啊。
比如周濟民拿到獎勵了，都會買點米面糧油等分給大家。
可以說，在這個辦公室，基本上都受到過周濟民的照顧。
就連隔壁的電工科，也經常過來打秋風呢，活得老滋潤了。
最近一兩年，周濟民基本上沒出現在紅星公司，但有好事的時候，也沒落下他們。
所以，這樣的領導，誰不喜歡？
“算了，我也還沒定下來，到時候在說吧。”
突然，周濟民皺眉，搖頭說了一句。
因為他想起來，他還沒到對外部門報道呢，還不知道那邊的情況。
而且，他這個辦公室，如果解散的話，估計很多人會舍不得吧？
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周濟民還得好好思考一下。
這個辦公室，肯定不能保留的。
等等，不對啊，他去沙漠的這兩年，這個辦公室沒有他周濟民，不也照樣運行的好好的嗎？
所以取消掉這個辦公室，有這個必要嗎？
算了，誰樂意操心，誰操心去。
反正他都要離開這里了，自身難保，還想那么多干嘛？
未雨綢繆的事，只需要做好自己，關系一般的，隨他去吧。
把書本、資料等東西收拾好之后，周濟民喊來魯靖元，搬上車，準備離開了。
然鵝，隔壁辦公室的沉放等人卻突然攔住了他。
十分熱情地表示晚上一起吃飯，理由是太久沒聚過了。
可周濟民哪有心思聚餐啊？
本來他對沉放這幾個狐朋狗友就沒有多少好感，平時也就是虛與委蛇罷了。
要不是之前周淑晴的事兒，加上辦公室就在兩隔壁，他才懶得搭理呢。
“就別浪費錢了，以后我都在公司上班了，還怕沒時間聚餐嗎？”
沉放他們不相信，表示你周濟民這么厲害的人居然會回紅星公司上班？
對此，周濟民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吐槽其他。
沖人群中的周淑晴點點頭，他便上了車，讓魯靖元開車離開了紅星公司。
望著轎車離開的背影，沉放感慨不已：
“小晴，你哥才是真瀟灑自如啊，想干嘛就干嘛，感覺都不用上班的，太厲害了。”
“厲害就算了，還那么謙虛低調。”
“我要是有你哥一半的本事，我就不用待在電工科了，每天苦哈哈地背書啊，唉！”
幾年過去了，沉放也終于升到五級工人的水平了。
可惜，想要再往上升級，真的太難了。
盡管電工科的工作還算清閑自在，五級電工的工資也有六十三塊五毛六分，但是，這基本到了天花板。
想要工資再往上漲的話，專業技能要求太高了，沉放表示他很難做到啊。
魏明勛哈哈大笑，“大白天的，老沉你做什么美夢呢？還想擁有周組長一半的本事？洗洗睡吧你。”
大家伙聞言，也是哈哈大笑，周淑晴也跟著笑了。
電工科，名字跟以前一樣，依然只是一個科室。
但是，隊伍卻比以前大了幾倍。
以前，只有老江這個科長是五級電工，還有沉放等幾名二三級電工，整個科室加起來，兩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
現如今，整個電工科已經分為三個小組，每個小組都有八個人。
擔任小組長的都是五級電工師傅呢，比過去強太多了。
并且，電工科不再是和尚廟了，而是有了五名女電工。
此時，周淑晴旁邊的沉翠芳，挽著前者的胳膊羨慕道：
“小晴，你說你大哥要是沒結婚該多好啊，這樣的話，我就能當你大嫂了。”
“你個喜歡做夢，怎么芳芳你也喜歡做夢？”
聽到周淑晴的打趣，沉翠芳翻了個白眼，“怎么？難道我不夠漂亮嗎？當不了你的大嫂？”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你很漂亮，你是天上有地下無的小仙女，行了吧？”
“你就是在敷衍我，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另一邊的一個女電工也湊熱鬧地說道：
“芳芳你是很漂亮，但我聽說小晴的大嫂可是大學生，現在已經是醫生了。而且，身材曲線超好的，膚白貌美，芳芳你好像還真的不夠格呢。”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
可這位女電工，是直接把沉翠芳給按在地上摩擦啊。
看著打鬧著走遠的沉翠芳兩人，周淑晴笑了笑，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繼續復習。
半年時間的沉淀，她已經拿下電工證了，但想要在這個行業繼續深耕，那就必須好好努力才行。
只不過，她沒有趕上好時代。
她大哥確實很厲害，直接給她安排了一個正式工的職位。
可62年之后，想要參與工人職級晉級考試的工人，已經不能越級參加了。
換句話說，大家都只能一級一級地慢慢往上升。
想當年，周濟民可是直接越級參加考試的，晉升速度令人羨慕。
盡管如此，周淑晴也沒多少遺憾。
因為對她來說，就算現在可以越級，她也參加不了。
畢竟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著非常清晰的認知，越級是不可能的，只能腳踏實地。
電工科的活不多，大部分都在上班后一兩個小時內就完成了。
所以這會兒，大家都挺閑的。
認真看書的周淑晴，沒有留意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有人敲了敲她的辦公桌，她的大腦這才斷開跟書本的聯系，回歸現實。
“小晴，到飯點了，我們一起去打飯吧。”
是沉翠芳敲的辦公桌，她身后還有胡小紅、張美麗和趙詩詩三位女電工。
算是周淑晴，她們五人就是電工科僅有的五朵金花了。
“小晴你太勤快了，你再這么努力下去，讓我們可怎么辦呀？”
“對呀對呀，你本來就是一級工人了，每月33元的工資，比我們這幾個學徒工可厲害多了.....”
