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上清宮道士們已經初步鎖定了郭翁波的行蹤。
這就是道門的力量,如果隨便一個江湖人都能翻了天,那么道門憑什么坐天下?所以還是那句老話,江湖人要做的是不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道門的名單上,而不是跟道門掰手腕。
小殷一聲令下,上清宮道士展開了突襲抓捕。
五通神小廟。
這是郭翁波的老巢,只有很少人知道這個地方,盧先生也知道,不過盧先生不知道的是,這座廟其實可以移動。
嚴格來說,不是五通神小廟可以移動,而是小廟下方的沙洲可以移動。
所以行蹤不定。
盧先生被捕之后,他所知道的那個地址就已經作廢,只剩下一片空蕩蕩的水域,小廟早就隨著沙洲去了其他地方。
只是郭翁波還是小覷了道門,或者說郭翁波對于道門的手段缺乏直觀概念,就像江湖人想象不出蒸汽福音傀儡兵團大戰西道門造物是怎樣的景象。
道府維持地方治安所用的手段和道門在戰場上所用的手段是兩碼事。
張無暇這次從上清宮帶來了四分之一個方士營。
根據盧先生招供的信息,上清宮道士找到了盧先生和郭翁波見面的地點,雖然五通神小廟已經轉移,但上清宮道士還是找到了一絲細微的妖氣殘留。
不是郭翁波這個老江湖不懂得抹除痕跡的道理,而是郭翁波不能想象道門的技術力已經強到這個地步,在他已經有意清理痕跡之后,還能提取到難以感知的妖氣殘留,這已經是認知上的差距了。
畢竟這些上清宮道士算是天師的嫡系精銳了,他們可以對標地肺山道士,后者雖然在大軍圍困地肺山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齊玄素招降,但也算是陪著姚令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如果是天師走到這一步,那么運轉云錦山大陣的就是這些上清宮道士了。
這些人的精銳程度可想而知,用上清宮道士對付江湖草莽,可以說是殺雞用牛刀。
然后上清宮道士以這個地點為中心,初步劃定了一個方圓三百里左右的搜索范圍,又以尋找到的妖氣為媒介,通過方士營不斷縮小搜索范圍,最終確定了五通神小廟轉移后的位置。
請示了小掌教之后,上清宮道士開始實施抓捕,以確保郭翁波不會逃走,也不會自殺。
此時郭翁波正在五通神小廟中,望著神龕中的五通神。
神龕很小,五通神的雕像只有嬰孩大小,上面蒙了一層紅布,看不清真容,周圍彌漫著淡淡的妖氣。
雖名中有神,但更像是狐仙一類的存在。
“五通神啊五通神,但愿我也能渡過這一次的難關。”郭翁波喃喃自語,“若能脫得此劫……”
郭翁波沒有再說下去,而是取出三炷香,插在神龕前的香爐中。
裊裊升起的霧氣模糊了郭翁波的臉龐。
郭翁波能從一個鄉野少年走到今天這一步,成為江南江湖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自然有些外人不為所知的機緣。其實別說是外人了,就算是自己人,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這個機緣就是五通神,有人遇到只剩下一縷殘魂的老爺爺,有人遇到在過去認識的義母,有人干脆是生來不凡,郭翁波在少年時誤打誤撞來到這座廢棄多年的五通神小廟。五通神沒有害他性命,反而與他達成了互利共生的協議。
這是郭翁波的發家之地,所以郭翁波無論如何都不肯放棄這座小廟。
為了保密,郭翁波并沒有帶太多人手,只有幾個親近心腹,守在廟外。
入夜,一輪明月掛在黑漆的夜幕上,小廟沒有掛起燈籠,只有廟內一燈如豆,忽明忽暗。
一名三品幽逸道士踏月而來。
一個負責守夜的江湖人在不經意間看到了這一幕,猛地張大嘴巴,卻發現自己如何也發不出聲來,就好似有一只無形的手掌扼住了他的喉嚨,不斷收緊,不僅讓他無法發聲,還讓他慢慢窒息。
與此同時,一名名道士借著夜色和蘆葦蕩的掩護,自水上而來,分別出手解決掉郭翁波的心腹。
這些江湖人的修為都不遜于初出茅廬的齊玄素,不過都死得無聲無息,以有心算無心,幾乎沒有抵抗,正如齊玄素遇到諸葛永明,若非七娘出手,當時就要交代了。
不過在最后關頭,還是有人反應過來,大喝一聲:“尖局化把的鷹爪孫,水漫了,全碎了。”
這是江湖黑話。
