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第一天,清晨。
雖然放假了,但是他作息規律,或許再過一陣子會起得越來越晚,反正今天六點多就依著生物鐘醒了。
昨天他以為是今年最冷的一天,今天的氣溫就給了他一巴掌。
這得零下多少度了。
雖然夏天的時候就知道今年冬天會很冷,但是現在冷得都快反常了,被窩里的暖意如火爐,外邊冰天雪地。
他翻了個身,想在被窩里磨嘰一會兒再起,結果轉身碰到被子下面一大坨熱乎的東西。
他掀開一點被子看,發現有一只小僵尸還在被窩里,她縮到下面去,一只手抱著蜷縮到胸前的小腿,一只手玩手機。
沒猜錯應該是消消樂。
“醒了?”
她感受到風無理動靜,屏幕的光打在臉上,兩眼間距顯示她玩得很認真。
“你怎么還在這里?”剛睡醒他聲音有些沙。
“太冷了,師父不想起床。”她見風無理醒了,就把手機聲音打開,消消樂聲音在被窩里響起,皺蹙眉的時候眉宇跟尺鳧簡直一模一樣。
“你不買菜嗎?”
“就是這個,你不是說有那個什么團,可以網上就買菜,然后送到哪里,可以去拿?”她語言邏輯能力不強,試圖讓風無理自行理解她話里的意思。
“美團買菜,送貨到家。”
“對!”
“你會嗎?”
“不會,所以師父等你來弄。”
他嘆氣,問她拿手機過來,王西樓說等她玩完先,風無理也縮到被子下面看她玩,手指夾住她一縷頭發,從發梢開始向上卷,王西樓看了他一眼就沒管他。
“你怎么有種好聞的味道。”
“尸香。”她被自己說法逗笑了,‘鵝鵝鵝’地一抽一抽在那笑,反正風無理很無語。
確實有點香香的,聞起來很安心。
“你是小狗嗎?”王西樓嘴上嫌棄,“手機給你。”
“其實我也沒試過網上買菜,不過這些東西都很簡單的,一看就知道該怎么操作了,你老是不愿意去學,還沒去接觸就說好難,學不會,你就是這樣每次都不愿意去接觸,才老是被時代拋棄。”
他拿過手機把腦袋從被子里伸出去,小僵尸也冒出腦袋,兩人并著肩趴在床上。
“你活得太久了,自己經歷得多的,對自己的認知很有自信,認為一群小孩哪有自己見識多,覺得自己認為的就是對的,其實你心里面是很固執的,潛意識里就排斥新的東西,時代是不斷進步的,所以就不知不覺脫軌了。”
“額,你別說師父了。”她有點怕被小徒弟說教:“看看這個超值專區有多值。”
“你看,你又覺得很沒面子了是不是。”風無理嘆氣。
“好煩啊你!”
王西樓捧著他臉狠狠親了一下:“閉嘴,再說師父咬你。”
“跟我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風無理一步步摸索,勾選,看她手機定位,屏幕的光撒在二人臉上,小僵尸從跟他并排趴在床上,變成趴到他背上,下巴戳他脖子和肩膀,頭發弄得人癢癢。
“你自己也能選,選了就能下單,他到時候會給你打電話,你出門拿就行了,你看這不是一學就會,你就是不愿意學。”
“師父笨嘛。”
她定位倒是挺準。
然后她看到風無理不知道點了什么……
“這個什么卷,能省那么多!”她大為震驚,感覺自己過去錯過了一個億。
“新人優惠,美團殺熟的,下次就沒那么多折扣了,還會越來越貴。”
“可是這次省了二十多塊錢!”
“你別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以后都用這個美團買菜,豈不是能省一大筆錢!”
“你有沒有聽我剛剛說話的。”
“家里洗衣液沒了。”
“等一下我去買吧。”
“買點糖果餅干之類的,放家里擺盤,你挑點自己喜歡吃的就行。”
風無理起身,外邊天亮挺久的了,小僵尸還想賴床,這很難得,看來今天確實冷,風無理走的時候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她一臉不可置信,下一秒就追了出去。
今早冷是冷,但沒下雪了。
天空是一碧萬頃,地面是白的,天空是藍的。
昨晚下了一晚雪,現在還沒化,南方的雪沒有北方那樣鋪天蓋地,厚厚一層,只是給大地淺淺鋪上一層銀裝。
院子里綰綰和尺鳧在堆小雪人,要把附近的雪都聚過來,綰綰很興奮,走到哪尾巴都在晃,尺鳧雖然冷著臉,但眼底有光,兩人都穿得厚實。
綰綰抓著一個蘿卜從廚房小跑出來,聲音軟軟的:“尺鳧,尺鳧你把這個放在她鼻子那里。”
“嗯。”
“呀!可以了,尺鳧你好厲害!”
