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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了,這病說重不重,卻斷斷續續地拖了有八九日。
連續三日早朝不見皇上,陳鹿行心慌,文武大臣的心更慌。
可陸飖歌將自己關在太極殿誰也不見,就連朝廷的奏折議事都統統搬到了東宮。
陳鹿行每日晨昏定省來了無數次,也沒見到陸飖歌的面。
更不要說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相見,也是見不到。
這一日恰好是初一,公孫婉瑩去太后宮里給太后問安,終究按捺不住說了皇上病了多日,連太子都不見。
“你說皇上病了?”
太后早就不問宮里的事情,說什么都不知卻是假的。
公孫婉瑩忙道:“是,陛下前些日子受了風寒,就這么斷斷續續一直拖到現在。原本陛下就算是病著,早朝還是要去的。可最近,陛下已經小半個月沒有上朝了。”
太后:“陛下沒有上朝,不是還有太子?”
公孫婉瑩小心地看著太后:“可行兒還小,如何能擔大任。”
說不歡喜是假的,可歡喜之后還是有著擔心,她的孩兒到底還沒成人,這么早讓他擔了重擔會不會累著傷著。
太后淡淡道,“太子也大了,皇上這十數年的操勞,也該歇歇了。”
公孫婉瑩一愣,看著神情淡漠的太后,一時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太后這話里的意思,是不是要陸飖歌讓位,將皇位還給行兒?
太后看著一張臉精彩繽紛的公孫婉瑩,不由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飖歌這孩子,吃苦受罪連自己的姻緣都放棄了,最后落得如此,屬實讓人心中發寒。
想到陸飖歌這些年的不容易,太后面色一變,“皇后還有事嗎?無事……”
“太后娘娘。”
公孫婉瑩忙道,“上次家母來還問過長樂公主。”
太后目光一寒,看著公孫婉瑩良久,一直到她低下頭去,才開口問道:“何事?”
公孫婉瑩深吸了一口氣,才道:“母親說,有一門極好的親事。”
見太后不語,似是在傾聽,公孫婉瑩的腰慢慢挺直了起來。
“是姑蘇閶門陸氏有一位輩分頗高的嫡出子,聽說這位爺生性灑脫,一直未娶,年齡和長樂公主也極其合適。”
原本母親說的時候,她并沒有放在心上,母親那人不聰明,做事難免有些糊涂。長樂公主一直在海外,雖然常派人送東西回來,可京中誰不知公主怕是不會回來了。
就算公主回來,一個二十七八近三十的女人,在海上飄蕩了整整十年,這十年她做了什么遇見什么人都不知。這樣的女子,就算她貴為公主,也無人敢娶。
何況,她又那么大年齡。
公孫婉瑩想了又想,最后還是派人去姑蘇打聽了。畢竟這十來年大商朝蒸蒸日上,確實是飖歌廢了些力氣的。
就算不看在飖歌為行兒做得這一切,她一個嫂嫂也該為小姑子籌劃籌劃。
打聽了才知道,陸家確實是為飖歌準備的良配,陸家的這位叔祖能文能武,相貌堂堂且十分的有才華,配陸飖歌足足有余。
這輩分高也有輩分的高的好處,飖歌在宮里這十來年,事事做主,養得性子也是說一不二。
她要是嫁入陸家,就沖這輩分陸家也沒人敢給她臉色看。上無公婆侍奉,下無府里事物煩心。就連陸家家主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叔祖母,何況是陸家其它人。
這婚事,在公孫婉瑩看來,已經算是頂好的了。
太后蹙眉,看著公孫婉瑩,眼里都是失望。她還以為,公孫婉瑩能給飖歌這孩子找個什么樣的人家。
就這?
太后抬手扶了撫鬢旁的碎發:“皇后可想過,飖歌姓陸。男女同姓,其生不蕃。皇后不會連這個都不記得吧?”
夏殷不嫌一姓之婚,周制始絕同姓之娶。
公孫婉瑩身為皇后,竟然連這個不記得,屬實讓太后心寒。
“太,太后……”
公孫婉瑩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聽母親提了姑蘇陸家就派人去打聽,完全忘記了陸飖歌不姓陳,姓陸。
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公孫婉瑩忙又翻出母親說的另一家,“還有,還有一個也是姑蘇的大族,姑蘇顧氏,他們家……”
“好啦。”
太后不客氣地打斷了公孫婉瑩的話,“飖歌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她的性子你也知道,斷不是那種聽人擺布的性子。她這些年為大商也算盡了不少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飖歌回京,她待在她的公主府,也礙不到你什么。”
“母后,不是兒媳容不下飖歌,實在是怕行兒有一日知道……”后面的話,公孫婉瑩再沒腦子也說不下去。
太后卻不打算放過她,厲聲問道:“行兒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要是知道禮義廉恥,就該懂得他姑姑為他所做的一切,只會感激,更該將他姑母待若親人護她愛她。”
這話,簡直就是在打公孫婉瑩的臉。
說行兒不知道禮義廉恥,行兒是太子,自幼有太傅和皇上親自教導,自幼的孩子怎么能不懂禮義廉恥。不過是太后拿話,指著鼻子罵公孫婉瑩忘恩負義。
“母后,并不是兒媳容不下飖歌,而是……”
“而是太子大了,不需要飖歌頂著,你就可以過河拆橋了。”
“母后怎么會如此想?”
“公孫婉瑩,你以為世人都是傻子嗎?”
太后乏力地揮揮手起身:“罷了。我也乏了,皇后自去吧。”
說著,也不管公孫婉瑩如何,轉身進了一旁的佛堂。
她這一輩子做錯了很多事,唯有吃齋念佛潛心向佛,才能贖去她一身的罪孽,讓她的親人們也好早日投胎轉世富貴榮華。
也求佛祖,保佑飖歌以后能有一段好姻緣,夫妻和睦子孫滿堂。
公孫婉瑩呆立良久,看著太后的小佛堂的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直到宮女提醒,才訕訕地回頭,回了椒房殿。
她知道太后為何如此不給她面子,不過是因為陸飖歌是她親妹妹家的孩子。太后的幾個兒子都死了,對這唯一的外甥女和沈家自然是不同的。
可她做為一個母親為太子想有什么錯,太子大了,這皇位陸飖歌就應該讓給行兒,而不是一直霸占著。
難道,真的就任由一個女流之輩坐在那龍椅之上,也不怕列祖列宗氣得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