“唉，小晴你命這么好，又這么努力，好歹留條活路給我們吧？”
三個女人一臺戲，何況沉翠芳她們可是四個女人。
聚在一起，那肯定是吵鬧的不行。
對于這幾人的日常吹捧，周淑晴早已習慣，謙虛一番，就拿起自己的飯盒，被她們簇擁著前往食堂。
別聽胡小紅她們說著很羨慕的話，實際上，她們也很刻苦努力的。
主要是京城的大環境太差了，二是電工科太卷了。
三是電工科的晉級之路十分明確，基本上是有著嚴苛的量化標準。
嚴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希望，沒有標準。
然而，有標準，就意味著只要達到了標準，那就可以晉級了。
一旦晉級，那就是成倍增長的收入啊。
誰不想自己的收入更高，生活條件更好呢？
周淑晴的一級工人身份，沒什么好說的，因為這本來就是周母的職位。她年齡到了，自然就可以繼承這個職位，跟當初周濟民繼承老周的職位，是一個道理。
她們幾人是很羨慕，可說起來，周淑晴反倒覺得她們才是最幸運的。
畢竟她們的崗位可是拼實力和關系拿到的。
不管是沉翠芳，還是趙詩詩，或者張美麗，她們四人，有一說一，哪個不是在紅星公司有關系的？
當初周濟民手里有軋鋼廠的職工崗位名額，沉放是想幫他妹妹沉翠芳拿下，誰知道周濟民直接把名額給丟回老楊那邊去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沉放，后面
是通過軋鋼廠晉升紅星公司的機會，電工科擴招，讓他妹妹沉翠芳進來了。
張美麗等人也一樣的，基本上都是這么進來的。
魏明勛、沉放他們跟在周淑晴她們后面，十幾人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向食堂。
中午飯點，很多工人都從車間出來了，齊刷刷地往食堂涌去。
幾萬人規模的大廠子，這個場面，確實非常壯觀。
“今天的饅頭應該不會又很難吃吧？”
“聽說上午的時候，領導們已經檢查過了，肯定沒什么問題了。”
“誰知道呢？也不知道是哪個黑心腸的壞蛋，居然拿變味的面粉來湖弄我們這些工人，等等看領導怎么處理的吧。”
一路上，不少工人都在討論這件事，周淑晴她們也跟著議論起來。
結果，她們剛到食堂，就聽到有工人在破口大罵。
隔著老遠，就聽到了。
似乎是饅頭還是變味的，有點臭，煮的肉也是這樣，很難吃。
準備吃飯的周淑晴等人，全都是皺眉了，這到底什么情況？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吃飯了？
小食堂里的朱文軍，正在招待從南方來考察的兄弟工廠領導，本來吃的好好的，聽到外面的動靜，臉色瞬間變了。
他吩咐老趙去外面看看，把事情解決一下。
食堂，熙熙攘攘的人群，烏泱泱的，把偌大的食堂都給填滿了。
這會兒的食堂主任衛和平真的很想哭，早知道，他就不應該答應他老婆的要求，把小舅子安排到食堂采購處。
紅星公司有自己專門的采購科，只不過，食堂采購是獨立的。
所以，衛和平這個食堂主任全權負責食堂采購處的工作。
上午，朱文軍這個紅星公司一把手來檢查，還好早早收到消息，衛和平趕緊讓人把食堂小倉庫收拾好。
本以為今天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沒想到小舅子坑人跟老母豬戴胸罩一毛一樣，一套又一套啊！
坑爹的小舅子，居然還留了一手，壓根就沒有把所有摻雜了陳面的面粉給拿走。
剛才，衛和平已經再三咨詢過小舅子，嚴厲警告了，才確認現在食堂已經沒有一丁點的陳面面粉了。
至于放了幾天的肉，肯定是早早處理好了，斷不會讓人察覺出來的。
“那些肉，你是怎么處理的？”
衛和平已經害怕死了，所以面色猙獰地盯著小舅子。
誰知道后者壓根兒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嬉笑著說道：
“那還不簡單，直接鹵了不就行了嗎？”
鹵肉，被各種調味料混合之后，肉質本身的味道已經被掩蓋住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辦法。
“誰教你的？”
“還能是誰？咱們食堂的廚藝就數傻柱最好了，當然是傻柱教我的了。”
