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于青萍之末
風，起于青萍之末
當兩道劍光縱起，即使是這般宏大戰場，也是來去自由，百無禁忌。
不要說有鬼阻攔了，不少鬼仙巴不得他們快快離去。
又因為楚江大王的鑾駕是在三途河的東岸，所以，莫成君和老夫子是先在三途河邊停下的遁光，又逆行過了鬼橋，才到了大軍軍陣之中。
可以看出，這里的防備極為森嚴。
有精銳的鬼卒值守；有最厲害的鬼將巡邏；有鬼王在半空游弋，警戒四方；還有鬼仙在高空盤踞，洞察四方。
莫成君敏銳的察覺到，他們的氣息是連在一起的，鬼氣彌天，幾乎封鎖了每一寸空間，還可以隨時調用，應對強敵。
同時，這里的每個個體都是這個龐大體系必不可少的部分，雖然少了容錯率，但只要有一個消失，或出現異常，都會在第一時間被發現。
這手段，不同于兵法神通，但卻有異曲同工之妙，且最是利于護衛警戒。
因為，它幾乎堵死了所有隱匿潛行的路子，若是想直接強攻，又得直面這精銳鬼軍，幾乎不可能。
當然，老夫子走在其中，倒是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似乎所有的鬼卒鬼將都認識他。
凡他所過之處，眾多鬼卒鬼將盡皆低頭垂首，讓出了道路。
這讓莫成君都忍不住高看一眼，就覺得老夫子這地位，是真心不一般啊！
一路暢通，及至鑾駕之前，才有鬼王攔路。
老夫子丟了塊令牌過去，也只是簡單查看，就過了最后一關。
而這鑾駕，已經等同是一座移動的宮殿了，其內亭臺樓閣，回廊幔帳，是一個不少。
也不乏俏麗女鬼穿行其中，好似是婢女奴仆之類，很是養眼。
好吧，鬼物之類，大多奇形怪狀，丑陋不堪。
莫成君來了這陰土幽冥也算有段時間了，這般正常的妖艷女鬼，他還真沒怎么見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及至穿過數道回廊，又左拐右拐，終是走入了一方大殿。
他們走入的地方，都不是大殿正門，反而類似于偏門。
一入其中，莫成君抬眼一看，就見那九龍王座近在眼前，更有黑氣彌漫，分割出數塊幻景，顯出外面大戰的場景。
有一鬼，身高八尺，體型修長，身穿黑色袞服，頭戴十二流冠冕，舉止間充斥著王者氣度，與那王座之上端坐。
時不時的，他會看向戰場某處，抬手就是一指，口中念念有詞，就射出一道法光，融入一旁的令旗后。
而那令旗，得了命令自會飛出了大殿，又有傳令鬼將接手，立刻策馬奔行，傳遞命令，調動鬼軍。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必是十殿閻羅之一，楚江大王了。
說實在的，莫成君以為自己會被引入什么偏僻點的地方，好方便說話才是。
可他真沒想到，就這么入了楚江王的鑾駕，還到了這最核心之處。
這狀況，他著實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過，也不用他反應，就見老夫子毫不在意的走了上去，一把拉過楚江大王，道：“來來來，我給你介紹個人啊？”
楚江王被他拉的跌跌撞撞，臉上露出了些許羞惱之色，斥道：“彭小山，彭小山，我說過多少回了。
在外人面前，我是楚江大王，你就不知道懂點禮儀，給我點面子？”
老夫子毫不在意：“我知道，知道，不過你說的不是外人嘛？
這次讓你見得，又不是什么外人。”
“就看那劍氣沖霄的架勢，不就是你星河劍宗的門人弟子嘛？我又不熟。”
這般嘟囔著，楚江王緩緩轉身，看向莫成君。
他雖話語隨意，但那是對老夫子，目光落在莫成君身上時，那股子君凌天下的審視意味，就流露出來了。
而莫成君也有些無奈，老夫子的朋友，他也不熟，這個怎么相處也是個事兒？
不過，老夫子可不是那種不懂人情世故的鬼，接下來，他只用了寥寥數語，就打破了雙方的僵局。
就見他看向楚江王，道：“四十大限，阻你道途，這么多年了，你不是想見見解決的人嘛？”
“是啊！”
“那不就在眼前了。”
說著，他又轉頭看向莫成君，道：“紅木密錄是我給你的，但那可不是我寫的。
見了正主，莫師不該有所感謝嘛？”
“不會是？”
“沒錯，就是如你想的那般。”
這一下，莫成君和楚江王再次對上眼，那種陌生和疏離就消散大半。
莫成君很是恭敬地行禮，率先開口：“可是寧瘋子當面？末學后進莫成君神交已久，今日見了真佛，甚是開懷。”
“寧瘋子啊，這名字，嘖嘖，好生懷念。
當時，我是挺瘋的，也沒什么好怕的，只可惜到了最后，也沒個好結果。”
楚江王笑了：“我應該感謝你的，莫師，你讓我看到了結果，也讓我知道自己走的路沒錯。”
莫成君接話道：“事實上，您提出的兩種方法都沒錯。
甭管是‘精氣神’恢復法，還是洞天開辟法，其實都可以解決四十大限的問題。”
楚江王眼神一亮：“什么，你居然還嘗試了洞天開辟法？”
“有機會自是要嘗試的，我在筑基圓滿，突破金丹之時，就開辟了第一個洞天。
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做了實驗，可以確定此法有效。”
莫成君這般說著，還感嘆道：“就是成本太高了，一般人根本玩不起。
