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老朱看到孔彥姝能換下華服,只穿一身素色衣服,又不施粉黛的來找自己請罪,也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并在心里暗暗納罕,老孔家的家教可以啊,還真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氣度了。
至于孔彥姝說的請罪之類的廢話,老朱一個字都沒聽。
孔彥姝作為正牌太孫妃,能把姿態擺的這么低,并且一路上穿街過巷的來到皇宮請罪,已經給足了沐家丫頭面子,也算是堵住了天下悠悠眾口。
如果沐家丫頭還不曉事,天下人就該說她不懂事,不知道進退了。
畢竟她主動隱瞞有孕之事,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
“平身吧!”
“咱知道這事跟你無關,但你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該擔負起該有的責任!”
“孫媳謹遵圣訓!”
“對了,朱允熥那個逆孫沒跟你一起過來?”
“回皇爺爺,殿下本來跟孫媳一起過來的,剛剛去惠妃娘娘那里請安,惠妃娘娘很是訓斥了他一番,可能現在還在聽訓吧?”
老朱一聽這話不由撇撇嘴,知道這是孔彥姝在為那逆孫遮掩。
那逆孫對郭惠妃絕對談不上多恭順,只能說是尊重,能乖乖在那兒聽訓都見鬼了。
果不其然,一個小太監顛顛跑去給秦德順滴咕幾句,秦德順當即顛顛的跑到老朱面前告密。
“皇爺,聽惠妃娘娘那邊的人說,太孫殿下將沐妃接走了,嘿嘿嘿……”
老朱聞言不由莞爾,他就知道這逆孫沒安好心,果然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你們小兩口打的好算盤啊,一個跑咱這兒請罪,一個偷偷把媳婦接出宮,根本不給咱拒絕的機會!”
“啊?”
孔彥姝聞言大吃一驚,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靨如花的恭維道。
“太孫殿下是怕皇爺爺操勞,影響了龍體,這才不敢叨擾皇爺爺的,嘻嘻……”
老朱聽到這話,只能報以一陣苦笑。
“滾吧!”
“一個小逆孫,帶壞了一群好閨女,哈哈哈!”
“孫媳告辭!”
孔彥姝給老朱行了一禮,轉身拎起裙子就朝著宮門的方向狂奔,像是生怕朱允熥把她給個扔下似的。
老朱看著太孫妃這般小女兒樣子,臉上也不禁露出寵溺的微笑。
直至此時,他才覺得換太孫妃換對了。
此女可端莊,可調皮,正配自家那個皮猴子。
當孔彥姝跑到宮門口,看到朱允熥的馬車等在那里,心里登時涌出一種甜蜜的味道。
皇太孫心中還是有我的,沒有把我一個人扔在皇宮!
別看孔彥姝臉上裝的很輕松,實際上心里非常緊張。如果皇太孫帶著沐瑤先行離開,那不僅證明心里沒有她,更是讓她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現在皇太孫特意在宮門口等她,足以證明皇太孫還是惦念她的!
孔彥姝在看到馬車停在宮門口的時候就不在跑了,而是調整呼吸,準備以最好的狀態面對皇太孫和沐家妹妹。
然而,還沒等她走到馬車十丈之內呢,就看到沐瑤在宮女的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低眉順目的站在馬車邊上等待自己。
孔彥姝見狀心生感動,快走幾步上前,一把拉住孔彥姝的手。
“沐妹妹,此次都怪姐姐不好,讓你遭遇此等險境!”
“孔姐姐哪里話,其實是妹妹湖涂,竟不知自己有孕在身,差點害了龍嗣不說,還讓姐姐背負了罵名,還望姐姐恕罪!”
正當兩人還想互相謙讓一番的時候,馬車里傳來朱允熥不耐煩的聲音。
“差不多得了!”
“別人不知道,孤還能不知道你們兩個小狐貍嗎?”
“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兩人聞言互相吐了吐舌頭,然后嬉笑著上了馬車。
在三人踏上回北宮的路時,秦德順正帶著幾百個錦衣衛,外加五百名宮女太監浩浩蕩蕩的前往北宮。
朱允熥他們前腳剛下車,秦德順的人后腳就趕到了。
朱允熥看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神色不悅的問道。
“秦公公,你這是又玩的哪一出?”
“回稟皇太孫,皇爺說北宮生面孔太多,讓奴婢帶一些宮里用慣了的老人,專職照顧幾位小主的起居,以免在發生上次的事情。”
“哦哦……”
“那皇爺爺怎么辦?”
