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背對著他,拂了拂頭發,淡淡道:“已經說清楚了,沒必要再談。”
“沒有,不應該是那樣的。”阿昀的手顫著,聲音也顫著,“是我錯了。”
“是非對錯不必再提,從前種種,互不相欠;以后種種,各不相干。”
各不相干
阿昀心中酸澀,怔怔地望著她,她的背影。
就在皇后到來之前,她還愿意讓他吻她。
可現在,因為他的敏感多疑,她不愿意見他,也不愿意讓他見她。
韓銘心下詫異,他聽爺爺說阿昀為妹妹擋了一刀,怎么此時兩人倒像是絕交了一般。
又見阿昀實在難過,有些不忍,勸道:“玥兒,別耍性子,怎么說阿昀都救了你。”
“我剛才也救了他,還了。”
韓銘輕搖她的胳膊,低頭笑道:“小孩子過家家似的。你們那么要好,怎么能說散就散了?”
小姑娘賭氣道:“沒有,那都是假的,虛情假意罷了。”
韓銘又笑了,一聽就是氣話。
阿昀自責不已,緩緩向韓銘行了一禮:“世子,都是我的錯,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大小姐,我愿意受任何懲罰。”
韓銘尚未說話,只見一個紅裙嬌俏的姑娘在丫鬟的攙扶下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纖纖玉指往幾人掃了一圈,眉頭一揚:“是誰踢了本小姐的車夫害本小姐受傷,站出來!”
聽到這囂張跋扈的聲音,韓銘面露不悅。
他還沒找肇事者,她倒先找茬了。
轉過身去,正色道:“這位姑娘,你任由馬匹橫沖直撞,險些傷人。若不是我的護衛制服了馬,已經有人受傷了。你不僅不自省,反而無理取鬧,這是什么道理?”
“事實是他們都沒受傷,受傷的是本小姐。”她指了指額頭,那兒紅腫一片,“在馬車內撞的,你說怎么辦?”
“咎由自取,與人無尤。”韓銘扔下八個字,拉著凌玥就走。
紅衣姑娘追了上去,怒道:“喂,你什么人這么囂張?你給本小姐站住!”
寧遙攔住了她,冷聲道:“你再對世子無禮,我就不客氣了!”
世子?怎么又是個世子?
這年頭世子這么泛濫嗎?
“誰家的世子?”
“大鄭南王世子。”
紅衣姑娘一驚,趕緊繞到韓銘面前。細瞧之下,果然是的!
剛才怎么沒認出來?想來是被憤怒沖昏了頭!
也不管受傷的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嬌羞。
“世子,我是何采薇,是工部尚書的女兒。皇后娘娘的生辰宴上我們見過,你可有印象?”
“沒有。希望何小姐以后能引以為鑒,別再縱馬疾馳。言盡于此,走了。”
吩咐寧遙扶著阿昀,牽著凌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何采薇氣得跺腳,居然如此忽視她!
她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
朝他們的背影喊道:“世子,凌玥已經有薛二公子了,你何必癡心錯付呢?”
“嗯?”韓銘轉頭,詫異地打量著她,隨即明白了,“不勞費心,這是我的事。”
何采薇咬著唇,不甘心地向凌玥道:“凌玥,你既吊著薛二公子,又與世子糾纏不清,你不會想嫁兩個人吧?”
凌玥本就煩悶,一聽這話頓時控制不了暴脾氣了,袖子直接卷了起來。
韓銘又將它們放了下來:“我是擺設嗎?”
只是尚未開口,錢鶯鶯趕過來了,指著何采薇的額頭就罵:“黃湯灌多了你?怎么逮人就咬?說話酸溜溜的,你不會是對世子存有非分之想吧?”
何采薇臉一紅,啐道:“你胡說什么?我怎么會.”
“怎么會?想瞞我是瞞不過去的!這全京城愛慕世子的良家女子多了,什么時候輪到你這樣心思狹隘的?不知羞!”
何采薇被她說得臉上通紅,抬手就要去打她。
錢鶯鶯將抱著的酒往地上一放,袖子一捋,被寧遙攔了下來。
緊接著他抓住何采薇的手腕用力一甩,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幸而被丫鬟扶著。
錢鶯鶯開心極了,對著寧遙就是一頓夸獎,為表謝意,將那瓶酒送他了。
寧遙托著酒笑道:“遇上你這幾次,要不就是鎮場子,要不就是做打手,我已經習慣了。”
錢鶯鶯拍拍他的肩以示肯定,向何采薇道:“別招恨了,這衣裳臟兮兮的,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一瞧果然狼狽,何采薇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轉身跑了。
凌烈見兒子送女兒回來,心中極為滿意。但寧遙在場,只能稱呼他為“世子。”
聞到女兒身上的酒氣,臉上慍怒:“為什么喝酒?”
凌玥聽著嚴厲的聲音,心中一顫,往韓銘求助般看著。
他將她頭頂的呆毛理了理,笑道:“凌相,是我提議小酌,她這才陪我。”
凌烈斜了他一眼,在老子面前撒謊!
他提議小酌,他的身上為什么沒有酒氣?
“你就護著她吧!”
瞧見阿昀也在,奇了:“阿昀,你受了那么重的傷怎么還在外面?快回去休息!”
“是,老爺。”
房中點著燈,阿昀的心里卻黑暗一片。
凌玥沒來給他換藥,而是派了個大夫。
她也沒有給他送飯,而是派了清音。
他沒換藥,也沒有吃飯,一直趴在桌子上,直到天明。
次日一早,清音送飯后將這情況與凌玥說了,她淡淡“哦”了聲,繼續躺在院中的竹椅上。
一本書蓋在臉上,一塊石頭壓在心上。
“再讓大夫過去。”
大夫很快就出來了,愁眉緊鎖:“大小姐,他不用我,說可以自己來。”
“知道了。”
“等一下。”她將書拿了下來,“他吃飯了嗎?”
“沒有,還在桌上。”
書又蓋在了臉上,繼續躺著。
直至晚上,大夫又無功而返,她坐不住了。
飛云閣只點了一支蠟燭,說亮不亮,說暗也不特別暗。
看得到,但看不清那種。
凌玥立在門前,望著呆坐的少年。
他也望著她,嘴唇動了動,什么都沒說。
他的眼神與這屋子一般,晦暗不明。
她慢慢走了進去,又點了幾支蠟燭,房內瞬間明亮了。
她不發一言,拉著他的胳膊,扶他坐在榻上。
將藥粉與包扎用的布取來放在一旁,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他怔怔地望著她,由著她擺布。
依舊是熟悉的清香,只是熟悉的面容上再不是眉眼彎彎的笑,而是淡漠疏離。
她平靜地給他換好藥,包扎好,又拿了件外衣給他穿好。
結束后,她將桌上的飯菜端過來,與之前一樣喂他。
少年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眼淚落了下來。
她的手停頓了一下,還是拿出帕子給他擦了。
“大小姐,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與我說一句話好嗎?”
她沒說話,像沒聽到似的,夾了一塊菜到他嘴邊。
他并不吃,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吃飯。”她吐出兩個字。
“嗯,我吃。”
雖然她依舊面無表情,但她肯說話了。
少年大口大口吃著,吃得太快,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這一咳嗽,背上的傷也疼得劇烈。
她微微皺了眉,“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