不過好處也明顯，效率夠高，速度夠快，不耽擱后續的修行時間。”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老夫子就忍不住了，大聲道：“等等，你說筑基圓滿，金丹未成之時，就開辟洞天了？
那時候我還沒死吧，為什么我不知道？
而且，最主要的，你哪來的靈材物資？哪來的那么多活躍期靈泉之眼？還有兩界石？
這可是開辟洞天，開辟洞天啊？！
你這話說的好像修成一道術法那般簡單。”
這般說著，老夫子堅定搖了搖頭，吐槽道：“我死了，可沒傻，你莫要誆我？”
當然，楚江王的想法就和他不一樣，也不等莫成君開口辯駁，直接就懟了上去：“那是重點嘛？
彭小山，你就沒搞清楚重點好不好？
現在說的是四十大限，既然開辟洞天之法有用，那就得考慮它為什么有用？”
一轉頭，他又看向莫成君道：“莫師，這一點你研究過嗎？”
“自然是研究過的。”
“那我們且詳聊，詳聊啊！”
老夫子不干了：“他還沒回答我問題呢？”
“我的更重要，你不知道嘛？”
“別吵吵，我們一個個的來。”
莫成君倒也不慌，他先是對老夫子道：“開辟洞天最缺的是靈泉之眼，活躍期的太貴了，買不起，但休眠期的多啊。
只要解決了休眠期靈泉之眼的恢復問題，那不就想要多少有多少。
至于兩界石？
這個不是您給我的嘛？”
“我啥時候給你兩界石了？開玩笑，我自己都沒有。”
“紅木密錄里面就有一塊啊，你不知道嘛？”
老夫子一個轉頭，就看向楚江王，楚江王歪了歪腦袋，道：“我是在那紅木中開了一個暗格，放了一枚兩界石，原本想著等靈泉之眼湊齊了再用。
可后來你是知道的，活躍期的靈泉之眼很是珍貴，到底我都沒湊齊。”
這般說著，他又莫成君：“不是，你怎么做到休眠期靈泉之眼恢復的？那不是得要熬時間嘛？”
“呃，剛才的問題我還沒回答呢？你想先知道哪個，我一一解釋？”
“哈哈，我當然是都想知道，莫師，你可不能藏私啊？”
說這話時，楚江王眼神極亮，非常的亮，王者威儀什么的早就丟一旁去了，而是成了標準的學者，真正的研究人員。
都不等莫成君開口，他只是極短時間的停頓，又反問道：“是了，莫師，你對人體經脈竅穴知道多少？”
“這個，十竅通了九竅，幾乎是一竅不通。實在是這方面的研究太耗時間，我空閑不多，真沒來得及。”
楚江王再道：“那丹器符陣，星象占卜，推演預測，山川地勢，靈脈點穴，鬼道秘術，妖族秘法，魔道魔功，又有哪些是你感興趣的？”
“感興趣，自然是都感興趣啊！”
楚江王一拍手，很激動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們換。
你教我你會的，我教你我會的，我們相互交流，有什么不懂得，想問的，想知道的，暢所欲言，可好？”
“這個好，這個好！”
說到這個莫成君也興奮了，其他且不說，就經脈竅穴這方面，本就是他最渴求的。
除此之外，眼前這位楚江王，寧瘋子，可是最早的實踐派創法大師。
可能不成體系，但要說他掌握的知識，做過的實驗，絕對不少。
而且，就科研這一方面，莫成君實在是站得太高，整個天庭福地內，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他的徒子徒孫。
這不能說是壞事兒，但要說相互溝通，相互交流，其實極少極少。
不是莫成君不想，實在是那些個科研人員都快把他當成神來看了，隨便說一句話都得奉為圭臬。
可莫成君自己是知道自己的，他也會犯錯，也有不知道的，也會有知識盲區。
到了現在，他都不怎么愿意在科研院露面了，就是害怕無意中誤導了別人。
可寧瘋子是不一樣的。
身份，地位，實力的對等，讓他和這一位，可以進行暢所欲言的溝通交流。
而楚江王也是干脆，他一聽莫成君答應了，立刻把老夫子往前一拉，拽到了龍椅面前，又按了下去。
“小山啊，這里就交給你了，隨便打打就行，戰果什么的都不重要。
實在不行，你就吹號，把鬼都撤回來，等上一段時間再打，也沒什么。”
這話說的，突出的就是個無所謂。
而他說完，也不管老夫子的反應，拉著莫成君就走，要的就是個又快又急。
只余下老夫子坐在那龍椅之上，看著眼前變換的霧中幻景，整個鬼都呆滯了。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要干什么？
我為什么又被抓了壯丁？
當然，最重要的，我為什么要介紹他倆認識？
后殿，
樓閣之中。
一張圓桌，居然擺上了酒菜，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看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兒。
還有酒水滿上，散發著淡淡香氣，如嵐似煙，有清心明神的效果。
當然，無論是莫成君，還是寧瘋子，都沒有理會這些，而是你一言我一語的溝通著。
莫成君從四十大限開始，講‘精氣神’三寶，講食氣法的本質，講人族食氣法向練氣之法的轉變，講他對于靈機的理解，講靈機粒子元素周期表，還講通用特性和獨有特性……
