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韞眼尾深紅,他克制情緒壓下亂動的熱意。
「咯吱」一聲響,男子奪門而出。
「爺?」
即清錯愕一瞬連忙起身,崔韞卻是漠然置之,嘴角甭的緊緊的只提步朝外而去。
這邊,影五一瘸一拐,走一步,臋那處她傳來的疼意,讓她齜牙咧嘴。
「我讓你別放水,你還真不放水啊?」
影一:「這是自然。」
「我出手定不會手下留情。作為首領,我也很欣慰,你不曾借著你我私下的關系,試圖讓我壞了規矩。」
「我買了燒雞。放你屋里了。」
影五無名火冒氣。要不是念著影衛對爺馬首自瞻的同時又聽令影一。她怎么可能讓影一占了便宜。
「誰稀罕你的燒雞!」
影五看他生煩:「你拿著滾。」
影一的唇張了張,正要再語,就見崔韞出了屋子。他恭敬的一個閃身,絲毫囑咐不曾留下,隱著氣息跟上。
影五:……
是她讓影一走的。
不氣不氣。
崔韞離去,守在外頭的倚翠凝珠這才急急跑入內,見榻上縮起來的一團。倚翠眼皮一跳。
「娘子。」
她去扯被褥。
「可別將自己悶壞了。」
女娘探出一雙霧蒙蒙的眼眸,她秀氣的打了個哈氣。
「娘子若困便睡,婢子守著您,若是渴了餓了,您再吩咐婢子。」
沈婳努力的睜眼:「不能睡。」
她捂住耳朵。
「睡了就要當貓兒了。」
吃醉酒說的人自不會有人當真。
倚翠啼笑皆非,嗓音帶著哄:「娘子又是哪里的話。」
沈婳悶悶的垂著腦袋,也不知過了多久。
「倚翠。」
「婢子在。」
「你速去取紙筆來。」
沈婳幽幽:「我該立遺囑了。」
倚翠笑意淹沒。
「娘子胡亂攀扯這些作甚。」
沈婳光鮮亮麗,可又何嘗不是被沈家趕了出來,她是無處可去了,才求崔韞庇護的。
然,她名下的莊子、鋪子、田產以及各種金銀翠環,珍藏的刺繡,諸如此類,是筆偌大的財富。
「婢子不拿。」
倚翠:「今兒是你生辰,你莫說這些喪氣話。」
沈婳眼皮悻悻耷拉著。
「你好兇。」
「你以前娘子長娘子短,萬不是這樣的。」
倚翠撇過頭去。
沈婳放狠話:「不拿就不拿!誰稀罕!我自己去取。」
她前陣子沒出去,一直再考慮身后事,也一直瞞著這幾日夜里其實一直有在吐血。
「說什么五年無虞,可胸口那處疼起來,似針扎,每每都覺得自己要死了。」
倚翠渾身一僵。
沈婳低低道:「我還是想同阿爹阿娘葬在一處的。」
但,那是沈家的陵園。
眼下,卻不是她能做主的。
她得罪了沈瞿,得罪了族老,便是死了,沈家陵園自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這是沈婳同他們鬧僵的后果。
可她啊,犟的很。
總勸人豁達,可輪到自身,卻只認死理,便是再荊棘也會一條路走到黑。
「我想過了。」
「還是葬在豐州地界,走的再遠我也要回去的。回頭盤下一座山頭,單單留給自己用。往北能瞧見
沈家陵園,我也不算一個人了。」
就在這時,凝珠端著熱水入內。
她見倚翠眼圈通紅強忍淚意,不免下意識的搓了搓手指。
倚翠擦了擦眼角的淚:「不是讓你留在影五那兒照看她么?」
「影五姐姐說她沒事。」
凝珠抿唇:「我是不信的。」
「她就是怕我同她搶燒雞吃,故將奴婢趕出來了。」
沈婳迷迷糊糊:「影五怎么了?」
倚翠:「傷了。」
沈婳慢吞吞的應了一聲。
她掀開被褥:「我去看看。」
只要沈婳不說那些不中聽的話,倚翠自然順著她。
夜里寒氣重,倚翠將沈婳包裹的嚴嚴實實。生怕女娘染了風寒,害出好歹來。
她伺候沈婳時間最長,往日行事也是最細致不過,便是沈婳素日喝得花茶,不說玫瑰便是曬干了的菊花,花瓣都得雙數。
只因,沈婳真的會去數!
沈婳揉著眼,又被倚翠纏上了柔軟的圍脖,這才出門。
屋外,月色皎潔,透著絲絲寒霜。
「去哪兒?」
剛跨出門檻,就聽冷清的嗓音傳來。
是半路而歸的崔韞。男子立于檐下,身形頎長淡薄涼如水。
沈婳提著貓兒燈,她朝聲源處探去,涼風陣陣,不免縮了縮脖頸將半張臉埋入圍脖中。
有人在提步走近,最后在女娘身側停下。
他瞥向沈婳亮晶晶的眸子,算是徹底清楚,今夜甭想有個安生。
「倪大夫說了——」
崔韞蹙眉未置一詞,卻讓出一條路來。
「去罷。」
沈婳把嘴閉上。
那周身的暢快隨之欲來,沖走她的郁郁。
女娘囂張的經過崔韞,歪歪斜斜朝一處而去。貓兒燈小巧精致,自不夠亮,為玩賞之物,還是上回燈會崔韞相贈。隨著她的走動,燈盞劇烈的搖晃,燈芯忽明忽暗,
沒錯!這才是常人該對沈家漾漾的態度!
她走路的姿勢氣場十足,趾高氣揚走路帶風。
即清最會看眼色,當即拉住凝珠:「沈娘子這是?」
這話聽著是他問的不錯,卻是問給落沈婳幾步的男子聽得。
「去影五那兒。」
平素影五是近身保護沈婳的,眼下受傷自回了影衛院子。
他們遠遠跟著。落后很大一截。
凝珠壓低嗓音問:「侯爺不是走了嗎?」
即清應的八面玲瓏:「爺放心不下沈娘子。」
他不知適才屋內發生了何事,才導致爺的方寸大亂,崔韞在長廊處停下吹了許久的寒風。凍得他直打哆嗦。沒等他試探的出聲,就見崔韞轉身折返。
男人么,總有那么幾日,性格古怪些。
沈婳轉彎,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提住衣領。
沈婳緊緊捏著小拳頭。
崔韞眸光閃過笑意:「走錯道了。」
他手上稍一用力,沈婳就被轉了個方向。
女娘茫然了一瞬,下一瞬擺上高傲的姿態。
「我知道!」
她噠噠噠走了幾步。下一個拐角路口,女娘頓足,她探頭探腦的張望,最后泄氣的清了清嗓子。
「我考考表哥......」
崔韞兀自輕嘆一聲:「朝右。」
沈婳輸人不輸陣,吐字如金:「你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