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門作為當年事實上的戰敗一方,仙物數量是遠不如道門的,就更不用提造物一類的手段了,概而言之,雙方在底蘊上存在巨大差距。
所以道門這邊能夠保證每位正式在編的仙人基本人手一件仙物,習慣了道門的財大氣粗,總會覺得擁有仙物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事實上,并非如此,佛門就比較難說。
不過蕭和尚作為佛門的“里子”,自是不同,還是有些壓箱底手段。只是類似“希瑞經”,副作用巨大,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蕭和尚寧可任務失敗,也不愿意使用。
只是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蕭和尚這才不得不用。
蕭和尚取出一串念珠。
正如道門有過大修房中術的黑歷史,佛門同樣如此,以人為材料煉制法器的事情,多有發生。如今已經被禁止,不過以前煉制的還是被保存下來。
蕭和尚手中的這串念珠類似于“希瑞經”,就連材料都十分相像。希瑞經是以抄寫員的人皮制成,這串念珠則是以佛門高僧的舍利制成。
使用之后便可獲得高僧生前留下的修為,這也算是灌頂之法的變相應用,是道門之人學不來的。
不過副作用之一是有損自身根基。或者用西洋人的角度來解釋,這些灌頂得來的修為會“污染”自身的修為,導致自身的修為不再精純。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副作用之二,為了能夠重復使用,而不是像齊玄素那樣把舍利當成消耗品,在煉制過程中會又用了很多煉制人皮人骨法器的特殊手段。
使得這里面包含了大量的業力,這才是要人命的東西。就拿庫庫爾坎這位羽蛇神舉例,準一劫仙人的修為都因為業火而死,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蕭和尚很忌憚使用這件特殊的佛門仙物。
不過現在顧不得那么多了,蕭和尚將念珠套在手腕上。
立時便有一股無形無質的怪風環繞蕭和尚身周,雖然不見飛沙走石,也不見天地色變,但是驅散不掉,消滅不了,襲上身來,一時六賊具動,所見、所感、所知、所思,皆是飄搖動蕩,無常無定,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身為何人。
此乃業風。
風是雨的頭,風助火勢,業風則是業火之始。
即使高高在上的諸天神佛,被業風一襲,也要引動無明,再起業火,便要陷入衰劫而身隕。
換而言之,這就已經是蕭和尚所能控制并承受的極限了,再繼續催動念珠,固然得到的修為更多,可業風就要化作業火,立死當場。
就算不引動業火,此法也不可多用,因為被業風吹襲過多,會提前引發天人五衰。
使用此等仙物,猶如飲鴆止渴。
蕭和尚的氣勢開始節節攀升,本已是強弩之末,轉眼間便恢復巔峰。
這還是蕭和尚有意留手,若是蕭和尚不顧一切,拼著業火焚身,他甚至可以提升到準一劫仙人的修為,那就是玉石俱焚的做法了。
反倒是林元妙的情況不是很好,他先前之所以要用小聰明,就是因為久戰不利。此時沒有能拿下蕭和尚,“希瑞經”的效果正在開始衰退。
林元妙大為惱怒:“好賊禿,竟然使用這等喪盡天良的手段!”
倒不是林靈素本人道德感多么強烈,主要是當年與佛門論道搶占道德高地落下的病根。
局勢再一次逆轉。
蕭和尚要在齊玄素抵達之前先解決掉林元妙。
“閣下似乎對佛門頗多偏見。貧僧的職責便是將閣下這類人徹底抹去。”
話音落下,蕭和尚再度出掌。
每出一掌,都會留下一只完全真實的黃金手掌。
一掌挨著一掌,不動如山,好似銅墻鐵壁。
很快,蕭和尚便層層疊加了千余手掌。
然后蕭和尚雙手往前一推,這道完全由金色手掌組成的墻壁便朝著林元妙平移過來。
而且在朝著林元妙層層推進的過程中,金色手掌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林元妙不退反進,同樣伸出雙手,直接撐住了這道銅墻鐵壁,與林元妙雙掌直接接觸的金色手掌不斷碎裂開來。
不過下一刻總有新的金色手掌補上原有位置。
此時的林元妙并不清醒,明顯該退的情況下,他偏偏不退,要跟蕭和尚正面角力。
蕭和尚已經恢復巔峰,林元妙的修為開始衰退。
一進一退,林元妙自然不是蕭和尚的對手,開始節節后退,哪怕林元妙連鐵山靠都用上了,仍是止不住退勢。
林元妙發出一聲怒吼。
無數金色手掌發出一陣連鎖微顫,仿佛敲擊編鐘。
但是不影響大局,整體上還是在穩步推進。
林元妙再次變成雙手平推的姿勢,雙臂之上青筋暴起,仿佛潛藏了兩條蛟龍,可仍舊抵擋不住,終是被近乎無窮無盡的金色手掌淹沒。
也就在這時,齊玄素終于趕到了。
他的出場方式非但沒有道門仙人的出塵飄逸,反而更像是魔頭出世,只見得黑霧滾滾,遮天蔽日,遠遠就能看到一道濃重的黑線自天際盡頭迅速蔓延過來。
反倒是出手之間金光涌現動輒大日光明的佛門中人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正義之人。
蕭和尚不再去看氣息逐漸衰落的林元妙,轉身望向迅速彌漫了大半個天幕的濃重黑霧。
這是蕭和尚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年輕人。
這便是被寄予厚望的八代大掌教候選人嗎?