“皇爺說他那邊留幾個老人就夠了,剩下全部由朝鮮那邊進貢的太監充任。”
“這太危險了,你回去跟皇爺爺說,我自然會加倍小心,絕不會發生上次的事!”
秦德順躬身一禮道。
“奴婢可不敢違背圣旨,還望皇太孫殿下多多海涵!”
“不過請殿下放心,奴婢也是宮里的老人了,干別的不行,調教起奴才來還是非常有經驗的,保證把他們收拾的服服帖帖!”
朱允熥見秦德順這樣說,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應承下來。
“好吧!”
“但我宮里有幾個人是不能換的,以及她們各自帶進宮的陪嫁也不能換!”
“這……”
秦德順此次本來是想給北宮來個大換血的,突然聽到朱允熥這話不由猶豫一下。
如果是朱允熥看重的幾個老人,自然可以賣朱允熥這個面子。只是那幾個小主帶進宮里的陪嫁,一個個可都不是省心的主,慣會挑撥離間,為自家主子爭寵。
如果長期放任下去,遲早釀成大禍。
“殿下,您看重的老人奴婢就不動了,但諸位小主帶進宮的人,老奴還是要集中訓戒一番,等訓戒之后在給殿下送過來,保證不耽誤各位小主使喚!”
“好!”
沐瑤和孔彥姝聽到秦德順的話,登時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們都帶入宮好幾個陪嫁丫鬟和嬤嬤,一旦按照秦德順的話做,她們在宮里將一個心腹都沒有了。
好在皇太孫體貼,替她們挽回幾分。
只是一想到自家人要受到秦德順的訓戒,她們倆又不由為自家人擔心起來,生怕秦德順訓的太狠,自家人吃苦受罪。
朱允熥跟秦德順敲定了換人的一些細節后,就讓他去跟王德交涉了,聽從王德的安排。
他相信以王德的智商,應該知道什么人該留,什么人不該留。
“既然皇爺爺要給咱們重新安排宮人,咱們就寫別回宮了,找個地方去轉轉吧。”
孔彥姝聞言登時歡呼雀躍的提議。
“殿下,臣妾想去玄武湖公苑!”
“臣妾在山東老家的時候就經常聽人提起,說玄武湖公苑乃是殿下第一大德政,體現了殿下與天下萬民同樂寬大胸懷!”
“妾身的爺爺也稱贊殿下,說殿下此舉有圣君氣度。還特意舉例文王之囿,芻蕘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與民同之……”
沐瑤對玄武湖公苑可不稀奇,她早就跟著宮里的公主偷偷去玩過好多次了。可見孔彥姝說的這般熱鬧,也就順著她說道。
“殿下,那咱們就去玄武湖公苑吧,正好妾身也好久沒去了,對那邊懷念的緊。”
“這樣啊……”
朱允熥給徐六子一個眼色,徐六子當即帶著幾個人打馬離去,朱允熥則不緊不慢的命人在后邊趕著馬車,先帶著兩位愛妃欣賞一下路旁的風景。
皇太孫出巡規矩很多的,很多規矩朱允熥都沒權利省掉。
因為每一個規矩,其背后都背負著一個刺殺事件。
徐六子快馬加鞭來到玄武湖,當即調集玄武湖附近的駐軍,對整個玄武湖公苑展開了清場活動。
實在來不及清場的,也提前派人在各個路口守著,然后一邊準備迎接皇太孫,一邊命人暗中清理隱藏的游人,以免給皇太孫游玩帶來安全隱患。
雖說錦衣衛的行為很霸道,但京城百姓還是非常理解的。
畢竟說起來,這玄武湖公苑乃是皇太孫私產,是老皇帝陛下特意賞賜給皇太孫當府邸的。
皇太孫拿出自己的府邸與民同樂,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現在皇太孫想帶著愛妃游玩一下自家的園子,哪個不開眼的敢心生不滿?
即使有不滿的,在得知出園時可在門口領取門票錢,也變得喜笑顏開。
他們都在公苑里逛了一上午了,皇太孫一來,等于是他們沒花一分錢!
朱允熥也很久沒放松過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徐妙錦和其他兩個妃子一起接過來,好好在玄武湖公苑度個假。
只是冬季的玄武湖景致一般,遠不如盛夏時的繁花似錦好看。
不過對于幾個妃子來說,只要有朱允熥的地方!
