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地該之所以提這個條件，其實是有一定原因的。
原本尼什哥羅德地區是個獨立的公國，算是金帳汗國下邊的附屬國。
只因為這地方有點亂，非但收不上多少賦稅，反而還得經常派兵鎮壓。
正好莫斯科大公野心膨脹，在給金帳汗國的官員送了厚禮后，言明自己吞并該地區對金帳汗國有多少好處，金帳汗國這才準許他兼并尼什哥羅德地區。
德米里特耶維奇聽到這話立馬露出為難之色。
“額地該大人，不是仆不愿意繳納更多稅負，實在是仆在攻打尼什哥羅德地區的時候，犧牲了不少士兵，損失了大量錢財。”
“現在該地區只是名義上歸我們莫斯科公國，但實際上依然我行我素，根本就不聽話啊……”
額地該聞言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是嗎？”
“忽格魯特將軍，這事您看著辦吧，我就不參與了……”
額地該說完這話調轉馬頭就走，把德米里特耶維奇嚇得當場就跪了。
“額地該大人，求您給我們一條活路吧，嗚嗚嗚……”
“真不是仆不愿意多交賦稅，實在是交不出來呀，嗚嗚嗚……”
德米里特耶維奇一邊哭，一邊死死的抓住額地該的褲腳，生怕這家伙跑掉。
額地該見狀苦笑的看了眼忽格魯特。
“忽格魯特將軍，您看這事……”
忽格魯特看到德米里特耶維奇這般可憐，當場就要減免他一半的賦稅。可還沒等他開口，他就看到額地該不住的對他擠眉弄眼。
忽格魯特會意，當即板著臉說道。
“本將軍才不管你有多難，本將軍只對大帳可汗負責！”
“你若是交不出足額的賦稅，本將軍只能命令士兵踏平你的國家，換一個能交出足夠賦稅的人來當大公了！”
“這……”
德米里特耶維奇見哭窮沒用，也只能使出拖字訣。
“既然是大帳可汗之命，仆就算是拼著老命不要，也要給可汗上繳足額的賦稅。”
“但仆的公國百姓分散，征收錢糧不易，特使大人可否寬限幾日？”
忽格魯特沒想到剛剛還哭哭啼啼的德米里特耶維奇，竟然這么痛快的就答應了繳納賦稅的要求。
因此，當場就要答應下來。
然而，他剛說出一個字，就看到額地該再次給他使眼色。
“可……”
“不可以！”
“本將軍還要征討立陶宛，沒時間在你這兒耽誤！”
“你若是不能在三天之內籌集到足夠的錢糧，本將軍只能命人自己去搶了！”
“呃呃……”
德米里特耶維奇聞言登時額頭冒汗，趕忙小雞啄米的點頭道。
“好好好！”
“仆這就命人去籌集錢糧，務必三天之內交給特使大人！”
“現在請特使大人跟隨仆進入城堡，讓仆盡心款待您幾日……”
忽格魯特聞言當場拒絕道。
“不了！”
“我習慣了住帳篷，住不慣這種石頭房子！”
“你趕緊回去籌集錢糧，若是晚了一日，本將軍就命人殺你一萬人！”
忽格魯特說完這話調轉馬頭就走，根本不給德米里特耶維奇討價還價的機會。
只是走出去沒多遠忽格魯特就有些心虛。
“額地該，我剛剛會不會太苛刻了，該不會讓那家伙有啥逆反心理吧？”
額地該聞言贊許的道。
“沒有！”
“您這般處置再正確不過，對付德米里特耶維奇這樣的小人，就該狠辣一點，霸氣一點，讓他斷了一切僥幸的念想。”
“只是三天時間一到，這家伙肯定會耍手段，能拖就拖，能賴就賴。”
“因此，到了那一天，將軍切莫要仁慈，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忽格魯特心里一寒，暗暗做出一個決定。
若是德米里特耶維奇敢跟自己耍小聰明，自己定然要舉起屠刀，給他一個難忘的記憶！
德米里特耶維奇回到城堡，當即將自己的大臣和手下召集起來。
別看他在金帳汗國使者面前卑躬屈膝，但在他的國內，他可是實實在在的國王。
“諸位，現在金帳汗國催繳咱們的賦稅，還要連同尼什哥羅德地區的賦稅一起繳納，咱們該怎么辦？”
德米里特耶維奇此言一出，底下的騎士將領登時怒發沖冠的站了出來。
“陛下，咱們跟他們拼了吧！”
“憑什么咱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要白白交給那些寄生蟲！”
“明明咱們自己還不夠吃呢！”
主管財政的大臣見狀也嘆了口氣。
“唉！”
