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周白榆的記憶里，或者說藥童的記憶里，雖然不知道各個版本的細節。
但他清楚一點，先遣世界魔物入侵，伴隨著腐敗降臨，人類節節敗退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很多武器無法使用。
要么因為人道化,無法使用。
要么因為面對腐敗種和魔物，那些武器在扭曲的規則下，根本沒有辦法發揮作用。
而他無法想象，僅僅還是一顆繭就能施展魔王級領域的張郝韻，在破繭進化之后，會是什么樣子。
他想過很多可能……但最終發現，大規模的武器不可能使用，尋常的武器已經很難傷到那顆繭。
而沒有先遣之軀的先行者們……所有能夠做出的行為……似乎都無法改變眼前的困局。
這一切思考,顯得無比絕望,但周白榆沒有絕望。
他的另一面徹底激發。
既然人類解決不了，那就變成怪物！
他也不知道注射了A博士的這件最偉大的遺物后，到底會發生什么……
甚至也不清楚，為什么這件物品無法被藥童異化。
“可如果現在我還在畏首畏尾……那么世界的毀滅，便是從這一刻開始！”
想通這一切，周白榆便果斷的離開出租屋。
此時此刻,天下無二正準備前往中轉站。接下來,這幾位傳奇先行者也會得到和周白榆一樣的結論——目前沒有任何辦法解決黑蓮。
但在這之前……周白榆已經馬不停蹄的朝著黑霧區域邁進！
黑蓮之中。
領域的展開，讓所有領域內的人，都遭受著扭曲記憶的困擾。
昔日的親人，摯愛，朋友，全部變成了可怕的怪物。
和夢境不一樣的是,這些怪物在領域之中真實存在。
這不是會坍塌的夢境，在這里，也不會靠著意識到是夢，改變任何事情。
沒有人可以進黑色的繭囊,
進入黑霧區的人，普通人類，只會在第一時間里……貢獻出恐懼，絕望，憎惡。
而如果真有先行者靠近繭囊，也只會被轉化為腐敗種。
腐敗種的轉化，有兩種，一種是自然腐敗，往往是被某個忽然出現的腐敗之蠱感染。
還有一種，則是高階腐敗種的轉化。但這種腐敗轉化，有很大的缺陷。
轉化者，會吸收被轉化者的一部分潛能，并且對被轉化者，具備一定的支配效果。
就仿佛是吸血鬼的血擁一樣。
所有靠近黑色繭囊的人，在觸碰到繭囊的瞬間，都會被無盡的絕望，和無數黑色觸手瞬間滲透，轉化為效忠于繭中之人的次級腐敗種。
張郝韻的資質極高。
或許作為這個世界，目前意義上的第一只腐敗種,她的存在,真的是有著對這個世界……一擊必殺的威脅。
黑色蓮花不斷擴散,籠罩越來越多的區域，誰也無法想象，這多蓮花綻放的時候，臨襄市會是一個什么景象。
而黑蓮之中，張郝韻感覺到……自己仿佛在分裂。
那些黑色的觸手，不斷的蠕動著，將她視線里的一切都淹沒，屬于“人”的一部分自我，正在黑色的海洋里……
不斷下沉，越沉越深。仿佛黑色的海洋深處，有無數只黑色觸手，將她不斷拖入深海之中。
而屬于“腐敗”的那部分自我，似乎正在歡愉，正在覬覦著這個早就該更新的世界里……那無窮無盡的絕望。
她的靈魂仿佛要裂成兩半。
張郝韻意識到了，破繭之刻，自己會變成真正的，讓世人畏懼的怪物。
但那一刻……屬于人的部分，就永遠的消失了吧？
那個對世界充滿怨恨的“自己”，會徹底掌控這具身體。
她想了想，似乎這樣也很好。
沒有希望。
沒有未來。
沒有救贖。
不會有人喜歡一個怪物。
怪物也不該喜歡任何人。似乎也沒什么不好，反正這個世界糟糕透頂啊。
怪物就該去盡情的殺戮和破壞。
她這么想的時候，那些拉動著她下沉的觸手，在一瞬間有了停滯。
因為在她的腦海里……閃過了一個男人的臉。
但也只是轉瞬即逝。
“他不可能趕到的，即便趕到了，又能做什么呢……”
“周白榆……煩人糟糕的生活總是一成不變，而厄運也只會不斷發生，接踵而至。”
“不要來救我……不要來找我……”
“不要來啊。”
人有時候真的很可笑，明明是期盼著的，但卻會因為自卑，會因為害怕打擾，害怕影響別人，強行將話反著說。
