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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虎深出了一口氣:“我不理解他為什么要用這么激烈的方式去死,難道活著不好嗎?”
看見大船在海中爆炸的那一刻,陳小虎其實是對宋云飛這人有些憐憫的。
他不理解宋云飛的想法,為什么要死呢?當初二哥能放了他,難道現在飖歌就不會放了他。
說起來,他是舅舅舅母養大的。就算飖歌想殺他,也不會舍得動手。
只要宋云飛想活,他就不會死。
周飏:“可能,他就是想讓皇上親眼看見他死了,這樣皇上回想起來的時候,也會一并想起他。”
他嘴上說著皇上,可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陸飖歌。
只是有些事情,哪怕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卻又不得不跟著一起掩飾。
“那是他以為。”陳小虎冷笑,“他這樣的人,有什么好值得回想的”
這個時候,陳小虎的那一點憐憫早就消失殆盡。
陸飖歌苦笑一聲:“是啊,他有什么好讓人回想的。”
她出生的時候,宋云飛已經回了清風寨,和宋云飛有情誼的是二哥,不是她。
宋云飛這個人,其實真沒什么值得她回想的。
哪怕他死,也好像并沒有讓她生出憐憫之心。
周飏問道:“陳將軍帶陛下走的時候,一點阻攔都沒遇到嗎?”
“沒有。”宋小虎搖頭。
“這才是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他抓了陛下,卻只將他關著,既沒派人看守,我們走的時候也沒阻攔。我覺得宋云飛這人可能有病,總覺得他就是想死,想當著陛下的面死。”
陳小虎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陸飖歌,見她神情平靜,好似并沒有被宋云飛這么激進做法所影響,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可能這人真的有病吧!”周飏嘆了一句。
如果沒有病,他就不會做出這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舉動。
當他劫持了皇上的時候,相信他要提任何條件,他們都不得不答應他。
可他什么都沒做,只帶著三個人開著大船在大海里,而皇上那邊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才讓陳小虎這么快得手。
看著船艙里,盤著發髻素衣長袍盤腿坐在地上的皇上,周飏將目光避開。
宋云飛的心有不甘,他多少還是能有所體會的。
只是,沒想到宋云飛會用這么激烈的方式。
就像陳小虎說的一樣,他可能是真的早就不想活了,之所以擄了陸飖歌,不過是想當著她的面了結自己。
這人,確實有病。
他這么死,真的是一點意義都沒有。
要想一個人永遠地記住你,不是說你在她面前用什么的方式死,而是你的死能不能給她創造價值,讓這人覺得你死的太可惜,她才會時時想起你。
陸飖歌沒有說話,只靜靜聽著周飏和陳小虎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提起宋云飛。
她摸摸口袋,在她用金簪刺進宋云飛腹中的時候,就覺得宋云飛手一動好似塞了什么東西在她的口袋里。
當時她沒注意,等她從海里上了戰船,準備清洗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口袋中有東西。
一只已經斑駁了顏色的竹蜻蜓,上面清晰地刻著陸飖歌的名字。
那名字刻痕已經久遠,四周摸的锃亮,連竹青都摸得變了顏色,可見收藏的人是常常拿出來撫摸的。
想到宋云飛常拿著這竹蜻蜓,一邊撫摸一邊想著她。
陸飖歌就覺得毛骨悚然,她接受不了這種畸形的愛戀。
“這竹蜻蜓……”陳小虎走近幾步,低頭去看陸飖歌手上的竹蜻蜓,“我記得……”
好似想起什么,陳小虎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這是二哥給飖歌做的竹蜻蜓,現在二哥已經去了,這竹蜻蜓還在。而飖歌,現在只能靠著這竹蜻蜓來回憶二哥了。
想到二哥,陳小虎心中一痛。
那么好的二哥,再也見不到了,現在這世間只留下他和飖歌兩個人了。
他……
陳小虎忍不住抬手想摸摸陸飖歌的腦袋,就像小時候一般,手抬起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他們再也回不到小時候了,飖歌已經長大,而他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虎哥了。
“陛下。”
陳小虎放柔了聲音,“累了就歇會,大概要再過幾個時辰船才能靠岸。”
“嗯,我知道了。”
陸飖歌抬頭疲憊地一笑,“陳將軍和周將軍先去忙,我歇一會。”
陳小虎抱拳,恭敬地彎腰行禮:“那微臣告退。”
門口的周飏:“臣也告退。”
等到陳小虎出來關了門,周飏才轉身,和陳小虎一前一后走在船舷上。
周飏停步:“我去巡視一番,陳將軍你也去換身衣服歇一會。”
陳小虎看了一眼身上的濕衣,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周將軍了。”
周飏客氣地笑了笑:“應該的。”
兩人在船舷處分開,一個繼續向前,一個轉身往后,進了離陸飖歌不算遠的一處艙室。
船艙里,陸飖歌低頭,看著從口袋里逃出來的竹蜻蜓。
這只竹蜻蜓是小時候二哥給她做的,陸飖歌很喜歡,還特意讓二哥在上面刻了她的名字。
有一次宋家父子來陸家莊借糧,陸飖歌和陳小虎領著宋云飛在花園玩捉迷藏,這只她極其喜歡的竹蜻蜓就不見了。
為此,陸飖歌還哭了鼻子。
后來,二哥和大哥還有小虎哥各自給她重新做了一個竹蜻蜓。
二哥還特意將他新做的竹蜻蜓涂了紅綠漆,很是漂亮。
她丟了一只竹蜻蜓,卻得到了三只不一樣的竹蜻蜓,小飖歌就忘記了當初丟失竹蜻蜓的不快樂。
現在,宋云飛將小時候的竹蜻蜓又一次送她的面前,不但沒讓她覺得高興,反而有些不端地生出厭煩之心。
這只竹蜻蜓從她丟了的那一刻起,她已經不稀罕了。
她陸飖歌曾經擁有過很多很多,早就不在乎這一只了。
打開窗戶,陸飖歌揚手將手中的竹蜻蜓扔了出去。
卷起的浪花,將竹蜻蜓托起又淹沒,最后消失在視野之中。
窗外的另一側,周飏側頭看過來,只看見拋出來的一個殘影。他不知道陸飖歌扔出去的是什么,不過,不重要。
重要的是,皇上還好好的,這大商的江山就會依然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