尺鳧拿手背抹了抹額頭,呼了口氣,心里暖乎乎的,嘴角勾起一點點弧度。
“風無理大人起床啦!”
她跑到樓梯口甜甜地跟風無理打招呼,尾巴悄悄收了起來,風無理覺得這小狐貍精誤解自己了,笑著揉了揉她腦袋,捏了捏狐耳,綰綰拉著他手去看雪人。
尺鳧臉已經拉了下來,抱著胸站在一邊。
“尺鳧也早。”
“幾點了還早。”她跟風無理說話還是帶著刺。
風無理笑著也揉了揉她腦袋:“快過年了,”
尺鳧一愣,意識到這個男人居然摸自己腦袋,頓時又氣又惱:“放……”
她還沒開始生氣,風無理已經笑著撒手了,她只得重重哼一聲,刮了風無理一眼。
跟王西樓一模一樣。
綰綰說要堆一個更大的雪人,王西樓穿成個胖子從樓上下來,
一只黑貓也穿了衣服,在院子石桌上放了一只很大的北極熊,她躺在北極熊肚子上露著肚子曬太陽,尾巴在桌邊垂了下來,時不時掃一下。
陽光被擋住,黑貓喵叫一聲,發現是風無理,她不滿道:
“無理你擋住吾輩的太陽了。”
風無理架住她兩只前爪腋下提到空中,她臉都被擠成一張大餅,兩條后腿伸直看起來長長一條貓:
“這件鯊魚衣服誰給你買的。”
“是王西樓買給吾輩的。”
“我怎么不知道她給你買了這么一件衣服,你怎么不過去跟他們一起玩?”
“他們嫌棄吾輩把他們雪人弄倒了,吾輩才不要跟他們玩。”
風無理啞然,猜大概是鬧別扭了,小孩子鬧鬧別扭很正常,過一陣就好了。
“吾輩這件衣服還可以戴帽子哦,無理你幫吾輩把后面的帽子戴上。”
風無理幫她戴上,說要出去買點過年擺在家里的糖果餅干,問她要不要去,夜姬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跳到地上跟在他腳邊,小鯊魚帽子總是擋住視線,走路歪歪扭扭的,就一直叫風無理抱她起來。
“你把帽子摘了就看的到路了。”
“摘了吾輩就不可愛了。”
“摘了也可愛。”
“剛剛路邊那個女人說吾輩戴著帽子很可愛……無理你別走那么快,吾輩要跟不上了!”她小碎步倒騰得很快,顛顛地跟緊。
貓咪不準進超市。
夜姬在門口很委屈地罵那個阿姨。
風無理給門口搖搖車投了幣,讓夜姬在上面坐著等他,夜姬坐得很端正,眼睛亮晶晶的,眼里透著清澈的愚蠢,身子隨著搖搖車晃動一前一后。
旁邊有人看到這個大男孩給自己的貓弄個專座才進超市,都感覺好有愛。
“你別亂跑。”
“要快點哦!”夜姬喵叫一聲回應,旁邊的人更驚奇了。
只是等風無理出來的時候,夜姬坐在一邊地上,那臺搖搖車被幾個小孩占領了,似乎他們很驚奇為什么這臺搖搖車居然給錢了沒人坐。
夜姬哭哭啼啼讓風無理抱她。
隨后風無理提著兩大袋東西,把黑貓放在其中一個塑料袋內,夜姬將腦袋冒了出來,她感覺這個視角很好玩。
再回到香燭鋪的時候,門口停了昨天他見過那輛邁凱倫。
平時的話老街都是些老年人和小孩,或者外地打工,基本不會有交流的人,但是臨近過年,不少出去的年輕人都回來。
幾個穿著厚衣服的二十來歲快三十歲青年,看著這車嘖嘖稱奇,侃大山說這車得多少錢的。
“阿風,這又是你們家親戚啊?”
