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知道程家是讀書人，但沒親眼見過，看著跟自己玩在一起的程毅和熟悉的菱寶捧著書讀的入神，有種他們之間隔著鴻溝的感覺。
敬佩之余又不免有些突如其來的自卑。
以前也沒覺得不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哎，要是他們也能識字就好了！
有小伙伴小聲說：“小壯，要不咱們走吧？別吵著他們了。”
菱寶聽力賊好，這點微末的動靜都叫她聽見了，綻開笑容：“小壯哥哥，你們來了！”
程毅揮了揮手：“進來啊，在門口站著干嘛？”
見他們的態度并沒有什么變化，韓小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松了一口氣，呼啦啦地跑了過來。
“大哥二哥，菱寶，你們在看書啊。”韓小壯撓了撓腦袋，憨憨一笑，“我們是不是吵著你們了？”
自那天之后，他們叫大哥二哥就叫的很順溜。
菱寶搖搖頭，眼睛清凌凌的：“沒有呀，我們正好要休息一下了。”
韓小壯探頭看了一眼，好奇地問道：“菱寶，這些字你全都認識嗎？”
菱寶誠實地搖了搖頭：“只認識一部分，還有好些不認識呢。”
這還多虧了她有圖書館，每晚都能抱著字典多學一些，還有大王這個老師教導。
那也好厲害了！
韓小壯他們敬佩地看著菱寶，他們只能看到黑乎乎一團，一個字都不認得。
“那你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菱寶驕傲地點了點頭：“當然會啦！我寫給你們看！”
她興沖沖地撿了根樹枝，在地上認認真真地劃拉，周圍圍了一圈小孩。
“這就是我的名字，這個是‘程’，這個是‘又’，這個是‘菱’。”
小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原來菱寶你的名字是這樣寫的，看著真不錯啊！”
“雖然不認識，但非常棒！”
“要是我也會寫我的名字就好了！”
菱寶立即說：“這有什么難的，我來教你呀！”
說話那人臉都亮了，高興地問：“真的嗎？謝謝你菱寶！”
“我也要我也要，菱寶，你也教教我們吧！”
就是教寫個名字而已，又不費什么事，菱寶當然是一口答應了。
菱寶喜歡教別人識字，因為她覺得這是頂好頂好的大好事，就像大王說的，多讀書總沒有壞處！
她蹦起來說：“我去拿紙筆！”
韓小壯卻叫住了她，指著院子說：“不用了，紙筆很貴的，不要浪費。就像你剛剛那樣，用樹棍在院子里寫就可以。”
“對對對，菱寶，我們在地上寫就好了。”
菱寶好心教他們，他們要是還用人家的紙筆，那就太不應該了。
菱寶想了想，是個好主意。
正好現在雨也停了，菱寶就把院子劃了幾份，一個人一塊地，然后寫上他們的名字，讓他們照著寫。
韓小壯他們是第一次學東西，都還挺激動的，他們馬上就要會認字了！
雖然就兩三個字。
但那也是認字！
對于他們來說，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接觸過寫字，所以學起來很難，與其說是“寫字”，不如說是“畫字”。
菱寶背著小手，跟個檢查學生是不是在認真學習的夫子一樣，從這頭轉到那頭，不時停下來看看，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不錯。”
要是有誰寫的缺橫少豎了，她也會指出來，再耐心地糾正。
程昀程毅也沒阻止她，感覺她這派頭還挺可愛的。
等眾人都上手了，菱寶又坐回原位，靠在程昀程毅身邊繼續他們的進度。
韓小壯他們覺得蹲著有點難受，但是正學到興起呢，不想回家拿板凳，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泥里，除了有點涼，別的都沒啥。
其他人一抬頭，看見這一幕，也屁股一撅坐了下去。
又不是沒坐過，他們這些人，誰不是泥里來泥里去的？都習慣了！
程昀抬頭活動了下脖頸，無意間一瞥，收回眼神，再猛地抬頭，震驚到說不出話。
許久，他才聽到自己滯澀的聲音：“他們......怎么成這樣了？”
“哪樣啊？”程毅一邊說一邊看過去，然后也驚了，“他們怎么成泥人了？！”
只見一個個的全都坐在泥里，有盤腿坐的，有岔腿坐的，甚至還有趴著的！
身上都是泥就算了，為什么臉上頭上也是？！
離得最近的韓小壯用手抹了下臉，又撓了撓頭，身體力行地向他們演示了一遍事情經過。
程昀：“......”
程毅：“......”
他倆不約而同地看向中間的菱寶，還好還好，妹妹還是那個白白凈凈的妹妹，不是泥猴妹妹！
菱寶眨了眨眼，站起來大叫道：“小壯哥哥，你們快起來！”
韓小壯他們嚇了一跳，“呲溜”一下爬了起來：“咋啦咋啦？菱寶，發生啥事了？”
菱寶皺巴著一張小臉說：“不要在泥地里打滾，尤其是剛下過雨，有寒氣，會生病的！”
嗐，就這事啊。
韓小壯哐哐拍胸口：“不用擔心，我們身體都倍兒好，不會生病的！”
“會的。”菱寶說，“你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不會生病呢？”
她還舉了個活生生的例子：“你之前掉進河里不就生病了嗎？”
韓小壯哽了一下，無力反駁。
“我說的對不對？”菱寶一臉嚴肅地問他，搞得韓小壯不自覺有些緊張。
這就是被“老師”提問的感覺吧？
韓小壯他們連連點頭：“對對對，菱寶你說的都對。”
程昀說：“既然菱寶說得對，你們趕緊都回家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的衣裳去。”
“好的，大哥！”
一窩蜂地跑出去，四下散開，各回各家。
沒多久，各家傳來咆哮聲，然后是挨打聲和嚎叫聲此起彼伏，聽得程昀程毅面面相覷。
“咳咳，應該怪不得我們吧？”
程昀也拿不準主意：“應該......吧？”
菱寶舉手說：“伯伯大娘叔叔嬸嬸不會都不會怪我們的。”
“為什么？”
菱寶也不知道為什么，但她就是這樣覺得。
事實上，何止是不怪，各家家長們都想給菱寶他們立個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