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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風初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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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起義軍,陸全和李掌柜心里都有些不大是滋味。
特別是李掌柜,如果不是因為起義軍要來的風聲,少東家也不會撤店,而他也不會在蔣家壩待了十來年,還要回去。
他這么多年都沒在揚州,再回揚州,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老東家病重不問事,少東家有自己的心腹。
從頭再來,談何容易!
陸小四讀書的問題解決,李掌柜原本應該心情舒暢,卻因為自己提起起義軍,又難免有些郁結。
有些話,他憋在心里,是連媳婦都沒說的。
此刻,面對陸家父子,他突然有了一種想傾訴的愿望。
“陸老弟,我也不瞞你,你別看我在這里是個小掌柜的,等回到揚州,東家的那些大酒樓未必能有我位置。”
陸全老實地問道:“不是回去做掌柜嗎?”
“最好的就是回去做掌柜,但是,那也得有人讓位不是!”李掌柜深深地嘆了口氣。“再說,當年我是老當家選的人,現在掌權的卻是少東家。”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借著陸家的長魚菜想在少東家面前示好的時候,并沒有想過回揚州,只是想能在蔣家壩繼續待著也不錯。
卻沒料到紅纓軍眼看就要打了過來,少東家會撤鋪子撤人。
揚州的三家來福順都有自己的掌柜,這些掌柜要么是老東家的人,現在投了少東家,要么就是少東家新換的人。
他回去,掌柜的位置是沒有了,可總不能再回去做當初的小伙計!
“如果不是起義軍眼看就要打過來,東家準備收手,這幾個小地方的酒樓都準備賣了,我是不想回去的。”
李掌柜談起過往,眼眶微微發紅。
雖然蔣家壩地方不大,但是他在來福順傾注的心血并不比其它地方的大店少,每年的店里的紅利也不比南陽縣或者淮城這兩處大店差上多少。
現在東家準備收手,回去的掌柜賬房就有四五人,他心里是明白的,揚州那邊是安置不下他們這么多人的。
陸全不由替李掌柜發愁:“那可如何是好?”
陸飖歌問道:“那李伯伯有什么打算呢?”
李掌柜慈愛地看著陸飖歌,并沒有因為她年齡小而輕視:“我在想,實在不行,這次回揚州就自己開個小酒店,哪怕小一點,好歹也是自己的買賣不是。”
“李伯伯,”陸飖歌微仰著頭看向李掌柜,“那你為什么不把蔣家壩的來福順買下自己做呢?李伯伯將來福順開的那么好,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就這樣關門豈不可惜了?”
李掌柜調整了一下坐姿,垂首看向面前的陸家小四,孩童的目光里滿是敬仰和愛戴,看得出是真心的覺得他做得好。
這眼神,讓李掌柜感受到了一種對他能力的肯定。
這十年,他對來福順的付出有目共睹。老東家在的時候還好,獎罰分明,很讓人服氣。可老東家這幾年病了,酒樓由少東家接手后就大不如從前。就算是他做的再好,少東家卻并沒有因為他比其他掌柜優秀而給與他更多獎勵。
他給少東家勞心勞力掙錢,還給少東家推薦了長魚宴,讓他在老東家前漲了極大的面子不說。
現在整個揚州城,都以能去嘗一嘗來福順的長魚宴而覺得驕傲。
可他得到了什么,不過是少東家夫人賞的幾匹家里陳年的舊料子,還有幾十兩的賞銀。
買下福順,自己開?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李掌柜心里突然涌起一種沖動,他想試試。
來福順酒樓的位置在蔣家壩偏西北的位置,靠近閘口,正對著不遠處的貨運碼頭。
當初來福順剛在那邊買地皮建酒樓的時候,那一片還有些荒涼。酒樓建起后,卻因為酒樓最靠近閘口,進店坐在二樓就可以直接看見停靠在碼頭的船只,店里的客人越來越多,大部分也以路過的客商為主。
附近,空閑的地方也慢慢建起了酒樓。
甚至,連對面靠近河灘碼頭的那一大片空地,也成了蔣家壩最大最熱鬧的菜市。
不過,在那一片,包括蔣家壩,最大最好的酒樓還是來福順。
起義軍秋后要攻打京城,這個消息必定是屬實的,不然東家也不會慌得將沿線的幾家酒樓都給撤了,準備賣掉。
陸飖歌雙手托腮,稚氣的小臉有些泛黃,看上去眉眼俊美不大像陸全兩口子。
“現在賣酒樓的話,怕不太好賣吧。”
李掌柜在心底忍不住又嘆息了一聲:“是,確實不大好賣。”
“不大好賣,也沒人敢買。”陸飖歌看著李掌柜,目光直視不偏不倚,“現在買酒樓就等于李伯伯您在豪賭一把,這義軍不管打過來還是不打過來,不管朝廷勝敗如何,起碼這兩三年內這酒店生意都不太好做吧?”
“是。”
這一次李掌柜不由坐直了身子,微斂笑容問道,“那你還勸我買來福順做甚?不怕我做生意虧了,責怪于你?”
“李伯伯說笑了。”
陸飖歌還是托腮坐在那里,“酒樓是李伯伯要賣,生意是李伯伯要做,銀錢也是李伯伯出的。我一個黃毛小兒,怎么還能左右李伯伯您的決定呢?”
“呵呵呵……你啊,你這小子。”
李掌柜忍不住抬手在陸飖歌毛茸茸的小腦袋上揉了揉,語氣也變得和藹起來:“酒樓確實不大好賣,不過主家賣的急,看樣子價錢不會太高。”
如果是盛世,這樣位置的酒樓是想買也買不到的。
可現在紅纓軍在淮城虎視眈眈,京城那邊也是人心浮動,河道上往日船來船往,現在卻冷冷清清。
就算來福順虧錢處理,一座占地近兩三百平,前后兩棟上下三層的酒樓,怕一時也很難找到人接手。
如果這個時候他接手,能以極低的價格拿下酒樓不說,店里的那些鍋碗瓢盆,凳子桌椅,他同樣也可以讓東家留下來送給他。
還有店里的廚子伙計,都是他在這里培養出來的,以后也能用上。
如果他再大膽點,拼上全部的身價,將少東家要賣的三家酒樓都拿下。
說不定,這三家只要用往日買一家的銀錢就能搞定。
就算酒樓歇個兩三年不做,等天下太平,這河道總要走船,船商總要吃飯。
那時候,就怕他再想買這樣的酒樓也買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