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大掌教選舉是大軸,那么大掌教選舉委員會的選舉就是壓軸。也可以說是大掌教選舉的前戲。
其實規則并不復雜,委員會的候選人必須是一品天真道士或者二品太乙道士,不包括平章大真人和參知真人。
由金闕提名候選人,由高品道士們進行投票。
總共劃分了四個選區,分別是玉京、太平道、正一道、全真道,不屬于三道的候選人都在玉京選區進行選舉。
齊玄素大概翻看了下候選人名單,還有不少熟人。
比如張家諸老中的張無常。他是張家諸老中最年長的,曾經做過參知真人,還是掌堂真人,不過因為年歲大了,再加上七代弟子已經頂了上來,所以退了下來,被道門晉升為一品天真道士。
還有李家諸老中的李長詩和李長聲,剛剛跟齊玄素打過交道,同樣是一品天真道士。
選舉委員會以一品天真道士為主,不過也會有部分二品太乙道士。
二品太乙道士與二品太乙道士之間的差距,可能比四品祭酒道士與九品道士之間的差距都大。就算拋開參知真人不談,也有職務的區別。過去的南洋三友外加一個編外人員小殷就是例子,空有品級,沒有職務。當然了,現在的南洋三友不同往昔,都已經有職務,屬于實權真人。
不過就算如此,南洋三友也選不上委員會成員,裴小樓和季教真屬于修為差了點,林元妙的修為夠了,就是資歷上有點問題,畢竟從正式獲得道士身份的時間來算,他和小殷差不多,總不能把以前的老黃歷也算進來。而且林元妙還有重要任務,要給張月鹿保駕護航,也不可能參加這個選舉。
真正有資格參選并能夠當選為選舉委員會成員的二品太乙道士屈指可數,無一不是大有來頭之人。
齊玄素看了一下,張家的張無用、萬象道宮的孫合悟、太平道的李天清、全真道的裴神符等等,都在名單之中。
除此之外,姚懿、李長聲、張無量三位同樣是委員會熱門人選,因為三人類似三師,不參與大掌教選舉的最后投票,所以可以成為選舉委員會的成員。
像姚懿這種基本沒有懸念,所以他連選區都不必去,就在玉京等著就行。若是覺得不太穩當的,還要親自去一趟所在選區。
慈航真人之所以希望能在大掌教選舉委員會中占據優勢,是因為選出了大掌教選舉委員會之后,選舉委員會內部還要再選一位首席和兩位次席。這三個位置肯定是三師的,別人想爭也爭不了,關鍵在于三師中以誰為主。
如果能在選舉委員會中占據優勢,那么競選委員會首席的時候比較有利。
大掌教選舉委員會當然會影響最后的選舉結果,試想,如果委員會全都是人家的人,那也沒必要選了,什么結果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情?就好比皇帝的登基詔書,只要滿朝上下都支持我,沒有遺詔不要緊,現寫一份就行了。
畢竟最終的投票是不記名投票,這是一把雙刃劍,最初是為了防止大掌教上臺后搞清算,不過也提供了暗箱操作的空間。
當年在三師主導下的大掌教選舉委員會,就成功讓六代大掌教這個沒有根基的人上位了。
只有達到某種平衡,才能公平公正。
其實道門創建之初,很多制度都是臨時性質,并不那么盡善盡美,需要后續不斷改進和完善,只是佛門的大舉進攻打斷了這個進程,導致許多問題成為歷史遺留問題,后人要么是不想改,沒動力改,要么是威望不夠,改不動。
在玄圣之后,權勢最大的大掌教應該是五代大掌教,不過他跟玄圣還不一樣。
玄圣沒做大掌教之前就好為人師,做了大掌教之后就更喜歡了,別人也不敢不聽。玄圣總是喜歡教育別人,講道理,分對錯,只要能改正,玄圣往往都會既往不咎,很有容人之量。東皇就是例子,姚祖也是個例子,當初姚祖在表面上是改正了。
因此玄圣更喜歡探討人心、規矩、道理什么的。
五代大掌教不一樣,他對為人師表沒什么興趣,也不喜歡教育別人。在他看來,你又不是小孩子,能接觸大掌教,最起碼也是真人一級,還用得著我來教育你?早干什么去了?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所以五代大掌教不喜歡過多探討形而上的問題,更喜歡解決實際問題。把權力給你,也把任務給你,你要是能辦成,那就是好道友,你要是辦不成,那就換人。
說得直白一點,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讓開。