在朱允熥領著一干妃子享受難得的度假時光時,深處北元腹地的常升,正帶著人在一人深的雪地里艱難跋涉。
自從入冬后的第一場大雪下過,草原上的雪就沒停過。
這讓常升非常郁悶,原本打算進入臘月就開展總攻,硬生生讓他拖到了快要過年的時候。
好在再有兩天就能趕到汗庭了,只要他們接下來兩天小心翼翼的趕路,不被北元汗庭的斥候發現,他們就能突然出現在北元汗庭,將北元人一網打盡!
只是非戰斗減員太嚴重了,哪怕每個士兵都配備了加厚的鴨絨袍,依然擋不住凜冽的寒風。
正當常升在臨時營地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巡查之時,通信兵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將一封剛剛收到的電報遞給他。
常升看罷后仰天大笑,渾然忘了自己今天制定的口令就是“閉嘴”兩字。
“我要當舅爺啦,哈哈哈!”
周圍的小兵看到常升違反將領都頗為驚奇,在聽到他說的話后,一個個更是驚掉了一地下巴。
“當個舅爺有啥好高興的,又不是當爺爺……”
“等等!”
“常大將軍的外甥是誰來著?”
“你們是不是傻,常大將軍的外甥可是皇太孫!”
“那常大將軍這個舅爺?”
有那腦子快的小兵當場反應過來。
“我滴個娘嘞,皇太孫要生兒子啦?”
“當真?”
“這還能有假,你瞅把常大將軍給樂得,要不是兒子他能這么高興!”
“太好啦!”
“皇太孫終于有后啦,咱們可以跟著皇太孫干一輩子啦!”
常升傻樂一會兒,突然發現不對勁,營地里每個人都在傻樂。
他們傻樂不要緊,可要是驚動了蒙元的斥候,暴露了他們的行蹤,那可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常升趕忙叫停,執法隊一頓鞭子抽過去,再也沒人敢樂出聲了,但每個人都傻呵呵的咧著嘴偷笑,眼神中也充滿了希望。
小兵雖然不像軍官那般需要戰隊,但他們也不傻,知道誰對他們好。
皇太孫不說愛兵如子吧,但最起碼拿他們當人看,只要一人當兵,可謂是全家光榮。
不僅他們這些大頭兵有軍餉可拿,家中父母兄弟都會受益。
比如說種地免稅,優先進官辦作坊干活等等。
現在官辦作坊可不像前些年那般大量招工了,若是沒人沒關系,擠破腦袋都進不去。
但他們軍人家屬優先,只要在出征前將家屬信息登記下,皇太孫的人就親自給安排了。
而且皇太孫給的補給非常足,哪怕是他們在雪地里行軍,每天也能吃到肉干、咸菜等物。
這比起早些年的軍中士兵可強多了,據說他們那些老兵當年追隨藍大將軍打韃子的時候,餓的連草根和耗子都吃!
在常升帶著人悄然接近北元汗庭之時,北元汗庭正在舉辦一場宴會,宴請遠近的部落首領前來商議,年后是否遷徙到金帳汗國避難之事。
北元人其實是不過年的,只不過統治中原時期,受到中原的漢人影響,這才有了“過年”的意識。
但他們并不慶祝新年,只是各個族的頭人和首領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唱唱跳跳,然后商量下來年的草場如何劃分,以及解決一下之前的糾紛等等。
由于草原上部落分散,距離遠近不同。
因此,烏格齊哈什哈的宴會已經舉辦十天了,可還有遠道的首領沒能趕到。
不過他也不著急,在下過幾場大雪后,他就篤定大明人不敢也不能過來了。
這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對草原上的白毛風有信心。
草原上的雪只要下起來,不僅道路難行,且非常不易辨認方向。
四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沒有任何分辨方位的地標。
加之有些特殊地方,連指北針那等東西都容易失靈,想要在茫茫大雪中找到方向,并且找到他們汗庭的位置,可謂是比登天還難。
除非大明人能飛,飛到天上來找,否則累死大明人也休想找到他們!
巧了!
大明人還真會飛!
此時正有幾個上下都涂成白色的熱氣球,從北元汗庭的上方掠過。
“快給常大將軍發電報,告訴常大將軍,就說我們發現北元人汗庭所在啦!”
“收到!”
“卑職這就發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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