一個平頭嗑著瓜子,看見風無理回來就跟他搭話,“神通廣大啊。”
“應該不是吧?”風無理笑著道,其實心中沒譜。
“你這貓還穿上衣服了。”
“吾輩可愛嗎?”
“還會叫人,還記得我不?”那人稀罕道:“嘬嘬,吃不吃瓜子。”
“吾輩不吃你的瓜子。”
幾人都感覺神了,不過從小到大這只黑貓都很靈性,總是跟在風無理后頭。
風無理抱著東西回到香燭鋪,進到后院。
看到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他一眼認出,昨天晚上楊主任給的照片里就是他們兩個。
王西樓率先給他們介紹了:
“這是我徒弟,風無理。”
風無理跟兩人點點頭,看向王西樓:“二位是……”
男的戴著耳機,不太想說話,女人一眼看到風無理腳邊的夜姬,眼前一亮,臉上掛著和善但有著距離感的笑容:“我們是來找王女士的,家里長輩跟王女士的長輩是舊識,快過年了,過來聯絡一下感情。”
“這樣啊。”風無理其實也大概猜到。
后院里小僵尸跟兩個年輕人攀談,風無理上樓把東西放了。
兩姐弟基本都是姐姐在說,弟弟坐得不耐煩了就拿出手機看,還戴上耳機,姐姐不悅地說他沒禮貌。
“沒關系沒關系,年輕人嘛坐不住很正常,我這里又很無聊。”
姐姐嘆氣,笑著跟王西樓吐槽弟弟怎么怎么樣。
她發現很奇怪,這個女人不知不覺就帶著長輩跟晚輩的語氣,眼神看他們也是,就跟,就跟家里的奶奶看自己一樣。
渾身透著古怪。
“喝茶喝茶,苦蕎茶喝的慣嗎?”
“唔,謝謝。”
姐姐喝了口茶,才說出這次來的最終目的:“王姐姐,是這樣的,太奶說想見見你……”
太奶當時交代時她兩姐弟都呆了,不知這里住的是哪路大仙。
那個精明一輩子的太奶說,你們兩小崽兒,都給我放尊敬咯,別把那些臭毛病沖突了人家,要我知道了你們惱了她,回來看太奶怎么收拾你們,要不是我挪一挪估計都要活不成了,太奶都要親自去請的!對嘍,你們就把我這話這樣跟她說,曉得沒有?
他們一度懷疑,太奶被人給騙了,但是太奶這輩子什么大風大浪沒見識過,跟著太公白手起家,
“她真這么說啊,哈哈,都一大把年紀了,還那么潑辣呢。”王西樓笑著說。
兩個年輕人汗顏。
這人到底何方神圣啊,怎么他們一股姥姥派金角銀角去請孫大圣的感覺!
“冷不冷噻?妹坨我看你冷得抖了,要不要穿多件衣服?”王西樓倒是很熱情。
要是一般人,她雖然口頭上禮貌拒絕,心里面說不嫌棄吧肯定也有點,但是到了王西樓這兒,她不敢造次。
最后披了件岔色的皮草大衣出門,看起來還有點年頭的了。
風無理也從樓上下來。
“誰啊?”
“王三喜的曾孫子,曾孫女。”
他拿著兩塊番薯干,邊吃邊下樓,“王爺爺的曾孫們,怎么找你來了。”
王西樓卻是很高興的,故人后輩造訪,再過去十年還是偶爾有發生過,像是她過去留下的印記在這個時代依舊發光,而且王三喜是她上個百年最多的印記了。
“小玲兒可能要不行了,我得去見她最后一面。”
“小玲兒是誰?”風無理不確定是自己忘記這號人,還是王西樓沒給他說過。
“王三喜的媳婦。”
“這樣,吃番薯干嗎?”
王西樓開心接過,“哪里買的?”
“超市。”
“笨!超市那的都不好吃。”她埋怨:“你真的買東西都不會買,番薯干肯定要去東云廣場那邊那里有個專門賣干果的。”
風無理對她十幾年家庭主婦的人生經驗不置可否。
“對了,幫師父買去首都的機票。”
“你一個人嗎?”
王西樓咬著番薯干,抬頭看他一眼疑惑道:“我當年收你為徒是為了什么?”
“為了長大給你暖床。”
“嘶……好像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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