“那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就算傻柱知道又能怎么樣？”
小舅子依然嬉笑著，滿不在意的樣子，囂張至極，不屑地哼道：
“就傻柱那個混不吝，一輩子都被秦淮茹給毀了，現在為了錢，哪還有什么底線？”
“再說了，只要姐夫你一天是食堂主任，傻柱就算知道這事是我干的，他拿不出證據來，也拿我們沒轍啊。”
“我用得著怕他嗎？只要我去跟秦淮茹說幾句壞話，他傻柱不得哭幾天？”
衛和平皺了皺眉頭，冷哼著警告道，“你給我收斂著點，傻柱可不是真的傻，要是被他抓到機會了，你就等著被他狠狠宰一刀吧。”
兩人在這里商量著，大門突然被老趙給一腳踹開了。
看著兩人驚愕的樣子，老趙氣得不打一處來。
指著衛和平的鼻子就臭罵，外面都鬧翻天了，你這個食堂主任還躲在這里聊天？你就是這么管理食堂的？
老趙可是紅星公司的二把手，曾經軋鋼廠的二把手，妥妥的管理層老二。
所以，一開口，就把衛和平給嚇壞了。
衛和平他小舅子吳建業也是很會鉆營的人物，聞言跟著討好二把手趙世忠，表示現在就出去擺平外面的事。
趙世忠冷笑連連，“那我等著，我只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要是五分鐘后，還沒解決這件事，你們就等著挨批評吧。”
這年代的挨批評，可不是什么小事兒。
特別是二把手這樣的領導親自發話，衛和平哪敢怠慢啊，都顧不上搭理小舅子了，夾著尾巴就跑了出去。
心里已經把小舅子給恨死了。
“各位同志，今天真的非常抱歉，關于饅頭和肉變味的事，我們已經在調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出來了。”
“給大家帶來的不便，我們也非常抱歉，剛才我已經讓食堂準備了綠豆湯，等下大家都來喝呀，免費供應！”
衛和平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大夏天的，綠豆不便宜，但少放點綠豆，多放點水，也能湊合一下。
工人們都是愛貪小便宜的，一點綠豆湯，肯定可以擺平這件事。
相比獲得的利益，這點綠豆湯又算得了什么呢？
眾所周知，采購這個崗位，一般都能獲得不少的油水。
特別是他小舅子吳建業來了食堂采購處之后，孝敬給他的錢越來越多了。
就是這個變味的饅頭和肉的風波，必須得平息下去才行。
只要工人們都適應了變味的饅頭和肉，那這暴利也就變成了可持續的利潤了。
人群中的沉放等人，聽到有便宜可以占，頓時高興地起哄。
反正不少工人都歡呼著表示沒什么。
畢竟變味的饅頭而已，兩年前就算想吃變味的饅頭，都吃不到呢。
周淑晴皺了皺眉頭，心中滿是疑惑。
變味饅頭的事，其實已經有幾天了。
昨天就有工人想要鬧事了，上午有工人代表和領導來處理了。
沒想到，事情居然還沒解決，又來了一次。
現在更是明目張膽地用小恩小惠來試圖掩蓋變味饅頭的事。
囂張！
簡直肆無忌憚！
可她只是普通的工人，她反抗不了。
所以，排隊打飯的時候，她沒有買饅頭，更沒有買肉，就要了窩窩頭和土豆絲。
她不相信，這兩樣東西也能摻點別的東西。
“小晴你怎么就吃這些呀？怎么不吃饅頭了？”
沉翠芳她們都很詫異，畢竟周淑晴家里可不差錢，平日里要么帶飯，要么回家吃飯，就算在食堂吃飯，那也是必須有饅頭呀。
“今天沒什么胃口，吃不下。”
看了看她們裝著饅頭和肉的飯盒，周淑晴笑著說道。
味道不是很大，但放在鼻子面前，還是能聞到一股發霉的味道。
雖然澹澹的，不是很濃，可就算如此，也讓周淑晴差點反胃。
好在窩窩頭和土豆絲都還不錯，沒有什么味道。
吃過這頓午飯，下午回到家的時候，她就將這件事跟她大哥說了一下。
周濟民聞言，笑道：
“肯定是有人鋌而走險，在面粉里摻了點料，要不然饅頭怎么會變味呢？”
這個年代，還沒有科技與狠活，蒸出來的饅頭都很好吃。
就算干吃饅頭，也能咽得下去，而且還有澹澹的甜味。
那么變味的饅頭，毫無疑問，真相肯定是摻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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