因為害怕虛假的希望，所以就選擇不要給自己任何希望。
張郝韻已然完全無法感覺到自己對外界的支配。
不久之前，她還可以感受到黑霧里的眾生相。能夠看著那些進入黑霧，被記憶折磨的人。
但現在，屬于人的部分，已經鎮壓在了意識的最深處。
象征著腐敗的，無窮無盡的黑色觸手所形成的繭囊，已然將她和整個世界隔絕開。
在這一刻，她感覺是如此的孤獨。
就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忽然很想要大聲的哭出來，想要喊出某些話，可是哭給誰聽呢？要喊什么呢？
這是張郝韻最絕望的一刻，可也就是這一刻……
黑霧之中，一道身影正在不斷撕碎那些記憶中怨念凝結的怪物。
那道身影依舊保持著人類的輪廓，但全身都被詭異的黑霧所纏繞著。
他起先前行的很艱難，記憶中的人變成的一個個怪物，都讓他疲于應付。
但漸漸的，他似乎對某股力量掌握的越發純熟。
他發出憤怒的吼聲，在黑色蓮花領域里，不斷的回蕩著。
黑暗深處的張郝韻，似乎隱隱聽到了什么。
但她不確定。
而下一刻，這道吼聲還在不斷逼近，像是一道要把黑夜劈開的震雷！
張郝韻的瞳孔皺縮，她甚至以為這是意識深處的一道幻聽。
可很快，那道身影還在靠近。
他滿身傷痕，終于走到了無數記憶怨念們不敢靠近的地方！
他的雙手毫無猶豫的探入黑色觸手形成的繭壁上，如猛獸撕裂獵物一般，竟然試圖將那層繭壁撕開！
“張郝韻！你相信神跡嗎！”
她聽到了。
在最絕望最孤獨的深處，那道聲音由遠到近，穿過一層層黑暗而來！
這一瞬間，她無比的恐懼：
“周白榆……是你嗎？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現在的我很丑啊……”
這道黑霧纏繞著的，有著人類輪廓的存在，正是周白榆。
他的力量還很虛弱，由于剛剛注入試劑后不久，不僅僅要承受試劑對身體的改造，承受A博士留下的“腐敗之液”的霸道效果……
他還要對抗A博士本尊的一道意志。
但他終究是靠著巨大的執念，一步步走到了這里。
他聽不到張郝韻的聲音，耳邊只有無盡的噪音，各色記憶里扭曲之人的低語。
但他也毫不在意，仿佛篤定自己一定可以得到回應一樣：
“張郝韻！你相信神跡嗎！”
黑色觸手不斷刺破周白榆的皮膚，試圖通過腐敗化來轉化他，馴服他。
而隱隱猜到了這一幕的張郝韻，只是低聲啜泣道：
“我說了，不可能靠近我的……”
她的聲音充滿了自責，也忽然間，她擁有了一絲對這個世界的留念，想要與腐敗的意志，進行對抗，想要拿回這具身體。
周白榆還是聽不到，因為張郝韻的回應太小聲了。
他的意識被無數扭曲的，慘不忍睹的記憶轟炸……
但他做出撕裂的動作更加迅猛，他仿佛一個不得到回答，就絕不會停止提問的倔小孩！
“張郝韻，伱相信神跡嗎！”
聲音更加洪亮，更加的不容拒絕，他只要一個回答，也只允許一個回答！
女人也終于恢復了一些視野，她看到了，男人的手臂撕破了繭壁，但男人的一只手，也不再是人類的手。
那赤紅結晶一般的手臂，已然代表著這個男人變成了怪物。
她甚至以為……這是被自己轉化的征兆。
“不相信不相信不相信！還要我說說幾遍啊！這個世界沒有——”
話語忽然停住。
紅若烈火的手臂上，遍布著如同鱗片一般的赤紅的結晶，仿佛是可以將腐敗觸手輕易而舉切斷的神兵利器！
包裹著張郝韻頭部的黑色觸手，幾乎已經被這赤紅色結晶的盡數清理。
張郝韻不敢相信……周白榆竟然真的將層層繭壁撕碎！
此時的周白榆，半張臉還是人類，另外半張臉，已然覆蓋了紅色的晶壁，像是被凍結的紅色火焰。
他看著脖子以下，幾乎全是猩紅眼眸的張郝韻，仿佛完全沒有恐懼：
“我說過的吧！人生一定會越來越好的，不管以前怎么樣，以后有任何事情，大家可以共同承受。”
“這下我們都是怪物了，誰也不比誰高貴！”
“回答我！你相信神跡嗎！”
死死咬住嘴唇，想要忍住眼淚的張郝韻，再也無法忍耐。
