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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院原是兩年前衡州富商名下的宅子,后家道中落,便抵押了出去。坐落在衡州城最繁華地帶,說是寸金寸土也不為過。
里頭的裝潢和擺件,還是能用的。
崔韞在外,也不是挑剔的人,可他如今是楊嶼,這些時日自然命人修葺,將宅中之物,全部換了新。
他率先下了馬車。
沈慢吞吞的撩開布簾,探出身子。
澄園外頭燈籠高掛,月色籠罩下,相得益彰將門匾上金漆漆二字照了個清楚。
女娘高貴冷艷的睨向崔韞遞過來的手,她沒將細白的柔荑送過去。
“這如何敢勞煩表哥。”
她幽幽道。
“可是不巧,我長腿了呢。”
她提著裙擺,踩著踩腳凳往下。
女娘沒看他一眼,饒過他時卻不忘刻意撲過去的撞他一下。崔韞紋絲不動,然,她卻變了臉色。
她驀然抬頭去看崔韞。
女娘揉了揉胳膊。萬般惱怒的先發制人,水盈盈的眸子帶著不可置信:“你撞疼我了!”
崔韞:……
他就知道,沈婳的氣難消。
沈婳氣的也不走了:“這件事不能這么算了。”
“你自個兒算算,今兒氣了我幾回?我阿娘說了,郎婿合該體貼周到,你這樣的我如何敢要?”
她自然而然的說出重點,有理有據的引出下文。
“你需反省,且對我再好些。”
女娘趾高氣揚,許是前不久被那些花娘夸到天上同神女媲美,她反正信了。以至于她張嘴就來。
“想嫁給你的貴女不在少數,你偏心高氣傲只看上了我。的確,我的樣貌才情學識還有刺繡手藝不是那些女娘能比的。可見你慧眼識珠會挑。這也應該,誰讓我溫婉賢淑,品性純良最適合做你崔家婦。”
崔韞耐心的聽她說著。
他雙手負在身后,輕飄飄的看向沈婳。
“樣貌我認,才情和學識……”
“你怕是忘了,一入學堂便舒舒服服的安了個榻,夫子教學時,不是瞌睡,便吃著茶水點心?”
沈婳:???
精致的小臉皺了起來,顯然不愿聽這種話。她直勾勾的瞪著他。
她憋了憋。
沈婳不想承認,可偏偏這是事實。
她惱羞成怒只能吐出一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
“你像話嗎?”
“安榻是你身子不好,需多加歇息。吃茶點心也是如此。想來你如今去學堂,定不會那般。”
不,她會。
她不學無術!
崔韞嗓音在夜色下格外冷清,可又多了份難以忽視的繾綣。
“是我不該詆毀你。”
沈婳:……知道就好!
女娘這才踩著繡花鞋,小步小步入了宅子。
回來前,崔韞早已放話,這會兒整座宅院燈火通明。寬敞的道上,五步一盞燈。三丈一顆夜明珠。
燈光輝煌,曲徑通幽。亭臺樓閣,水榭長廊。將院中點綴著美如畫卷。
沈婳眼兒一亮。
她面上不顯,袖下的手是卻是歡愉的緊了又緊。
嗚嗚嗚,這才是漾漾該住的地兒!
同濟客棧是衡州最好的客棧不錯,可卻是半點比不得澄園的。
她忍不住開始抱怨。
“你是不知我這幾日是怎么熬過來的。客棧定的雖是最好的上房,可也不過小小的一間,逼仄的很。”
她吸了一口氣。
“便是那榻底,我探手摸了摸,竟然積了一層灰!”
她自幼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倚翠也一直跟在身側,知道娘子毛病多,但凡在外留宿,總要將屋子重新打掃擦拭一番,便是角落也不放過。
用的茶具,茶葉,都是沈婳平時用慣的。
可這次倚翠沒來。
來的是只會殺人的影五和下毒的小七。兩人做事哪有倚翠細致。
以至于,沈婳在屋內走了一圈,嬌滴滴的挑剔這挑剔那。
——不行,我要換屋子,什么破客棧,哪里都臟。
——可屬下覺得很干凈。
沈婳見她們不信,蹲下來,用昂貴的手帕在榻底狠狠摩擦,在攤開給她們看。
——我沒騙你們吧?
——笑話,我可不是那種隨意誣陷的女娘。
她繼續抱怨。
”隔壁還住著一對來走親戚卻撲了個空的婆媳,整日為了點芝麻大小的事吵著。委實生厭。”
起先,她偷聽的很起勁。
可每日吵的內容無非翻來覆去就那么幾件。
她!都摸出規律,會背了!
甚至好幾次想要沖過去。
——能不能有點新意!沒有就打一架吧!
說起不如意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可太多了。
女娘小嘴叭叭的說個不停,直到崔韞將她領到寢房。
“我住這兒嗎?”
沈婳走進去轉了一圈。這才走到崔韞身側問。
“嗯。”
沈婳得了回應,正要將人驅走。卻不想崔韞入內,脫下那昂貴卻不符合他氣質的外衫,隨意擱置木椸上。
見身后沒有動靜,他這才輕聲道。
“我的屋子。”
放到往常,住一處也就住一處。左右夜里她醒來口渴,崔韞還要喂她喝水。
可……
沈婳這會兒鴉色的睫羽狠狠一顫。
“不行!”
見崔韞轉身好整以暇的看過來。
她腳尖抑制不住的在地上輕點,慢悠悠的畫了個圓。她異常嚴肅。
“我前頭的話,還沒說全。”
“有些事不得不提點侯爺一聲。”
他好脾氣:“嗯,你說。我聽著。”
“想娶我的郎君也能從豐州城排到衡州了。你得對我好些再好些。”
她從不是多思多慮的女娘。
可人活著,哪有一路順暢的。
她原以為阿爹好,至少對阿娘深情。可她錯了,事實給了女娘最沉重的一擊。
沈婳依賴崔韞。
故,在秦楚閣那會兒,她聽著里頭的動靜,情緒翻滾的厲害。甚至渾身都在發顫。
心口仿若被刀割一般疼。
她才后知后覺。
她對崔韞比自己以為的喜歡還要喜歡。
所以,她畏懼背叛。
她漂亮的眼眸凝睇崔韞。
沈婳的唇動了動。嗓音壓的很低很低。
“你得學會珍惜。”
“像我這么好的女娘真的不多了。換成旁人早就偷著樂了。”
說著,她兇巴巴的威脅他。
“你得把我當祖宗一樣供著。”
“若不然,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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