他就不是個喜歡遮掩的人，尤其是在這一位面前，他都沒怎么講具體的神通和法門。
只是在理論，猜想，假設，實驗等方向不斷的闡述。
這些，對于普通的仙人，甚至就算是燭龍和應龍來了，短時間他們也沒法將這些知識，轉化為實際的領悟和所需。
但寧瘋子可以，他聽得是如癡如醉。
甚至時不時的就打斷，提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也提出自己的看法，意見，思考該如何去論證，去做實驗。
對于寧瘋子而言，他或許沒把‘創法四步’給用語言表達出來。
但是，在創法上，他就是這么做的。
而他也和莫成君講了自己的過往經歷。
從作為私生子出生時的不受待見，到成長過程中的種種苦難，到年長后的郁郁不得志，再到被他那位老子尋回去后的風光無限。
可無法筑基，是他永遠的痛！
被人解決不了四十大限，那他就自己上手。
閱讀資料，翻閱典籍，研究功法，實驗法門……
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該他做的，他也做了，很長時間段內，他為了能突破四十大限，是非常瘋狂的。
但你也承認，就是他的這種瘋狂和執著，造就了他淵博的學識，開放的思維，敏銳的洞察力，和對修煉的理解，對世界的認知。
也是從寧瘋子的話中，他才了解到，這一位居然是自殺的！
是的，在年齡越發老邁，四十大限突破無望之后，他又盯上了鬼道。
人都死了，走鬼修之路，我看你四十大限能奈我何？
于是，他在做了一系列安排之后，選擇了自殺，并仗著自己先前的準備，和自身的能力，一步步的走到了閻王的位置。
從他的身上，莫成君看到了什么是不屈，什么是堅韌，也看到了什么是癡狂。
說老實話，就他做的那些事兒，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而他，還真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著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了。
莫成君與他溝通，都得為他的淵博知識而震驚。
更何況，他不僅僅只是知識淵博，更有自己的觀點和堅持，有很新穎的想法，能快速吸收和接受莫成君的觀點，甚至自行規劃和設計后續的實驗。
他之所以能在這幽冥之地，一步步走到了閻王的位置，靠的就是他對于鬼道法門的改良和創造。
比如說剛才進入時，見到的那和兵法神通有的一拼的鬼軍陣法，就源自于他。
再比如說老夫子所修的鬼劍道，就是他結合鬼修之法和《星河劍典》優化改良而來。
保證了老夫子成就鬼仙境界的同時，還保留了劍修無雙的殺伐之力。
還有那些死亡的沙場宿將，以前可沒人在乎，又是被他發掘出來的。
莫成君得承認，和這一位溝通交流，真是一種享受。
他相信寧瘋子也是這種感覺。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知己，是真正的你能懂我的感覺。
來的此方世界這么多年，寧瘋子也是第一位能這般與他溝通無礙的，實在是難得，難得！
當然，他倆是交流暢快了，可老夫子的臉色卻是黑的和鍋底一般。
他見這兩位似乎交流起來，居然有種說不完的話，真就是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一天天的，居然沒了時間觀念。
到了最后，他是真的忍不住了，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愣是把寧瘋子給拖了回去，讓他當他的楚江王去了。
開玩笑，外面那么多鬼卒鬼將都在為你拼命，結果你在這里搞學術研究？
什么玩意兒嘛！
當然，等脫身之后，他自己就跑到這涼亭來了。
也不管莫成君愿不愿意，需不需要休息，直接就問起星河劍宗的情況。
莫成君也沒有隱瞞，從補天教對星河劍宗下手，劍宗弟子不得不放棄云州開始，把后面發生的事兒娓娓道來。
對于老夫子，他給予了充足的信任，包括他開辟洞天福地，創建天庭，建立神道體系，開辟太虛天，發展科研院，壯大星河劍宗……
凡此種種，實在是太多了，他自己說的都累！
當然，老夫子也是聽的目瞪口呆，甚至有種迷迷糊糊聽天書的感覺。
到了最后，他看莫成君的眼神都變了，不再是以前長輩看晚輩的樣子，而是多了幾許震驚，幾分欽佩。
或許是時勢造英雄，但莫成君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著實不易！
而這一番溝通，也是不知用了多長時間。
直到，莫成君說到此次幽冥之行的來意時，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停下。
頓了頓，他才道：“老夫子，不是我們不想幫您復仇，可陽世的局勢發展到現在這般，實在是不得不和補天教有所合作。
這一點，您可千萬不要怪罪幾位宮主啊！”
今日5000，求個票可以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