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倩爆出那一句粗口后,方才反應過來,只見她下意識地看了寧臣一眼,卻看到后者面容帶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
她一張臉皮,登時漲得通紅。
宋瀾衣注意力全放在獸皮上,沒有注意他們的眉眼官司。
她展開獸皮,皺眉思忖,但一時之間,仍然理不出頭緒來。
牛大力噠噠噠地跑過來,抻著脖子,努力去看地圖上的內容。
倏地,他皺眉道,“這些紋路,怎么像是倒得?”
此話一出,宋瀾衣就覺得腦中有一道靈光閃過。
她伸手繪制一面水鏡,而后將獸皮上的內容對準水鏡。
只見原本紛亂的紋路,在對準鏡面后,居然逐一化作了文字。
看著那些文字,宋瀾衣喃喃出聲:“北海之內,有山名曰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鳥、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國。有赤脛之民。”
“幽都……山?”牛霸聽到這里,突然反問。
宋瀾衣點頭,作沉思狀,“幽都山,乃是神話之中的奇幻之山,位于北海,高聳入云,不期而遇者無形。傳說它有溝通陰陽的力量,遇到幽都山者,可以隨時逃入地府陰司。”
正在這時,聶小倩突然道,“我聽過這地方!當時我要逃跑時,隱約從樹精姥姥的嘴里聽到過……什么幽都山……什么天山……什么冥界遺址,什么兩界合一之類的。”
宋瀾衣和牛霸對視一眼,都發覺……這事似乎鬧大了。
如果聶小倩說得沒錯的話,幽都山下有冥界遺址,而且自目前的狀況來看,冥界逐漸復蘇,正在與人世間。
既然幽都山所在之地,就是冥界所在之處,那現在的地府……又是什么情況?
眾人猛然睜大眼睛,異口同聲道,“地府陰司……是假的!”
牛霸更是連連點頭,“是這樣……是這樣……既然他們都可以制造神袍,偽造出一群超凡修士,那所謂的鬼神,必然也是假的!這地府陰司……說不定也是仿照真正幽都建造的!”
“那么問題來了……天山,在哪?”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茫然。
宋瀾衣是外來人,雖說曾在游記上看過南境的不少內容,但是終究沒有本地人熟悉。
最終還是牛霸沉思片刻,有些不確定,“我曾聽人說過,南境有一條滇河貫穿全境,滇河的源頭,曾經有一座山,那座山,便叫作天山。”
牛大力狐疑地看向老爹,“爹,你在開玩笑吧?我也去過滇河,但是這源頭根本沒有天山啊!”
牛霸沒忍住,又賞了他一個腦瓜子,這才道,“傳聞天河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不可捉摸,需要大機緣者才能看見。想來這也是那樹精姥姥,尋覓已久,卻依舊找不到天山的原因。”
說完,他抬起頭,便看向眾人,只覺得眾人的臉龐突然變得有些模糊,好像有霧氣蒙在上邊似的。
他伸出手,揮了揮,但卻發現霧氣粘稠,如有實質,呈現膠狀,緩慢在空間內流動。
隱約間,還傳來宋瀾衣疑惑的聲音,“陰兵解決了,怎地還出現那么多陰氣?”
牛霸透過陰氣,一雙牛眼瞪得锃亮,倏地,他眉頭一皺,“周縣出事了!”
宋瀾衣頓時就想到了朱序臨等人。
同行之人有蒲松在,這怎么還會出事呢?
正當此時,霧靄深沉的夜色中,突然有一只飛雁撲棱棱地飛來。
它落在宋瀾衣手上,化作點點光斑,最終只剩下一封信。
信紙展開,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周縣,異變,速來!”
此時。
周縣。
夜色之中,霧氣翻涌,細聽之下,還能聽到有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
朱序臨捂著腹部,臉色煞白地靠在墻壁上,剛想要咒罵一聲,街道上又傳來咚咚鏘鏘的鑼鼓聲。
一座青磚黛瓦的宅邸前,一行小廝在門外排開,手中散發著喜錢。
一時間,街上賓客如縷不絕。
只是這些賓客……都有同一個特點。
那就是他們腳下……沒有影子。
朱序臨看到這一幕,急忙縮著腦袋,趴在墻角。
屋外有賓客的交談聲,不時傳來。
“這陸城隍也好笑,不就是留在陽間的獨苗取個老婆,偏偏一定要挑著鬼門大開的日子來娶妻!”
“誰說不是呢?那邊九嬰還在廝殺,他這倒好,還擺起喜宴來了!”
聽到這話,有賓客嗤笑,“你以為他是什么好東西?他那兒子愚笨若蠢蠹,歪眉斜眼,生著一個酒槽鼻,臉上都是坑坑洼洼的麻子印。若是沒有他搶一家良女過來,他那兒子怎么找得到媳婦?”
聽到這里,眾賓客都笑了起來。
正當此時,宅邸門口的小廝突然喊道,“恭迎城隍爺!”
笑聲戛然而止。
等他們都進入宅邸后,朱序臨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這鬼門大開后,什么牛鬼蛇神都出來了……這都是什么東西啊!就連九嬰這種只存在神話中的東西都出現了……若非蒲老在此,我一條小命早丟了……”
他捂住現在為止,還砰砰直跳的心臟,嘟囔了一句,“宋瀾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趕過來。”
而此時……宋瀾衣正在打馬來的路上。
只是這“馬”不是馬,而是一頭通體條紋清晰,毛發流暢富有光澤的白虎,這白虎正是棠溪的原身。
牛大力坐在馬上,羨艷地看著宋瀾衣,抱著溫夫人,“娘,你啥時候給我也弄一只大老虎?”
溫夫人沒好氣道,“白虎血脈在妖族血脈尊貴,又怎會甘愿做他人身下的坐騎。”
“可是宋瀾衣……”
“宋瀾衣歸宋瀾衣,你得有自知之明,別說虎馱宋瀾衣了,說不定你將來化出青牛本體,還得馱著宋瀾衣去一趟西方佛國呢。”
牛大力認真思考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溫夫人:……真不怕你爹打死你哦!
周縣距離不遠,溫夫人和牛大力也不是沒來過,但是此時再次看到周縣,他們竟然生出一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怪誕之感。
路邊雜草叢生,隱約有幾朵花蕊蜷曲的彼岸花影子。
城墻破敗,長滿青苔,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道上,隱隱有紙人、紙馬在飄動,一幅蕭瑟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