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圣牌還有一種打法,互相看不到對手的牌,比大小,每輪加注加碼,允許棄牌。
這其實是一個心理博弈的把戲。
不乏有些牌技高超之人,敢于詐唬對手,明明手里是小牌,卻硬裝成是一手大牌,算準了對手不敢跟注,被他連嚇幾次便棄牌了。
但這種辦法只對勢均力敵的對手有用,如果遇到不差錢的對手,人家根本不管你大牌小牌,也不看你的表演,只是一味加注跟注——這時候牌技便沒了用武之地,假裝有大牌是賭對方會怕,可對方根本不怕,最后的結果就是不斷送錢。
而且心理層面的壓力也不一樣,同樣輸掉幾十萬,不同資產之人的心態也不相同,有人是傾家蕩產,有人只是九牛一毛,當自己家底輸干凈的時候,別說詐唬別人,自己反而要猶豫,人家就更容易針對,如此惡性循環,再無翻身余地。
這種道理推及到其他領域也是一樣的,世家子更容易取得成功,就是因為家底厚實,經得起容錯,沒有什么孤注一擲,只有不斷試錯。寒門子弟的一次選擇,可能是家里幾代人的積蓄,甚至還有外債,一步踏空便是萬劫不復,心理壓力截然不同。
臨大事有靜氣,主要還是有底氣。
齊玄素和澹臺震霄便是如此,兩人家大業大,籌碼更多,自然更有底氣,就算這次輸了,也談不上傷筋動骨。可伊希切爾不一樣,她只有這最后的籌碼,輸了就是輸了,再無翻身余地。
三個人的心態不一樣。
所以伊希切爾各種“表演”,又是暗示,又是兜圈子,還有許多齊玄素和澹臺震霄沒有注意到的手段,以及沒有用出來的手段。
齊玄素和澹臺震霄并沒有識破伊希切爾所有的“牌技”,只是不在乎。
說到底,兩人的籌碼夠多,不管心理博弈,只是一味跟注。
伊希切爾也無可奈何,只能為齊玄素指明前路,然后齊玄素以天仙的神通帶著澹臺震霄去往南方女神的神國。
一般而言,神靈的神國雖然風格各不相同,但大多會將自己的神國設計得震撼人心,讓信徒見到之后,要么生出敬畏之心,要么生出恐懼之心。
南方女神的神職與死亡黑暗并無干系,其神國本該輝煌光耀,如今卻是盡顯衰敗之色,大地上盡是腐爛和血污,天空被重重血紅色火云覆蓋籠罩,正是業火。
這還與庫庫爾坎的神國不同,庫庫爾坎的神國雖然同樣業火滿天,但庫庫爾坎本就如巫羅一般對于業火抗性極強,而且庫庫爾坎作為主神,神力相當充足,還能粉飾一二。南方女神沒有這個條件,已經是無力粉飾了,只能任由其暴露出來。
澹臺震霄環視四周,說道:“也難怪這些神靈不肯放棄血祭,這是典型的飲鴆止渴,不喝毒酒要渴死,喝了毒酒要被毒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至于伊希切爾提出的那個解決方案,見效太慢,只怕他們撐不到見效的時候,”
齊玄素接口說道:“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神靈,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而且我了解過伊希切爾的方案,完全由伊希切爾主導,意味著多分少分都是伊希切爾說了算,若是伊希切爾用些手段,說不定南方女神就要跌落神仙境界,變成半神了。”
澹臺震霄道:“難道不用伊希切爾的方案他們就逃得掉嗎?如此業火,遲早要將他們的神國付之一炬,就連神道金身也要徹底焚毀,到那時候,就算他們僥幸保住了性命,也沒有仙人境界,還要受到業火中所含業力的反噬,說不定就連神智都所剩無幾,若是如庫庫爾坎那般有本體的,便要淪為荒獸一般的存在,那才是可憐。”
