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探窗:
說到這里,這名僧侶開始了奇異的佛唱。
他的嘴唇開闔的極快,就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機會。
一剎那,林峰看到了眼前的和尚,身上展現出來了一種奇異的變化,他的半邊身子化作了泥塑,還在往下撲簌簌的落土,那些沾染在他身上的惡土宛若活物,不斷的朝著他的另外一邊蔓延。
泥土像是要吃掉他,要吞噬整個僧侶。
這位僧侶的另外一邊身子則是變成了極其神圣的阿羅漢場景,散發著令人滋潤的瑩瑩光輝,這邊的阿羅漢淡然自若,一手捏印,抵擋著惡土的侵襲,林峰看到他的阿羅漢臉,有些別扭。
就像是千萬個人的半臉在一起,擁有很多的共性,也有一些特性。
他的一邊嘴不動,另外一邊嘴,發出了梵唱,快速又穩定,作為一位僧侶,聲音洪亮,語句準確,是一種本能,他的阿羅漢那邊的臉,在惡土的侵襲之中,變得極其的痛苦。
他的手上出現了一朵蓮花,看他的樣子,想要將蓮花放在林峰的額頭上。
但他失敗了。
他只能提醒林峰。
“咄。”
“遠離惡土。”
“走。”
“離開。”
“不可繼續沉淪此地。”
“不可信任任何一人。”
“不可視物。”
“不可聞聽。”
“打開天幕。”
“所見非真。”
“雨季非雨,南柯一夢。”
緊接著就是一些奇異的說辭,沒有具體的指代,他像是發瘋了一眼,在林峰的面前進行了一場精分,阿羅漢的那邊身形,不斷的被泥土侵蝕。
他說話也越發的焦急,甚至于,他給林峰來了一段莫名的咒語。
“破局,破局,破局,多羅摩訶,多羅多羅薩,毗嗦多羅……”
隨著一陣陣急促到了極點的咒語,這位僧侶終于平靜了下來,眼前的一切幻象全部都消失。
林峰還在盯著他。
他也大夢初醒,看著林峰。
一只惡鬼一樣的頭顱,從僧侶的身后升騰了起來。
“怎么,我有哪里不對勁么?”
僧侶有些好奇的問道。
林峰:“大師,外面好像又死人了,你不打算去看看嗎?”
僧侶聽到,有些驚訝,他從屋子里面走了出去,林峰也從屋子里面走了出去。
回到了自己的浮腳樓,過了一會兒時間,僧侶在下面喊他,林峰充耳不聞。
他閉目思考,琢磨剛才看到的信息。
一位僧侶,他在林峰觀察到他的時候,是正常情況,在林峰沒有觀察到他的時候,他是惡鬼形象。
那他到底是什么樣子的情形。
一位僧侶,難道還有不可觀測性?
還有,他說的話,“走”,“離開”,“不可相信任何人,”“破局”,說實話,林峰還真的沒有將這事情放在心上,因為他要破局的話……
林峰清楚自己是一個什么情況。
他現在是標準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并不容易,可要是想壞掉一件事情,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破局,不過都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多羅摩訶,多羅多羅薩,毗嗦多羅。”
這不是任何一種心咒。
游戲也沒有任何的提示。
林峰嘗試著念誦咒語。
“多羅摩訶,多羅多羅薩,毗嗦多羅。”
隨著他的念叨。
林峰感受到了一種排斥的感覺,就好像周圍變成了某一種食物的腸道,他現在就在某一種巨獸的腸道里面,整個腸道都在不斷的蠕動,蠕動,帶著致命的酸液。
那種胃酸和沒有腐爛的惡臭,全部朝著他鼻子里面鉆了進來,林峰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雙又一雙眼睛從黑暗之中出現。
從這個怪獸的腸子里面,睜著眼睛看著他。
重要的是,林峰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胚胎。
那上面熟悉的味道。
還有巨樹。
巨樹的樹根從外面狠狠地扎下來,將巨大的胚胎收斂了起來。
‘我恁爹,仙胎……’
在看到仙渣的時候,林峰就想過仙胎,那位傳言之中說自己咒殺過漢朝王侯的猛人,是不是也會出現在這里。
現在看起來。
他好像真的在。
在這里,思維如電,林峰是這么想的,但是那胚胎之中,某一件東西睜開了眼睛。
林峰看到了一個祭壇。
沉淪于黑暗深處。
在看到祭壇的時候,林峰二話不說就斷掉了法咒。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在他的眼前,一只樹根蠕動在他的面前,隨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化作了陰影,消失不見。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林峰停止了咒語,走出了房子,遠處,排山倒海的大風攜帶者如同山的岳一樣的云層朝著這里壓了過來,在天威之下,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
林峰:“所見非真,南柯一夢。”
他琢磨了一下,隨后隱入了黑暗之中,神色莫名。
伽馬蘭秘藥的藥劑,能從這座島嶼上找到,都是很常見的藥材,除了智慧之蘭伽馬蘭。
晚上的時候,外面就開始下雨了,大雨的聲音就像是人的哭泣。
林峰手中拿著藥材,將鍋放在了火塘上,開始熬煮伽馬蘭的藥劑,這里最重要的藥劑就是伽馬蘭,傳說之中的智慧之蘭。
關上了窗子,林峰有一種感覺。
這些大雨,似乎都帶著別樣的情緒。
它在孕育一些其余的東西。
落在地上,深入土壤深處,在喚醒某物。
夜晚宵禁。
因為野豬群即將來臨的緣故,誰也不許出去,林峰摘下來了一片智慧之蘭的花瓣,丟到了眼前的鍋子里面,本來藥劑是褐紅色,智慧之蘭落入其中后,就變成了淡藍色,散發出了清冷的味道。
每一樣原料的投入,每一次火候的把握,林峰閉著眼睛就可以完成。
這就是技能的好處,穩定的產出,他的技能可不分狀態,只要能用出來,那就保質保量。
除非技能錯了。
否則他只要使用技能,都不會出岔子。
林峰看著眼前之物,臉色十分古怪,因為此物的作用和祭香有相似,飲用了這件東西,就可以和祖先交流。
林峰的問題就在于此,他的問題在于,他的祖先,大約是不會這種手段的,在游戲里面尋找祖先——有可能是真的,但他更害怕一桿子捅到湘西李菩薩那邊去,還沒到這種魚死網破的時候。
祖先就算了。
林峰敲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目光流轉之間,想到了幾個選項。
第一個,是他的便宜師父。
第二個,就是張卓恩。
第三個,就是他手邊mou音那一位勇士,他后來也應該成為了一位法師。
這是他首次想到的三個人。
這三個都和他有脫不開的聯系,至于說制造了血肉祭司面具的祭司,被他排除在外了。
雖然他給林峰的幫助,也不亞于那名北宋末年的讀書人,可是祭司,祭司是誰?