“化把”是道人,“尖局化把”是真道人;“鷹爪孫”是泛指捕快、官兵一類人;“水漫了”是殺過來的意思,“全碎了”就是全死了。
翻譯一下就是:道門的鷹犬殺過來了,弟兄們全死了。
話音剛落,此人便被一名道士一掌拍在胸口,雷電入體,心臟麻痹而死。
廟內的郭翁波第一反應不是為兄弟報仇,而是逃跑。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道門的人果然找上門來了。
自從上次被抓入獄之后,郭翁波就花費重金從七寶坊的黑市上購入了一套符箓,五行遁術,用以關鍵時刻的逃命,此時他直接用了土遁和水遁兩道符,意圖先遁出小廟,然后從水中遁走。
不過第一步就失敗了,不知何時,地面已經變得固若金剛,根本無法施展遁術,金遁也不行。
這正是方士營發力,禁絕了此地的五行遁術。
與此同時,那名三品幽逸道士也在空中掐訣念咒,直接召來一道水桶粗細的雷電,正中下方的小廟,穿透屋頂,正中郭翁波。
郭翁波怒喝一聲,運轉罡氣,雖然勉強抵擋下天雷,但周身上下也是遍布焦痕,受了些傷勢。
這一道驚雷便好似進攻的號角。已經形成合圍之勢的道士們紛紛破門、破窗乃至破墻而入,沒有任何花哨,齊齊出掌,皆是“掌心雷”。
若論單打獨斗,在場之人中,包括招引雷霆的三品幽逸道士,沒有任何一人是郭翁波的對手,可這些道門精銳從不搞單打獨斗。
齊玄素費盡心思,又是去南大陸,又是策反張氣寒,又是促使西道門回歸,其實就只有一個目的——在正面戰場形成兵力優勢,說白了也就是以多打少。
誰跟你單打獨斗?
郭翁波陷入被圍攻的局面,每一掌都不致命,可疊加起來就不一樣了。
李家的“萬華神劍掌”,是掌中蘊含劍氣,張家的“掌心雷”,是掌中蘊含雷電。
雷電入體,積少成多,郭翁波只覺得半個身子都麻木不堪,不僅行動不便,而且就連真氣運轉都變得凝滯起來。
郭翁波心中暗暗叫苦,這伙道士修為高得嚇人,雖然他自忖單打獨斗可以勝過任何一人,但也絕不是三招兩式就能解決的,此時自己身陷重圍,只要不能一招制敵,那么其他人只要從旁援手,他就要無功而返。
在草原上,雌獅要兩三口才能咬死一只鬣狗,所以雌獅被鬣狗圍攻,只要鬣狗配合得當,雌獅也會不敵。可雄獅就不一樣了,只要一口就能咬死鬣狗,那么成群的鬣狗也打不過雄獅,只會被雄獅輕易碾壓。
此時郭翁波就是陷入了類似雌獅的困境之中,不能一擊致命,打不死人,幾乎是必輸之局。
三品幽逸道士從空中落下,反手拔出一把法劍,淡淡道:“郭翁波,我等奉命拿你,跟我們走一趟吧,還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郭翁波心思幾轉,緩緩說道:“我卻不知犯了什么法,竟然惹來諸位高功和法師,實在是受寵若驚。”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為首道士冷冷道,“這次是小掌教親自下令拿人,誰都保不住你,謝知世都逃了,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郭翁波吃了一驚,面上卻是不顯,仍舊在尋找脫身的機會。他當然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造反可是殺頭的營生,而且他本就是張拘成親口定下的死囚,此番二進宮,前賬加后賬,焉有幸理?
忽然之間,郭翁波大喝一聲:“五通神助我!”
在他身后的神龕中突然亮起紅光,一股妖氣頓時彌漫開來。
一眾上清宮道士渾然不懼,為首道士冷笑:“孽畜,既然你不識天數,自尋死路,那我等便成全了你。”
話音未落,道士們已經結陣。
他們是張家的道士,所修習的自然是“五雷天心正法”,此時結成陣法,齊齊招引雷霆,比起先前的天雷,威力不知大出幾許。
雷法乃萬法之尊,至陽至剛,也最是克制妖類,這五通神雖然已成氣候,但終究不是妖仙之流,別說與青丘山的狐仙相提并論,便是較之江北蘇家的狐貍道士們也有差距,這些張家道士自然不懼。
更不必說,外面還有方士營的人手負責支援和接應。
很快,小殷就收到上清宮道士的匯報,緝拿郭翁波,擊殺五通神,唯一美中不足,郭翁波被打成重傷,正在緊急救治。己方沒有損失,只有一人受了些許輕傷,沒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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