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篤篤篤。”
“有人嗎？是我，上原克己！”
東京，鳥矢町5丁目37番地，一棟普普通通的帶有庭院的一戶建門前，接連按下多次門鈴的男人手提著禮物，眉頭微微蹙起，開始不斷敲門的同時，提著禮物盒的右手不由得攥緊了繩子。
“小伙子，大早上的別擾民，這家人都快三個月沒回來過了，你就是敲破門都沒人會應你的。”
驀然間，隔壁棟的大姐不耐煩地推開了窗戶，腦袋探出窗外，自二樓向下望去，眼神不善地盯著擾人清夢的青年。
“……不好意思姐姐，我很久沒有和他們聯系過了，打擾到你了。”上原克己扭頭，臉上適時流露出一抹歉意，心中略帶一絲希冀的開口道：“他們是搬家了嗎？”
興許是被這一聲“姐姐”給化了起床氣，搖著紙扇的大姐語氣頓時和藹了不少：“那就不清楚了，也沒看到什么搬家的車來過。孩子，你是來尋親的嗎？”
“不是，我只是幫人送點東西而已，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姐姐。”嘴角笑容明顯有一個停滯的上原克己右拳攥地愈發緊了——
在婦人驚恐的目光注視下，上原克己隨手將禮盒扔在了地上，打量了一下周遭的圍墻與鐵門后，三下五除二地翻了進去，動作之嫻熟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一個慣犯。
落地后走過庭院，在花壇底下的暗格里摸到了一把鑰匙的上原克己踱步來到了棕紅色的大門前，沒有絲毫猶豫地推開了門——
“吱呀”
木門轉動的聲音落在男人耳畔顯得格外刺耳，沒有任何凌亂跡象的入戶玄關、客餐廳隨著他的進入而逐漸映入眼簾，隨處都是肉眼可見的灰塵。
上原克己隨手在柜子上摸了一把，指間頓時被厚實的污濁所沾染。
很明顯，這棟房子確實已經有很久沒有住過人了，可他并沒有在門口郵箱里發現水電費的催繳單，也就是說——
上原克己信步走進了廚房，一把拉開了冰箱門，仍在運作的機器內還保存著幾碟明顯已經發臭了的魚肉、豬肉。
惡心反胃的氣味沿著冰箱門劃開的軌跡不斷竄入上原克己的鼻腔內，后者抬起左手以手背捂住鼻子，右手仔細翻看了一下里面的東西，并沒有太大發現。
客廳、臥室。
面無表情的上原克己腳步不斷加快，卻始終沒能夠找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答案，陽臺上掛著的一家人衣服徹底擊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絲幻想。
頹然坐在了滿是灰塵的沙發之上，上原克己那無神的雙眸注視著擺在電視柜邊上的全家福照片，久久無言。
“鈴鈴鈴！”
驀然間，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自客廳一角傳來，被驚醒的上原克己眼睛頓時一亮，忙不迭起身拿起座機的話筒：“這里是及川——”
“上原警部。”
電話的另一端，一個略顯暗啞的聲音打碎了他的喜悅：“我是及川的上司。”
“很遺憾，在我們沒有接收到及川消息并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的家人就已經全部遇害了。”
“你知道我是誰，你們在監視這里？”
“上原警部，我……很抱歉。”
“他選擇為你們效力是這輩子做出的第二錯誤的決定。”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地址。”
“說。”
警視廳，刑事部部長辦公室。
放下手機的黑田兵衛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抹惆悵，無聲地搖了搖頭。
“他知道了？”
一旁，熬了個通宵后還在整理第一次審訊筆錄信息的小田切敏郎瞥了他一眼，不茍言笑的嚴肅臉龐上略帶幾分疲倦。
“嗯。”
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黑田兵衛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后，頃刻間將腦海中的負面情緒丟到了一邊，重新變回了冷酷的公安：“叫我過來還有什么事情嗎，小田切。”
“和田死了，他課長的位置我打算把松本清長扶持上去，有沒有想過重回崗位幫我一把？”
放下了手中的圓珠筆，轉過椅子的小田切敏郎注視著老友，開口道：“正好，你也需要一個明面上行走的身份。”
“你想查誰？”
“都查，我要把宇野忠義這條渠道上的人都抓回來。你畢竟昏迷了這么久，雖然公安內也有人挺你，但宇野忠義的位置你坐不上去。
“一課就不一樣了，松本清長接任課長后，一課管理官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我空降一課管理官的位子？你就不怕別人說你吃獨食嗎？”黑田兵衛明顯有些詫異。
對此，小田切敏郎的語氣十分淡然：“我什么時候怕過這些。”
墓園。
在工作人員指引下來到了六塊墓碑前的上原克己禮貌地朝他道了聲謝。
“不客氣，上原先生，掃墓的話還請注意一下我之前說的注意事項。”
“嗯，我明白的。”
待到工作人員走后，上原克己這才將目光落在了面前這六塊墓碑上，齜牙間深深呼了一口氣。
一個個熟悉的名字伴隨著生前的音容笑貌如走馬觀花般浮現在他的眼前，從大人到小孩。
直到，最后一塊墓碑。
“你害死了你姐姐一家人。”
盯著這塊墓碑良久，揉了揉瞪得略微有些發酸的雙眼，將花擺在了墓前的上原克己輕聲道。
無聲的落葉隨風悄然飄到了他腳邊，說了這一句話后上原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當中。
興許是因為站累了的緣故，上原克己跺了跺腳，而后屈膝席地而坐，擰開礦泉水瓶的蓋子，仰頭喝了一口。
“當然，按照你的邏輯，我應該也有份。”
舌尖抿過濕潤的嘴唇，半晌后，擰緊蓋子的上原克己又冒出了一句，同時，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水瓶：“媽的，又買了瓶假酒，草。”
“如果你想喝真酒的話，我這里有，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喝。”
聽到聲音的上原克己顯然沒有絲毫意外，甚至于連腦袋都懶得轉過去：“你早就知道了這件事嗎，佐藤？”
“手機是我給你的，你說呢。”
提著一個塑料袋的佐藤美和子今天并沒有穿職業西裝，而是簡簡單單的白衫牛仔，腳下踩著雙小白鞋：“你不也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嗎，只不過一直都不想去面對，所以連聯系確認的勇氣都沒有。”
面對著走到了身前同樣屈膝席地而坐的女人，上原克己自嘲地笑了笑：“是嗎，抱歉，讓你失望了。”
“你知道嗎，我參加過很多個人的葬禮，他們都是在我成長路上對我有過很大影響的人。”將兩瓶酒擺在了地上的佐藤美和子并沒有理會他的低沉情緒：“當然，你也差點。”
“你會喝酒嗎？”上原克己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酒瓶上，毫不客氣地上手。
“不會。”
佐藤美和子起開了蓋子，微笑著抬手收攏了一下額前散開的發絲：“所以我在幫你請假的時候，也給自己請了個假。”
“白癡。”
上原克己閉上了眼，仰頭直接對瓶吹——
“咳咳咳咳！！！”
突然間的猛灌毫無疑問引起了他的劇烈咳嗽，咳得他眼角都流出了眼淚：“你買的什么酒，怎么喝起來這么辣，辣得我喉嚨都難受。”
“你喝得這么猛、這么灌當然會難受，眼淚都嗆出來了。”
從口袋里取出一包紙巾遞給男人的美和子柔聲道：“慢點就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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