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仙俠
對于金陵府來說,這又是不尋常的一個夜晚,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尤其是大隊靈官行動的聲音,讓好些人一宿沒敢合眼,生怕又是隱秘結社鬧事。
第二天一早,當人們走出家門的時候,發現還是有不少全副武裝的靈官在街頭列隊巡邏,雖然沒有全面戒嚴,但城內的氣氛還是頗為緊張,說明昨晚的各種動靜并非一場夢,而是真正發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就有消息流傳開來,是江南道府的李次席出事了——李次席的府邸外頭站滿了靈官,一副要抄家的樣子,這肯定是出事了。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樹大根深的李次席并不陌生,雖然是大人物,與普通人有著相當距離,但因為在江南的時間太長,還是廣為人知。
平心而論,李天瀾的名聲不算太差,有什么事情,他都是藏在幕后,并不親自出面,一般人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情。只是普通百姓也不關心道門的高層斗爭,所以在短暫的議論之后,很快又歸于平靜。
不過道府內部卻是產生了極大的震動,李天瀾做了十幾年的次席副府主,掌府、首席已經換了好幾任,他始終屹立不倒。
李天瀾干的事情,外人不知道,道府內部的人卻是知情,早在第一次江南大案的時候,就傳出李天瀾可能會落入天網的消息,結果是方林候做了替死鬼,第二次江南大案的七人小組來勢洶洶,最終一把大火,也沒能把李天瀾如何。
這就像狼來了的故事,前兩次狼都沒來,等到第三次狼真來了的時候,反而不信了。
可又不得不信。還有人記得,如今已經貴為北辰堂首席副堂主的齊玄素也參與了第二次江南大案,不過那時候的齊玄素還只是張首席和雷首席的“跟班”。只是誰也沒想到,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沒有等到張首席三打江南道府,齊首席就提前把李天瀾拿下了。
無論是知道內情之人,還是不知道內情之人,都認為此事與齊首席有關——這是明擺著的事情,齊首席沒來的時候,一切都風平浪靜,齊首席一到,李次席就倒了,天底下哪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李天瀾當然還有一些黨羽,不過都是惶惶不可終日,沒了李天瀾這個首腦之后,也是翻不起什么風浪。
張拘成總攬大局,沒有親自參與抓捕李天瀾,除了防止一些外部勢力趁亂出手之外,同時也是防止這些人跑路,在張拘成的指揮下,已經全都嚴密監視起來,一旦有所動作,立刻拿下。之所以沒有立刻拿下,主要是要先審李天瀾,證據足夠之后,再一網打盡。現在是優勢在我,就沒必要冒險去搞一些違規操作了,而是怎么合乎程序怎么來,讓別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清微真人所說的“到李天瀾為止”,是指與李天瀾平級或者在李天瀾之上的人,比如吳光璧,這些在李天瀾之下的小魚小蝦,自然不算其中。
張拘成現在是心情大好,扳倒了李天瀾,進一步鞏固了他的掌府真人權威,想要做到一言堂也不是難事,執行金闕關于封鎖鳳麟洲的決議更是沒有半點阻礙可言,這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這又讓張拘成不得不再次感嘆,難怪東華真人喜歡齊玄素,能干事,能抗事,名聲又好,不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翻臉不認人的人。如果張家大宗有這么一個接班人,那就好了。退一步來說,他那個女兒能爭點氣,給他找這么一個女婿,他也是沒有遺憾了。
另一邊,齊玄素拿下李天瀾之后,第一時間聯系了張月鹿。
這也是張月鹿一直以來的宿愿,從她剛剛在道門嶄露頭角,就與江南大案結下了不解之緣,幾度糾纏,眼看著就直奔著張月鹿做掌府真人的那一天去了,最終還是讓齊玄素給提前解決了。
“青霄。”齊玄素用的是經箓,形成投影,兩人如同面對面交談。
時值深夜,對面的張月鹿還是一身正裝,只是摘了蓮花冠,看這情況,應該是一宿沒睡:“天淵,這么晚了有事?”
張月鹿的語氣不輕松,甚至有點緊張。眾所周知,齊玄素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他平常主動聯系張月鹿的次數也不算多,大半夜突然聯系她,張月鹿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齊玄素笑道:“不要這么嚴肅,我這么晚找你,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張月鹿稍稍放下心來,玩笑道:“什么好消息?難道金闕已經研究決定了,讓你現在就進金闕做參知真人?”
