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玉蘭園,書聲瑯瑯。
凌風正在搖頭晃腦地念書,與他一起的,是紅果與清音。
由于凌玥與阿昀不在,攬月軒的活又被宜桂包了,柳姨娘便將兩個丫頭喊來給凌風做陪讀。
“姨娘,讀累了,能不能休息一會?”
每日不是讀書就是寫字,凌風已經煩了。
柳姨娘放下手中的針線,故意板著臉:“夫子早上還說你學得不扎實,讓課下認真復習,你都學好了嗎?”
凌風撇著嘴:“應該好了。”
“應該?”柳姨娘眉頭一皺,“小少爺,你把剛才念的默一遍,若是都對,我就讓你玩一會。”
“哦!”
紅果趕緊將紙鋪開,清音研磨,一切就緒,等著小少爺動筆。
凌風無奈地坐在桌前,邊背邊默。沒一會,寫不下去了。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不臨不臨什么來著?”
凌風苦思冥想,卻怎么都想不起來,鼻尖上的墨把嘴角都染黑了。
紅果忍不住大笑,清音瞪了她一眼,掏出帕子給他仔細擦著。
“小少爺,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凌風眼睛一亮:“對,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柳姨娘飛了個白眼給他:“清音都會背了,你還不會,就這還好意思玩?再好好念念,默全了再玩!”
凌風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不情愿地捧起了書。
沒念兩句,思花來了。
跟在她身后的是凌柔,目光焦灼,神情恍惚。
“二姐姐。”凌風驚喜地跑過去,“怎么這么久沒回來?”
凌柔勉強擠出笑容,拉著他的手,向柳姨娘道:“我帶風兒去風荷園玩一會。”
柳姨娘瞧她神色有異,身后連丫鬟都沒有,心中懷疑。
淡淡道:“風荷園很久沒收拾了,就在這里玩吧。而且小少爺還要默書,老爺要檢查的。”
凌柔不愿意,堅持要去玉蘭園。
柳姨娘意味深長道:“難不成有什么話是我們不能聽的?”
“我與風兒單獨說說話也不行?他是我弟弟!”由于激動,凌柔的聲音都顫了。
柳姨娘微微皺眉,帕子拂了拂手背,“希望你知道他是你弟弟。好了,小少爺,隨她去吧。”
凌風被凌柔緊緊拉著手,都被拽疼了。
他抽出手停了下來。
“二姐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凌柔拽住他的手腕,半拉半拖著往風荷園去了。
宜桂遠遠瞧見一個身影像是凌柔,悄悄跟上去一看,還真是!
她本想跟進風荷園,但凌柔直接將院門鎖上了。
“定是干見不得人的事!”
宜桂沒離開,而是躲在外面。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風荷園的門開了。
凌柔與凌風出來了。
一個如釋重負,另一個淚眼婆娑。
“別哭了,哭是沒用的。”凌柔給弟弟擦了擦眼淚,語氣難得的溫和。
凌風拉著她的衣袖,眼淚又流了出來,:“二姐姐,怎么辦?我們要怎么辦?”
凌柔拍拍他的后腦勺,擠出幾滴眼淚:“我也不知道,風兒,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只能依靠你了。你長大了,你要有擔當。好了,我不能再待了,我得趕緊回去。”
凌風“嗯”了一聲,停止了哭泣。
“二姐姐,他們還欺負你嗎?”
凌柔摸著他的頭。
“我的一生已經毀了,好也罷壞也罷,只能繼續了。若爹對我多一些眷顧,我肯定去求他幫忙。只可惜”
她松開他的手,深深看了一眼,匆匆離去。
凌風怔怔地望著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傍晚,攬月軒,歡聲笑語,熱鬧極了。
凌玥歪在躺椅上,愜意地瞇著眼睛,看韓銘與阿昀。
一個認真教,一個認真學。
一個像是要將多年所學一朝相授,一個像是要在一夕之間全部學成。
她招了招手,紅果湊上前來。
“小姐。”
“世子與阿昀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
紅果笑道:“他們一直很好啊。”
凌玥搖頭:“不對。很好是很好,但沒好到這地步。這教法,傾家蕩產似的!”
紅果看不懂功夫,她能做的就是再去準備些水果點心,好讓他們結束之后吃。
剛出院門,碰上了低頭黑臉的凌烈。
她恭敬行了一禮:“老爺。”
“大小姐和世子在嗎?”
“在。”
凌烈揮揮手,讓她退下了。
“玥兒,銘兒,跟我進來!”
凌玥甚少見老父親一臉冰霜,可她最近并未犯錯啊!
低聲向韓銘道:“爹似乎心情很不好。”
“沒事,哥在!”
有她這句話,凌玥底氣足了,與他一同進了摘星閣。
“門關上。”凌烈悶聲道。
“哦。”
凌烈坐著,韓銘與凌玥站在一起。
“爹,出什么事了?”
凌烈看了眼兒子,又看了眼女兒,猛地一拍桌子。
凌玥下意識拉著韓銘的胳膊,莫不是知道他們折磨陳飄飄的事了?
可就算知道也不該動怒至此。
難道舊情難忘?
韓銘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
“爹,到底什么事如此生氣?您看把玥兒嚇的?”
他都舍不得對她大聲說話,他爹卻拍桌子,他也開始生氣了。
凌烈嘆了口氣,想再拍桌子,觸上兒子不悅的眼神,訕訕收回了手。
“剛才風兒來求我,讓我救陳飄飄。”
兄妹倆面面相覷,他怎么會知道?
凌烈又道:“風兒不肯說哪兒得到的消息,只說陳飄飄和趙大有到了京城,似乎受制于人。不知是誰將他們帶來,也不知道目的何在!”
好不容易那些屈辱的事情隨著陳飄飄的遠離京城漸漸塵封,居然又回來了,凌烈實在煩躁。
雖然她已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但京城中人都知道她曾是他的妾室,還是寵愛的妾室,若被好事之徒知曉,縱然不敢當面嘲笑,背地里嚼舌根也是可能的。
他堂堂一國丞相,如何咽得下那等屈辱!
凌玥道:“既然您提到了風兒,那我就知道了,是柔柔告訴他的。她將風兒帶去風荷園時,正巧被宜桂看到了。”
凌烈愕然:“可柔柔怎么會知道?”
韓銘微微一笑:“凌柔今日遇上了陳飄飄,只不過見到她的狼狽邋遢之態時直接落荒而逃,想來是嫌丟人。這是寧遙親眼所見。若我所料不錯,她比您更想將陳飄飄趕出京城,這才借風兒之口。”
凌烈驚得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泰然自若的兒子。
“那么說你知道陳飄飄在哪里?”
“知道,在大鄭驛館。但是爹,這件事您不要插手,她要為她的惡行付出代價。”
凌烈直直地望著他,緊張的心有了著落,落到他的手里總好過別人手中。
“銘兒,報仇之后就送她離開吧!”
他知道讓他放棄報仇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想阻攔,只希望那個女人趕緊走。
韓銘卻搖頭:“這件事我做不了主。”
凌烈聽他拒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做了世子就連爹的話都不聽?”
凌玥見他怒了,趕緊拉他坐下。
“爹,您誤會哥哥了。他是真做不了主,那兩個人是皇后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