所有的情緒瞬間爆發，像是瞬間決堤的大壩！
她早就想要大聲的回應，早在很久之前，在每一次遇到幸運的人與物的時候，在最孤獨的時候，她都想要聲嘶力竭的喊出來！
“相信啊！我一直都相信啊！！不要丟下我！不要討厭我啊！如果有神的話！就把神跡帶給我啊！”
是啊，相信啊，一直都相信，所以才始終背著那些苦痛活著，所以才始終在擁抱生活。
只是生活真的太絕望了，絕望到她認為自己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在父親的咒罵聲里，她也以為……那個男人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讓人恐懼的怪物，哪有什么共同面對？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這個人的瘋狂。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人會為了自己做到這樣的程度！
不管周白榆的本意如何，但這一刻，在張郝韻的眼里……這就是自己人生中得到最為炙熱的愛。
她放聲大哭，因為折磨的一生里，這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么好。
“好，相信就好，我帶你離開這里！不要害怕！”周白榆這么說著，仿佛她不是那個讓人畏懼的怪物……只是一個被驚嚇的小女孩。
無數的黑色觸手，被詭異的赤紅結晶斬斷。
仿佛這種結晶，天然可以對腐敗之物造成巨大殺傷。
這就是A博士的研究。
在眾人的說法里，A博士制造了能夠抑制腐敗的藥物。
人們都以為，這是一種醫學層面的抑制。
但事實是……瘋狂的A博士發現，腐敗種雖然千奇百怪，但都有兩個特點——猩紅與黑。
猩紅的眼睛，黑色的觸手。
而他研制的最終成品……正是針對這兩樣東西的。
換而言之……他的抑制，并不是從醫學層面，而是從物理層面——斬斷腐敗！
一半的身軀仿佛被凍結的火焰包裹住，不規則的紅色結晶狀軀體，正在對著已然撕開了缺口的繭囊，瘋狂破壞！
不過這對周白榆而言，消耗也是巨大的。
他的意識里，已經浮現出了A博士的警告。
二分之一的比例瞬間崩塌，那如同凍結火焰般的晶體，正在不斷侵入周白榆屬于“人”的部分。
顯然，A博士試劑導致的“逆腐敗化”正在呈現出副作用。
可他顧不得那么多，今天無論如何，他也要帶張郝韻離開這里。
他今天就是這道神跡！
雙手瘋狂的揮舞，像是戰場上失去了視野的劍客，只能以不斷地揮劍，來做最后的反抗！
而隨著繭囊不斷被破壞……強行破繭，對張郝韻似乎也是一種巨大的消耗。
她身上的猩紅之眼，因為極度疲倦，開始一只只閉上。
仿佛猩紅的花朵在一朵朵凋零。
她的意識也變得模糊起來，可整個人，始終倔強的硬撐著。
終于，她看到周白榆的雙手不再是瘋狂的斬斷那些觸手，而是將自己的雙肩抱住。
隨后，周白榆發生出一聲怒喝，竟是將張郝韻從殘缺的繭囊里，硬生生拉了出來！
無數觸手在拉扯的過程里斷裂。而隨著張郝韻徹底脫離繭囊……
巨大的黑色蓮花領域瞬間坍縮，那些構建成繭囊的黑色觸手，也如同將死的蟲子一樣，開始不斷到處亂爬，隨后在不斷的蠕動中……一點一點失去動靜。
構建黑色蓮花領域的黑霧……也在迅速消散。
蓮花之中的各色記憶怨靈，也全部消失不見。
同是這一刻，透支逆腐敗化的周白榆，強行破繭的張郝韻，都失去了意識。
啪嗒，一男一女，兩個怪物竟然同時倒下。
數十秒后，一個男人打了個哈欠，蹲在兩個怪物身前，探了探周白榆的鼻息：
“事情居然會朝著這樣發展……真了不起啊，姜閑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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