“別看咱們的疆域越來越大，可咱們這里苦寒，糧食產量太低了，根本無法滿足韃靼人的胃口！”
“如果全額繳納賦稅，咱們今年至少要餓死幾千人……”
德米里特耶維奇聽了兩位大臣的發言，臉上也閃過一絲猶豫。有那么一瞬，他真想跟金帳汗國撕破臉，讓那該死的韃靼人見鬼去吧！
然而，當他冷靜下來，他就斷然甩掉了剛剛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雖說現在金帳汗國式微，但若將他們逼急了，讓他們傾舉國之力來對付自己，還是能夠將自己滅掉的。
更何況南方的立陶宛，一直對自己的領地虎視眈眈。一旦讓他知道自己跟金帳汗國決裂，就可以沒有任何顧慮的攻打自己了。
因此，哪怕是為了拿金帳汗國當虎皮大旗，他也要捏著鼻子忍下這口氣。
“算了！”
“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你們盡量籌措錢糧，盡量滿足韃靼人的胃口吧。”
騎士首領聞言恨恨的道。
“就怕韃靼人的胃口越來越大，最后就算咱們將整個公國喂給他都不夠！”
財政大臣一臉肉疼的道。
“咱們這幾年剛有點起色，一旦全力滿足韃靼人的要求，咱們可就一點積蓄都沒有了……”
德米里特耶維奇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要不咱們先給一半？”
騎士首領聞言依然不開心的噘著嘴，財政大臣則欣喜的表態。
“陛下英明！”
“如果只給一半的話，咱們非但不用擔心冬天會餓死人，明年開春還能跟立陶宛小小的打上一仗！”
德米里特耶維奇是個充滿雄心壯志的國王，做夢都想擺脫金帳汗國的控制，實現真正的獨立。
但若想擺脫金帳汗國，首先得先穩固好后方，不能上立陶宛來抄自己的后路。
因此，一聽到財政大臣說可以跟立陶宛小小的打上一仗，他當即下定決心。
“好！”
“就這么辦！”
財政大臣見國王下了決心，又有些擔心的問道。
“陛下，若是韃靼人不滿，遷怒于您該如何是好？”
德米里特耶維奇無奈的聳聳肩道。
“還能怎么辦，當然是委屈一下我嘍……”
城堡內的人聽到這話，無不感激的跪地哭泣。
“陛下，您真是太偉大了，嗚嗚嗚……”
另外一邊，忽格魯特回到軍營剛想休息，就被額地該給叫了起來。
“將軍，您先熟悉下莫斯科公國的地圖，做好打仗的準備吧。”
“啊？”
忽格魯特聞言滿臉詫異的問道。
“本將軍已經說的那么清楚了，德米里特耶維奇還敢耍花招？”
額地該聞言冷笑道。
“有些人就是不見屠刀不聽話！”
“但咱們也不能大意，現在莫斯科公國的實力不容小覷，輕易就可聚集超過五萬精兵，真跟咱們硬碰硬，咱們帶來的人還真未必是對手！”
“如果咱們打輸了，不僅咱們有罪，金帳汗國聲威也將大損！”
“這……”
忽格魯特愕然過后沉重的點點頭。
“我明白了！”
“我這就命人修繕鎧甲和武器，做好三日后殺敵的準備！”
“將軍英明！”
額地該拍了個馬屁，隨即回到自己的帳篷等著看戲。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當看到一車車的糧食、布匹運到軍營之時，忽格魯特開心的咧嘴大笑。
“額地該大人，德米里特耶維奇還算挺聽話的嘛，哈哈哈……”
額地該聞言不屑的笑了笑。
“等手下清點完數量再說吧！”
忽格魯特聞言不解的道。
“額地該大人，您會不會對德米里特耶維奇成見太深了？”
“我？”
“我對他成見太深？”
額地該冷笑道。
“你等會就知道了！”
三個時辰后，負責清點糧車的書記官上前稟報。
“回稟將軍，莫斯科國上繳的一萬車糧食清點完畢，一輛不多，一輛不少。”
忽格魯特聞言哈哈大笑道。
“額地該，這回你說錯了吧，哈哈哈！”
額地該不慌不忙的道。
“書記官，你去命人將糧車上的糧食卸下來，看看一輛車上總共裝了多少糧食！”
“是！”
不多時，書記官臉色難看的回來稟報。
“回稟將軍，車上內部是空的，該死的羅斯人故意用細長的麻袋裝糧食，然后將馬車外圍裝滿，里邊沒有任何東西！”
“什么！”
忽格魯特聽到這話氣憤的走到一輛糧車面前，都不招呼手下，自己扯著麻袋的一角就將一袋糧食扯了下來。
