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調研會，主題變成了糾紛協調會。
救治醫生忐忑不安地低著頭。
趙原沉聲問道，“以你的專業能力，應該知道那個病人究竟是什么情況！確切地說，他早就死了。你們為了救一個死人，演了那么多戲，累不累？”
救治醫生咬牙，“病人的親屬一再要求我們努力救治病人。”
趙原怒聲駁斥，“作為一名醫生，尤其是有豐富經驗的急診外科主任，你應該知道什么人能救，什么人不能救。心臟驟停的黃金救時間只有4分鐘，即使身邊有急救設備和專業的急救人員，也只有50％的機會，超過8分鐘基本沒希望。中醫院急救車趕到學校的時候，已經過去二十分鐘，當時已經遲了。病人在12點27已經失去所有的生命體征。你們將病人轉入，病人心跳驟停已經五小時。”
趙原覺得整個過程太諷刺了。
給病人體格檢查，結果發現是在尸檢。
為了錢，這幫人喪失了做人的起碼底線。
責任醫生還在嘴硬，狡辯，“學校征求過家長建議，上人工肺，當時學生家長是同意的！”
“人工肺，第一次上，需要十萬元，隨后還得每天支付一萬元的后續費用。”趙原強忍怒火，“給沒有體溫，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病人上人工肺，你們還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責任醫生不再說話，因為根本沒法解釋。
常洪波臉色一直陰沉，沒想到最后一站竟然發現這么嚴重的問題。
責任醫生被紀檢組帶走，此外從上到下，很多人員牽連其中，大家都知道第二醫院完蛋，從上到下要牽連很廣。
坐在辦公室里，常洪波眼中透出凌冽的殺氣，“這幫人太心黑。治療費用七萬多元。合作醫療報銷兩萬八元，扣除退給家屬六千元，家屬花了四萬多元，如果不是你及時發現，可能永遠無人知曉。
病人家屬本來就已經受到很大的傷害，結果還被這些敗類趁火打劫。
像這種人必須要嚴懲不貸。”
趙原的心情異常沉悶，自己的醫術再好，也救不了死人，更解決不了當前的醫療行業存在的黑暗。
常洪波的觀點很對，有能力的話，應該朝上面走一走。
光走技術路線，影響力終究還是有限。
消息被央媒報道，一時間引起管城的醫療界風聲鶴唳。醫院的院長管祥被帶走調查，在管祥的供述下，還牽扯到了很多人，其中包括附屬第一醫院的一名核心管理層。
此人更為夸張，在擔任副院長期間，利用職務便利，多次違規提拔，并收受了超過3.5億的巨額賄款。
“這次中央真的大刀闊斧了啊！”
“沒那么簡單，據說常洪波當年跟管大一院的這個院長有過節。在一次聚會的時候，這個院長說天華不及管大一院。”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沒想到常洪波竟然這么記仇。”
“常洪波不愧是老狐貍啊，通過調研立威。”
周廣臣看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都麻了，常洪波對自己還是高抬貴手。
說是調研會，其實就是下來抓典型的。
至于培濟醫院也是倒抽涼氣。
原本以為拿下一個教授，已經足夠嚇人，結果直接在宇宙醫院的后院點火了。
網上對此議論紛紛。
“這次調研組還真是辦了實事啊。”
“希望能殺雞儆猴，讓那些黑心醫生有敬畏之心。”
部委對常洪波的行為表達了質疑，尤其是某個副部長，認為常洪波這是故意利用調研，打造自己疾惡如仇，堅決抵制醫療貪腐的個人形象。
趙原和常洪波原本準備在豫省調研結束，分道揚鑣。
只是一場不期而遇的暴雨，讓他們滯留在了豫省。
前所未有的內澇，導致管大附屬第一醫院老院區停電。
“心電監護和備用電池全部耗完，急救科正在全科用人工呼吸氣囊搶救危重病人，但是也堅持不了多久。”
“電梯全部停運，備用電源也無法使用，被困人員1萬多人。”
“幾十臺手術被迫中斷，重癥ICU里600多名病人失去設備支持，普通病房大量病人輸氧告急。”
男子正在焦急地看著床上的女人，旁邊站著一個年齡八九歲的孩子，孩子用小手撫摸媽媽的臉蛋，不斷哭泣，嘴里喊著：“媽媽，你別睡了啊。”
男子是肇事司機，他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下雨天視線模糊，他急著趕回家，車速太快，沒想到一下子撞上了一輛自行車，孩子的問題不大，但母親的情況嚴重。
他趕緊將病人送到醫院，但醫院此刻正在急著轉移，護士只能給病人做簡單的包扎。
這時一個穿著白服的年輕男子走到病床旁邊，他朝男子看了一眼，“把孩子帶走。”
男子愣了一下，朝孩子招手，“醫生要給媽媽治療，你跟叔叔出去吧。”
孩子不肯離開，男子咬牙，將孩子抱起。
年輕醫生將圍簾拉起來，一個護士發現這個醫生要在現場做手術，有點意外。
因為這個年輕醫生看上去有點陌生。
護士走進圍簾，發現醫生已經開始用手術刀劃開病人的頭皮，她定睛一看，眼中露出吃驚之色，“趙……你是趙院長。”
趙原朝護士點了點頭，吩咐道，“這個病人交給我了。你去處理其他病人吧。”
護士收拾驚訝的情緒，“知道了。”
撤出圍簾，護士將趙原到來的消息告訴急診外科的主任。
主任旋即將消息分享給了其他人。
原本陰霾的情緒瞬間一掃而空。
“趙神來了！出現在急診外科，正在給病人做手術。”
“嗨，沒想到啊，雨這么大，他還是趕過來支援了。”
“大家不要慌張，按部就班地轉移病人。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渡過難關。”
醫院的重癥病人靠著備用電源還能勉強支撐，但其他科室需要將病人轉移到安全區域。有些病人拖不了那么久，要在現場立即處理。
趙原觀察了一下，這個因車禍入院的女人，處于極其特殊的情況，如果不趕緊處理，根本熬不到轉到其他醫院的時候。
二十分鐘之后，趙原拉開圍簾，與護士吩咐道，“病人的情況控制住了，血壓有點低，要趕緊轉院輸血。”
護士眼中滿是欽佩之色。
如果不是趙原緊急處理這個病人，極有可能導致一條鮮活的生命離開。
男子得知女人脫離危險，松了口氣，自告奮勇地提出，加入轉運隊伍。
這一刻，他希望能用自己的綿薄之力，為自己的過錯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