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膳后,崔韞就離府了。
他平時都是在大理寺用飯的,沈婳后知后覺,崔韞這趟回來,只是為了給她上藥。
女娘郁郁不平的心境,化為一股難言的愉悅。唇瓣不由向上翹,見四下沒人看她,沈婳做賊似的又用手指拉平弧度。
等扭傷好的差不多后,已是三日后。
而這時,影二再次見了崔韞。
他風塵仆仆,呈上一物,卻仍舊恭敬無二。隨著他入內,屋中便有暗香浮動。似寒冬雪梅。
「爺,這便是沈娘子早些年用的熏香。屬下一分二,適才讓即清帶著另一份交給了倪康分辨。」
崔韞頷了頷首,接了過來。修長的指尖沾了點乳白色細粉。
影二忙道:「還有一事。」
「謝世子在豐州城,也在追查熏香。」
崔韞瞇了瞇眼。
這幾日謝珣沒再撩撥沈婳,原來是出了盛京。
他面色淡淡的看向影二。
影二忙道:「他還親自在查沈娘子母兄落崖一事。想來怕是也有蹊蹺。」
崔韞不由斂了斂眉心。
半響,他鼻音淡淡的「嗯」了一聲。
而即清也將香粉送到了倪康這邊。
倪康放下手頭上的事,凈手,再用棉布吸去水漬。
這才對著香粉細細的聞,又沾了點嘗了嘗。
香是好香。
同樣并無異常。
可他總覺得忽略了什么,也就在屋內來來回回的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猛然頓足。
他想起來了。
倚翠曾給他看過的藥方,上面有一味藥,同香粉中的一種的香,相沖。
雖說不致命。
藥方若長年服用,常人都會紊亂脈象損傷壽元,何況沈婳本就患有弱癥。
這也是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真正原由。
便是再好的補品,也沒法填身體的虧空。
數日后,街上熙熙攘攘。
一輛馬車在停在陽陵侯府門前。婢女撩開車簾,謝宜寧小心翼翼的探出身來。
她懷里抱著食盒。
女娘下了馬車后,有些忐忑。
「我不請自來,沈娘子會不會……」
婢女剛要安撫她。就見準備出門的沈婳腳步輕快跨出門檻。
婢女連忙請安:「沈娘子。」
沈婳瞧見謝宜寧有些意外,很快,她跳著下了臺階:「謝娘子是尋我么?」
謝宜寧忐忑,可瞧見沈婳眉眼彎彎,不見被打擾的不虞后又不免舒了口氣。她將食盒朝前遞了遞。
「你喊我宜寧就好。」
「舅母托人從老家帶了些吃食,盛京里買不到,我明兒就要隨阿兄要去春獵了,去之前帶給你嘗嘗。」
她怕沈婳不收,說的嗓音越來越輕。
好在下一瞬,手中的重量消失。
沈婳抱著食盒,眸光璀璨若星河。眉目還留著稚氣,沖她笑的模樣,顯得又乖又嬌氣。
謝宜寧被蠱惑似的,沒忍住抬手摸了摸沈婳的腦袋。
沈婳茫然。
謝宜寧后退一步。看向小她一歲的沈婳。
「對對對……對不起。」
她的反應沈婳看在眼里。
在謝宜寧的面色越來越白時,女娘得意。
「你也察覺我的頭發保養的又順又柔是么?」
謝宜寧:?
沈婳也大方:「木槿葉揉碎再
用溫水沖泡,這種水用來洗頭,頭發也香香的。」
「梳頭時再用木梳蘸少許香膏。香膏由菊花,薄荷,香白芷……,記不清了,左右八種中草藥做的,你若有興致,回頭我將方子給你。」
沈婳看了眼天色。
「我要去一線天酒樓,你去嗎?」
酒樓,仍舊進的雅間。
沈婳點了幾道招牌菜。又在影五的凝視下,單獨給她點了三只雞。平素面無表情的影衛,歡歡喜喜的去屏風后的小方桌等著。
同影五隔了一道屏風,謝宜寧也松了口氣。
「些許日子不見,沈娘子的氣色瞧著好了許多。」
沈婳愛聽這話。.
前些時日,倪康過來看診時,一改往前愁苦,神采奕奕的又重新換了早晚兩頓藥膳的食譜。
既知前因,再診治也定然是對癥下藥。
喝了幾頓藥后。沈婳能明確感知,這幾日她的胃口好了,氣色好了,一切都在往好的發展。
她想。
倪康他……終于有了神醫的樣子。
女娘拖著下巴,端詳著謝宜寧。
「謝娘子有心事?」
「你怎知?」
沈婳:「都寫在臉上了。」
她知謝宜寧怯懦,也便問:「是為了春獵的事?」
謝宜寧卻搖搖頭。
她眉蹙的緊緊的。
「家中有意給阿兄相看女娘,聽我阿娘的意思,是恨不得阿兄今年就能成婚。」
「這是好事。」
謝宜寧卻搖頭。
許是心里這塊石頭壓的太久了,也許是她對沈婳并無戒備,她也便小聲透露。
「可我阿兄有心儀的女娘。」
沈婳剝著瓜果的手一抖。她心虛的將身子朝窗邊靠。
別是她吧!
「我曾聽恭親王世子提過,本不信。可如今卻也信了。」
「他離府多日至今未歸,想必就是去見人了。怕是夜里才能趕回來。」
好在不是她。
沈婳喝了口茶壓壓驚。
「既然如此,令兄婚事已有眉目,可見皆大歡喜,你阿娘無需操勞相看的事,謝娘子還作何憂心?」
一聽這話,謝宜寧反倒更為憂心忡忡。
「可我最敬佩的阿兄三心二意,喜歡的女娘不止一個。」
沈婳:!!!
她沒想過,謝珣竟然是這樣的人。
八卦讓她快樂。
她湊近謝宜寧。
「你同我說說,也許是你弄錯了也不一定。」
「有一回夜里,我端了廚娘熬的銀耳湯去了阿兄的書房,許是困極,他趴在案牘上便睡了。我去時,也沒驚擾他。」
夜里寒氣重,謝宜寧給他披上外袍。
「我聽到阿兄夢里呢喃了個個女娘名兒。」
她回憶的想了想。
「是「瑟瑟」二字。」
沈婳有過片刻的恍然:「巧了不是,我阿兄曾有個極珍愛的女娘,也叫瑟瑟。」
謝宜寧愁苦。
「可喊完瑟瑟后,他轉頭又喊了個名兒。」
「我記得真切,那名兒出自一首我很喜歡的詩。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
沈婳嘴角的笑慢慢斂起。女娘的指尖在顫動,理智在崩潰。
隨后,她聽到謝宜寧說。
「是漾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