當一袋子糧食扯下后，立馬看到了內部的中空區域，如果全都裝滿，至少還能放下兩袋子糧食。
“該死！”
“這群該死的羅斯人，竟敢跟本將軍耍這種小聰明！”
“來人！”
“將前來送糧的民夫就地斬殺，然后將他們的人頭堆在德米里特耶維奇城堡前的空地上，讓他看看欺騙本將軍的下場！”
“是！”
蒙古人從不畏懼殺戮，聽到忽格魯特的軍令后開心的將一個個民夫抓住，然后帶到德米里特耶維奇城堡前斬首。
上萬名民夫跪在地上，無助的哀嚎、哭泣、懇求，但于事無補，蒙古人不會為他們而慈悲。
隨著金帳汗國的士兵手起刀落，一顆顆人頭落地，失去頭顱的脖頸霎時噴出鮮紅的鮮血，染紅了德米里特耶維奇城堡前的大片空地。
德米里特耶維奇站在城堡上方，看著底下慘絕人寰的一幕，心疼的都要炸裂開了。
這可都是他的子民，他的部眾！
他們從遙遠的西方遷徙到此地，經過長達百年的時間才有了一定起色啊！
德米里特耶維奇身后的騎士見狀登時憤怒的抓狂。
“陛下，咱們跟韃靼人拼了吧！”
“咱們城堡也有兩萬人，只要咱們堅持五天，各地的援兵就能趕過來，到時候咱們里應外合肯定能打敗這群該死的韃靼人！”
德米里特聽到騎士首領的諫言，只是反問了一個問題。
“若是咱們戰敗了呢？”
“戰敗？”
德米里特耶維奇沉重的嘆了口氣道。
“咱們一旦戰敗，咱們全部羅斯人，都會被韃靼人的屠刀殺戮殆盡！”
“咱們敗不起！”
“這……”
騎士首領心中就算有一萬個不甘，此時也只能強行壓下去。
陛下說的對！
如果敗給立陶宛，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是敗給韃靼人，以韃靼人動不動就屠城的殘暴秉性，他們羅斯人族群都會被滅絕。
“陛下，難道就眼看著他們……”
德米里特耶維奇冷冷的道。
“他們只是色厲內荏，拿這群手無寸鐵的民夫立威而已！”
“如果是一百年前的韃靼人，早就下令攻城，將咱們全都屠戮殆盡了！”
“哦哦哦……”
“這么說韃靼人已經不行了？”
“是！”
“他們已經不行了，不論是立陶宛，還是帖木兒，以及剛剛進入錫爾河區域的大明，都能打敗這群該死的韃靼人！”
“等咱們打發走這群惡魔，咱們馬上派人去聯系大明，想盡一切辦法跟大明結盟……”
“陛下，卑職愿意前往康居城……”
德米里特耶維奇聞言搖了搖頭道。
“不行！”
“你分量不夠，本公要親自去見大明在康居城的總督閣下！”
忽格魯特才斬殺幾百名民夫，就看到德米里特耶維奇城堡大門洞開，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領著一群人，抬著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從城堡里跑出來。
“住手！”
“特使大人手下留情！”
“老朽奉大公之命給大人送軍餉來啦！”
忽格魯特聽到這話剛想喊停，就聽到一旁的額地該冷冷的回應道。
“你們剛才干嘛了，現在才想起送軍餉？”
“我金帳汗國的忽格魯特親王已經下令了，想讓他收回軍令，至少要一百萬第納爾金幣才行，你確定你拿得出嗎？”
“啊？”
“一百萬第納爾！”
財政大臣聽到這話差點沒嚇死，他們整個羅斯國能不能找出一百萬金幣都不好說，他去哪兒給這些該死的韃靼人搞這么多金幣？
“大人，不論如何請您高抬貴手！”
“仆知道錯了，仆會盡量給大人籌措軍餉，保證讓大人滿意！”
“哦？”
額地該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忽格魯特親王，要不咱們就先等等，看看羅斯人的誠意？”
忽格魯特其實心里已經很滿意了，哪怕羅斯人耍了點滑頭，但能不費一兵一卒收到這么多賦稅，足夠堵汗國內那些權貴們的嘴了。
不過現在看額地該的意思，可能還有意外收獲？
因此他故意裝成生氣的樣子配合道。
“既然額地該大人都發話了，本將軍多少得給幾分面子！”
“傳令下去，暫時停止行刑！”
“若是羅斯人補交的財物不能讓本將軍滿意，本將軍不僅要殺光這些卑賤的奴隸，還要將整個羅斯人城堡踏為平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