所以五代大掌教并沒有解決這些遺留下來的問題,一直延續到了今日。至于別人上位大掌教后會不會改,那就不好說了。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張月鹿能上位,以她的性子,肯定會改祖宗成法。
從理論上來說,齊玄素參加完金闕的提名之后就沒什么事情了,只等正月十五的大選最終投票。
接下來的兩次投票是普通高品道士和委員會內部的事情,都跟他無關。如果他還想做點什么,那就是在道府層面確保選舉不出問題,一切順利。
說白了就是確保西域道府這邊被全真道提名的人一定能選上,不要出現票數不夠甚至落選的尷尬情況。
齊玄素覺得問題不大,就不專門跑一趟了,只是讓胡教沖看著辦,該打招呼打招呼,該做工作做工作,一定要確保這次的選舉順利完成。
胡教沖立了軍令狀,保證完成任務。
這么多事情交織在一起,玉京一下子就變得熱鬧起來。
還有一個原因,馬上就是年關了,雖然道門不看重這個節日,但受到俗世的影響,也不會過于輕視,只是不會在官方層面舉辦盛大的慶祝活動。
齊玄素當然想過個團圓年,只是張月鹿要離開玉京前往西域道府,等到正月初一再去西域道府就有點太遲了。這種大事,準備越充分越好,宜早不宜遲。
所以張月鹿今天就會動身,小殷則會留在齊玄素這邊。
于情于理,齊玄素都要去送一送張月鹿。
因為張月鹿這次是執行天罡堂的公務,所以不走玉虛峰這邊的港口,而是走玉珠峰那邊的專用港口。
玉珠峰沒有四季如春的大陣,時值寒冬臘月,又是在昆侖之巔,寒風呼嘯,大雪紛飛,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鐵索掛霜,滴水成冰,飛舟升空之前還得先破冰。
一家三口站在冰湖前,身后就是準備啟程的飛舟。
齊玄素牽著小殷的手,望向張月鹿:“我還是那句話,雖然顯得格局低了些,但我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觀點,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這不是亡國亡天下的生死大事,而是內部斗爭,不高尚,也不神圣,如果出現了什么意外,事不可為,那么一定要以自身安危為重,萬事都可從長計議。”
張月鹿故意板起臉:“啰嗦!我又不是榆木腦袋。”
齊玄素伸手扶住張月鹿的肩膀:“我就怕你的牛勁上來了,我還不知道你嗎?執著起來什么都不怕,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張月鹿道:“是誰在兩位真人面前說最信任我,現在又來婆婆媽媽?這是相信的樣子嗎?”
齊玄素笑道:“一碼歸一碼,信任歸信任,關心歸關心,怎么能一概而論?”
張月鹿道:“你放心好了,還有老林在呢,他可不是小殷,老成持重。”
小殷大聲抗議道:“小殷怎么了!難道我很差勁嗎?”
齊玄素和張月鹿相視一笑,安慰道:“你當然不差勁,敢打敢沖,就是毛躁了點。”
小殷哼哼兩聲:“五娘也是這樣,你怎么不說?”
齊玄素道:“那能一樣嗎?我看你是想抄書了。”
小殷根本不怕:“我的策論已經過了,我已經畢業了,不用再抄書了。”
齊玄素不再理會小殷,朝張月鹿張開雙手:“擁抱一下吧。”
張月鹿眼神飄忽:“大庭廣眾之下,有人看著呢。”
齊玄素道:“那就讓他們看著,我們是光明正大的夫妻道侶,怕什么?誰還敢說什么嗎?”
張月鹿這次終于沒有拒絕,跟齊玄素深深地擁抱了一下。
小殷在旁邊齜牙咧嘴,好像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嚴格說起來,小殷多少跟樹妖沾點邊,沒有情情愛愛的概念,從身體構造上就不支持這種事情,心智上就更不支持了,她還是個孩子呢,不懂這些。
對她來說,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茁壯成長。
片刻后,齊玄素與張月鹿分開。
“我那邊還好,玉京才是最不好把握的,你身上的擔子只會比我更重,所以你說的那些話,我也送給你。”張月鹿認真說道,“我走了。”
齊玄素點了點頭,目送張月鹿離開。
小殷跟在齊玄素旁邊,使勁招手。
飛舟升空,很快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齊玄素深深吸了一口氣,這絕不會是最后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