果然厲害。
就連無識法王也奈何不得他。
只是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連續戰勝兩名仙人。
如果齊玄素真有這樣的本事,那么他現在就可以登基,豈不是更方便?
也許齊玄素覺得自己是來收拾殘局的,可在蕭和尚看來,卻有自投羅網之嫌。
不過這個推斷有一個必要前提,那就是齊玄素的確憑借一己之力。
事實上,齊玄素從來不是憑借一己之力做到這些,這是集體的力量。
這個看似細微的偏差,十分要命。
很快,齊玄素乘著老殷先生所化的黑霧來到了戰場上方。
經過一番激烈交手之后,此地已經是一片狼藉,雖然是會吞沒一切的沙海,但一時片刻之間也不能完全復原,蕭和尚就站在一片坑洼溝壑之間,業風不可見,只見得金光璀璨。
蕭和尚自有一股豪氣。
如果不是被佛門收入門下,也許他會成為江湖大豪一類的人物。
可就算被佛門約束壓制本性,蕭和尚也算是不改本色。
此時他面對齊玄素,不再用掌,而是握緊雙拳,已經準備好要用拳頭送齊玄素一程。
早在蕭和尚還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有關澹臺云的故事。
當年逐鹿中原,西道門出局,不得不離開中原,一路向西,曾與西域佛門有過交手,圣君澹臺云以一己之力對抗西域佛門眾人,一拳之下,無有抗手。
佛門把這個故事普及開來,并不是要宣傳澹臺云的武勇,而是要凸顯道門對佛門的壓迫,雖然嘴上唱什么冤冤相報何時了,但實際上要培養佛門新一代弟子對道門的仇恨。
蕭和尚聽完這個故事之后,第一反應并不是痛恨,而是向往。
他從練拳的第一日起就夢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像澹臺云那樣。
天地何用?我一拳打出,便蒼天在上。
蕭和尚開始蓄勢,爭取出力十二分,力求一拳擊斃齊玄素。
不管齊玄素有什么謀算手段,不過是一拳之事。
蓄勢完畢,蕭和尚沒有半句廢話,雙腳發力,一躍而起,身形急速上升。
兩人已經齊平。
蕭和尚戴著念珠的右手高舉,五指握拳,雖然佛門不講究身神,但整個拳頭已經被金光充斥,不摻雜絲毫雜質。
無數光線受到牽引,悉數匯聚到蕭和尚的拳頭上,大放光明,其他地方隨之變得黯淡無光。
大日光明拳。
蕭和尚金剛怒目,仿佛舉著一輪耀日。
一拳轟出。
他整個人仿佛一個巨大光球,直奔齊玄素而來。
甚至蕭和尚知道齊玄素擁有“長生石之心”,畢竟這么多年過去了,隨著齊玄素地位越來越高,更多曝光在眾人視線中,這么多人仔細研究齊玄素,很多端倪是藏不住的。比如齊玄素在萬象道宮時期的資質平平,后期的突飛猛進,東華真人在拜師禮上送給齊玄素的“玄玉”,以及不止一個對手想要擊穿齊玄素的胸口反而栽了跟頭。
這些蛛絲馬跡都能讓佛門大概推斷出一個真相。也許佛門并不知道“長生石之心”,但佛門肯定知道“長生石”,畢竟“長生石”的歷史更為久遠,薩滿教也有相關煉制方法,更重要的一點,佛門曾經是道門反抗儒門的盟友。
那么這就夠了。
就連天劫都無法毀去“長生石”,蕭和尚還沒自大到更甚于天劫的程度,所以他這一拳并沒有瞄準齊玄素的胸口,而是直奔齊玄素的腦袋而去。
你有一顆“長生石”藏在胸口,腦袋里總沒有“長生石”。
既然沒有“長生石”,那么如何受得我這一拳?
蕭和尚要讓齊玄素步陳爭先的后塵,最后只剩下一具無頭的尸體,然后讓張月鹿就近給她男人收尸,省得奔喪。
這滿地的坑洼溝壑,也省得挖墳了。
哪里的黃土不埋人?
死亡之海,這個名字好得很,好得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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