齊玄素賣了個關子:“我這幾天在干什么事情,你應該能猜到。”
張月鹿認真想了想,有些不確定道:“根據時間來算,你現在應該還在江南道府,在玉京的時候,你跟我提過李平的事情,難道說……”
齊玄素笑道:“你猜對了,我和張伯父聯手,成功把李天瀾拿下了,算不算好消息?”
張月鹿怔了一會兒,然后靠在了椅背上,頗有幾分如釋重負的意思:“當然算好消息,多少年了,終于把這只老鬼給拿下了。”
這一聲感嘆,可謂情真意切,張月鹿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少女時,就跟這只老鬼斗法,差點死在江南,如今她位至婆羅洲道府首席副府主,都快嫁為人婦了,終于才算告一段落,這段時間著實不算短了。
齊玄素道:“算是為你報仇了,當年有人截殺你的事情,就是以李天瀾為首的這些人搞出來的。對于我而言,算是敲山震虎,不管是誰在背后煽風點火,這都是一個警告。”
張月鹿露出追憶的神色,輕聲道:“你還記得當年的事情,我們兩人從玉京徒步返回云錦山,那也算是走江湖吧?在路上,我還跟你學了點江湖上的切口黑話,不過也沒有用武之地,倒是你,也不怎么說這些黑話了。”
“怎么會忘?”齊玄素道,“那是我人生中最輕松愉快的日子。所以我才要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你。”
張月鹿感嘆道:“當浮三大白。”
齊玄素也借著這個話題,找回了當年兩人初相識時的回憶:“我記得,我們從玉京動身之前,還去看了一場新戲,是寧真人給的戲票,本來說好再去看,可一直也沒有機會,實在是太忙了,竟是不得閑。現在更是聚少離多。”
張月鹿玩笑道:“關鍵是再也沒人送票了。”
齊玄素道:“我還以為你要說,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張月鹿擺手道:“我可說不出來。”
兩人足足聊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結束通話,齊玄素趕在天亮前返回了天心道宮。
天心道宮是江南道府的核心,對于道府上下來說,道宮沒有太多秘密可言,除非像齊玄素和張拘成這樣只有兩人密談,否則再機密的事片刻之間道宮里就會傳出風來,此風所到之處,誰觀知了風向便能趨利避兇。
李天瀾深夜被抓,不到半個時辰,這個消息就傳遍了道府上下,東方未白,紅日未升,整個道府上下已經是曉風浩蕩。
此時道宮的大堂里已經是站滿了人,道冠攢攢,鶴氅耀眼。
不過與平時不同,此時陣營分明,一部分人神態惶恐,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審判,另一部分人顯然要安心許多,不過也是神態嚴肅。
整個大堂里一片沉寂。
片刻后,張拘成大步走了進來,腳下生風,意氣風發。
雷小環落后了半個身位,跟在張拘成的左邊,右邊則是一位身著黑甲的靈官,頂替了本該是李天瀾這位次席副府主的位置。
靈官參加議事,很不常見,當初齊玄素在婆羅洲的時候,也只有在道府大議的時候,才能把兩位一品靈官拉進來參加,平常府主議事,靈官是不能參加的。
這更加重了今日不同尋常的氣氛。
張拘成三人從南門而入,穿過兩個陣營之間的通道,來到北墻下。
墻上鏤刻了道祖的五千言,張拘成轉過身來,背后是煌煌五千言,面向眾人。
雷小環和靈官也依次在他左右站定。
張拘成環視一周,開口道:“諸位道友,也許有些人已經知道了,也許有些人還不知道,次席副府主李天瀾,因涉嫌嚴重違法問題,目前正在接受道門審查調查。”
屹立江南道府十幾年的李天瀾一朝倒臺,盡管一早就有傳聞,非李黨之人猶心存疑慮,依附李天瀾者則心存僥幸,現在聽到張拘成當堂宣示,不啻天風浩蕩,驚雷乍響!
不是李天瀾一派的人立刻露出了興奮激動的神情。
李黨陣營則如霜打了一般,個個臉色灰敗,驚懼茫然。
張拘成繼續說道:“如有同案之人,及早向道府坦白,尚能從寬。若是冥頑不靈,執迷不悟,待到道府查出,悔之晚矣,從嚴從重處置,勿謂言之不預也。”
此話一出,許多人更加惶然了。
張拘成道:“各副府主、各分堂輔理以及各司主事、執事,平時有察知李天瀾及其黨羽不法情事者,可以立刻檢舉揭發,根據具體情況,算作立功表現。至于平時依附李天瀾者,也望爾等幡然悔悟,反戈一擊,道府自會酌情恩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