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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婳及笄禮那日,很冷清。
沒有雙親,沒有正賓,就連觀禮者都沒。
——我家漾漾成禮那日,阿爹定然請豐州城最有福氣的阿婆給你梳頭。
——漾漾生的好,想來那些媒婆定都要踩壞了沈府的門檻。
這是沈巍說的。
沈婳望著銅鏡里的女子。明艷不乏嬌柔。
她擦去嘴角的血漬,側臉沉靜。石黛在石硯磨成粉末,然后加水調和,用來描眉。
身后的倚翠沒忍住跑出屋,凝珠連忙追上去,就聽素來穩重的倚翠,掩面而泣。
“我們娘子是何等的金貴。卻遭遇此等不公。哪家娘子及笄禮,不是賓客盈門。”
“你且瞧瞧,眼下除了我們幾個奴婢還有誰?”
倚翠狠狠擦去眼角的淚,嗓音哽咽:“我不好受,娘子心里必更不好受。你且進去伺候,我晚些再進去。”
一輛馬車入盛京后朝小巷的位置而去,不緊不慢的停靠在梨園門口。
年輕公子扶著年老的長者下了馬車。
而梨園的門緊閉。
“確定在此處?”
“不會有錯。”
年老的那位笑了笑。眼底的皺紋異常和藹。他的嗓音更是溫和:“沈瞿啊,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漾漾性子倔,你且哄一哄。哪有讓她流落在外的道理?不知情的還以為沈家容不下她了。”
“是我過于強硬。才讓漾漾生厭了。”沈瞿面色慚愧。
“欸。”族老卻不贊同。
“你是個好的,我焉能不知?當初就念著你這孩子重情重義,才會將你過繼大房。”
族老長長嘆了口氣:“我哪知漾漾這般容不下你。”
“也是,這些年她對沈巍后娶的夫人沈薛氏都沒個好臉。”
眼看著生意越來越差,族老心焦啊!他甚至擔心不過幾年,沈家繡坊就倒了!
當初沈婳離開,他從未出面。
這么一個會惹是生非的女娘有本事勾搭上陽陵侯府的貴人,他從未生出去攀的心思。畢竟若是惹出事端,怕是沈府全族都要賠上去。
走得好,關系斷的也好。
最好是這一輩子都別回來了。
畢竟,二房許諾給他的銀子實在太多了。
良心算什么?
只有拿到手的好處才是真的。
可誰料想,沈婳竟然這般狠絕算計!一個精貴養著的女娘,竟然敢將手伸到繡坊上,遣散了一大批老繡娘。
如此不義!
故,沈瞿便親自請他出面。
——漾漾對我有偏見,也是我過于急切,想以兄長之責管束她。沈瞿無法,只能仰仗族老您德高望重,陪我一同將她勸回來。
他二話不說便應了。
沈瞿望著眼前這座別院。
院門極小,也不算顯眼。便看不出里頭的別有洞天。
他虛偽又不忍道:“當初漾漾是同侯爺走的,陽陵侯府勢大,我即便不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拋棄所有跟著走了。”
“她實在糊涂,又換來了什么?”
“只是見不得光的外室?”
侯爺膩了,她連外室都不算。
瞧,這小破宅子。莫說侯爺了,便是他養外室,也不會用這么一座小宅子來寒磣人。
“這院子偏僻,可見侯爺早早便不待見她了。漾漾素來要求苛刻,便是一花一木都要精細養著,竟這般怨我,寧愿再此長久住下,也不回沈家同我求和。”
族老偏頭去看沈瞿。
“去敲門吧。”
“我勸一勸,你再伏低認個錯。她的氣消了,若侯爺愿意放人,便皆大歡喜接她回去,若侯爺不放人,也要讓漾漾知道,沈家是她的靠山。”
沈瞿:……
對方是侯爺,沈家算什么?商賈嗎?
族老怕是年邁昏聵了,靠山這種話竟也說的出口。
沈瞿來前也萬般躊躇,甚至覺著即便他給沈婳磕頭,沈婳都不會多看一眼。
可一番打聽,崔韞并未對沈婳多上心。他又遲疑了。
……總該試一試。
萬一沈婳吃盡了苦頭,便想著他的好了。
他上前,對著門環扣了扣。
‘哐哐哐’
很快里頭有了動靜。
‘咯吱’一聲,兩位隨從開門。
沈瞿只當他們是沈婳買的小廝:“我是來尋沈娘子的。”
他笑了笑,一身精貴打扮,倒有幾分文人風骨。
“我是他阿兄。”
隨從聞言,面色不善。
“尋錯人了,我們娘子并無親眷。”
侯爺命他們來時,曾撂下話。
——任何以沈娘子親眷自封的,逐!生人攔,滋事者徒。
沈瞿的笑容一僵:“女子許嫁,笄而字,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我是為了她及笄禮來的。”
沈族老:“我是他伯伯,自幼疼她,怎會無親眷?”
兩人正要逐人,便是這時,倚翠聽到聲響,走了過來。
族老見了她,頓時有了底氣:“倚翠,快去喊你家娘子出來。”
他來盛京,舟車勞頓可是吃了不少罪。
倚翠眼圈還是紅的,美眸卻蹙上了火,想到沈婳如今皆是眼前人所害,她恨不得抽了他們的皮,斷了他們的筋!
“打出去。”
身后傳來幽幽不帶任何感情的嗓音。
是沈婳。
“漾漾。”族老見著來人,失笑無奈的喊。
“族老來尋你,可你這孩子竟不讓我進去喝杯茶?”
沈婳眸色清澈潤亮。
“你還沒死啊。”
族老懷疑自己的聽覺。
“……什……什么?”
沈婳:“我尋思著你這種人,沒必要活太久。”
族老:???
你尋思?
沈婳絲毫不客氣:“一上來就亂攀親戚,挺有意思。”
“漾漾!”沈瞿不贊同道。
“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遜?”
“族老為了你的及笄禮千里迢迢趕過來。”
沈婳抬著小巴:“那他挺喜歡沒事找事的。”
說著,她鄙夷的看著沈瞿:“至于你,性子可真急,也不怪外人都說你孝順,若真這般孝順,你不如比他先死,下去幫著探個路?”
“想來這份孝心都能感天動地,也許三清娘娘顯靈,繡坊便能再創輝煌了。”
沈婳還能不知他們的心思?
無非是稍加施恩,讓她在繡娘的事上松口。
絕無可能。
一個隨從當即推搡沈瞿。
“滾!”
另一個隨從,毫不費力的將族老整個人提了起來,往外大走進步。兇神惡煞的威脅:“再給沈娘子找晦氣,我讓你走著過來,躺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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