齊玄素又看了眼上頭的業火,若有所思:“被業力反噬的神仙僥幸不死也會失去神智,其本體淪為荒獸,大巫們又用荒獸煉制‘長生石’,這才是‘長生石’弊端的由來。無論是荒獸的業力,還是直接用人的性命煉制‘長生石’,本質上都是殺戮過重,只有天劫才能凈化干凈。”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齊玄素隨即收攝心神,與澹臺震霄一起向前行去。
此時兩人偷渡進來,正是位于神國的邊緣地帶,所以目之所見的衰敗更為嚴重一些,若是神國的核心地帶,應該還能勉強維持個體面的樣子。
不過這些腐敗和業火反而成了兩人的遮掩,業火會極大蒙蔽神靈的感知,哪怕是在自己的神國之中。如果不是這些業火,恐怕兩人在進入神國的第一時間,就會被南方女神查知——打不過是一回事,察知動靜是另一回事。
兩人有意放慢了速度,齊玄素完全收斂氣息,就連“陰陽仙衣”上的陰影都不再游動,變成靜止的圖案,而澹臺震霄體內的氣血更是近乎凝滯,所有身神全部休眠,不像荒獸天神,倒像是塊頑石。
兩人一路走來,竟是沒有遇到半點阻擋。
澹臺震霄道:“有些不對勁,按照道理來說,神國之內應該有些護衛才對,怎么半個人影也沒有?難道全都龜縮在神國的核心地帶?”
一個神仙的家底如何,除了看神國的陳設,也要看神國里的信徒。
這有點像安家立業,光有大宅子不行,里頭的丫鬟仆役、花匠廚子、管家護院、馬夫轎夫,都得配備齊整了,才像是個富貴人家。
比如說紫光真君,她的神國里就有這個星主那個星主,反正人才濟濟,在正一道的支持下,完全是老封君的做派,高門深墻,富貴逼人,鮮花錦簇,烈火烹油。
紫光真君有德無德不好定論,肯定有福,這是兒孫福。
何羅神也有信徒,就是飛升的蟲人,只是被她吃了,不能說沒有,整個陰月亮更像是個鬼宅,陰氣森森也是一種氣象,最起碼保存完好,精致得很。
如今何羅神攀上了齊玄素這棵大樹,得了不少神力,又對照著廣寒宮把陰月亮整修一番,也講究起仙家氣象。
何羅神肯定無德,不過有運。
再看南方女神,宅子不算很大,還完全荒廢了,全是破敗景象,更不見半個人影,荒宅住花子,甚至不嚇人,哪還有什么氣象可言。
人比人該死,神仙和神仙比,也差不多。
齊玄素環顧左右:“我總覺得不太對。”
澹臺震霄道:“既然要打草驚蛇,那么總得鬧出點動靜才是。”
齊玄素點頭道:“也好。”
說罷,兩人不再遮掩氣息,放開手腳,直奔神國的核心地帶而去。
放眼所見,整個神國到處都是衰敗、腐爛、業火的景象,唯有神國正中還有一座宏偉宮殿,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勉強抵御業火的入侵,不過也如風中殘燭一般,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齊玄素和澹臺震霄對視一眼,一起闖入了此處宮殿之中。
這宮殿竟是沒有任何防護可言,里面倒還有些神國氣象,不過也開始“褪色”,就像隨著歲月消磨而變得昏黃的墻紙。
更讓兩人感到驚訝的是,整座宮殿已經人去樓空,南方女神赫諾克拉并不在這里。
齊玄素道:“怪哉,難道他們算準了赫諾克拉是薄弱環節,所以提前撤走了?”
澹臺震霄皺眉道:“不像,這里有打斗的痕跡。”
齊玄素順著澹臺震霄的目光望去,只見原本屬于神國主人的神座被劈成了兩半。
澹臺震霄雖然是人仙,但這些年沒少跟神仙打交道,說道:“如果是單純的業火侵襲,應該是金鐵朽壞的景象,這神座并無腐朽跡象,更像是某種外力所致。”
齊玄素道:“大真人的意思是,有人先我們一步帶走了南方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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