真不熟。
奪舍失敗的壞人罷了。
考慮到這里,林峰決定順著次序來給這里一下狠的。
在沒有任何的頭緒的情況之下,林峰決定整個活看看有什么破綻。
畢竟有一句話說的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算他不這么認為,將自己的法門寄存在了山神那里的那一位,估計不這么想。
捏著鼻子,將這種顏色的藥劑灌進了自己的肚子里面,很快,林峰就陷入了一種類似于“禪定”,“入定”的狀態,他坐在地上,恍惚之間,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他聽到了雷音,就像是在湘西大山深處找到的雷音一樣,順著雷音,他不斷的朝上飄。
體內的風似乎在呼喚,林峰順著風朝著不知名的高天飄了過去,剎那之間,他似乎看到了無盡的雷云,還有雷云掩蓋之下的一座,“城池”。
在雷云里面,有人在讀書。
他讀的是孟子。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朗朗的讀書聲,中氣十足,在林峰來的時候,一只大手抓了過來,帶著一種駭人的恐怖。
不過很快,雷云就停了下來。
小孩子在外面瞧什么瞧?
林峰不明所以,他不知道是誰在說話,但是這種時候,林峰決定整活。
“師父,我身陷囹圄。”
雷云沉默。
隨后,林峰看到一根指頭落了過來。
以后別來這里,此地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隨后,一道驚雷。
還來不及細看,林峰神魂一肅然!
“轟!”
林峰的神魂瞬息之間回到了軀殼之中,他整個人都麻酥酥的,就像是被雷打的人都傻了一樣。
等到他稍微反應過來,他就將窗戶打開,聽到了外面驚慌之極的聲音。
“血,下血了。”
林峰首先聽到的是,下雪了。
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外面不是下雪了,是下血了。
腥風血雨的血雨。
他抬頭看去,天空似乎是出現了一個空洞,自然光從外面落下來,就像是打破的琉璃盞。
那個痕跡,仔細的看過去。
林峰:“啊……”
是師父啊。
林峰忽然覺得,有一個師父也挺好的,但是師父給了“權力”,他沒有給師父“義務”,怪不好意思的。
不管未來遇見什么。
林峰心里都清楚,這都是所謂的變數。
變數越多,對林峰越好。
“雷。”
林峰閉眼,想到了那鋪天蓋地的雷池,如果師父心存死志,去了升仙寨的話,他留下來的是自己畢生所學之法,都是取自然之風光,林峰要的風。
師父要的是什么。
那湘西漫天的雷云,是他師父的手筆?
那換而言之,是不是只要天上雷云不熄,師父就一日不止,他永遠都像是勇士一樣,在不斷的戰斗?
不知道為什么,想到這里,林峰有些悵然。
升仙寨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有一天別人在外面說出來升仙寨的名字,就說明升仙寨就會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
不管是張卓恩,還是他的師父,他們其實最希望的不是他的名字,被人記住,立碑做傳。
他們的宿命是被遺忘。
只有當一個人的身影,從歷史,從記憶,從碑文,從書本,語言之中消失。
他才算是真正的成功。
林峰仰頭看著破開的天穹,莫名之間,有些emo。
好在里格拉島比他emo的,大有人在。
他把別人搞抑郁了。
手指到來之前。
胚胎之中的仙胎,沉睡如嬰兒,它以“武睡”的姿勢睡在了里格拉島深處,在它的不遠處,是一座破落的佛寺。
從它的風格上,可以看出來歷史變遷的痕跡,從建筑的頂部,可以看到上部座佛教的痕跡,但是在里面的雕塑上面,明顯帶著西域佛教的痕跡。
在這里面,是鎏金佛像,只不過這些鎏金的正面,金光燦燦,寶相莊嚴,這是多羅菩薩,觀世音菩薩之化身,可是在它的背后,可以看到整個佛像都被掏空,在里面,是不斷蠕動的各種器官。
這些器官在一起,不斷的工作,隨后要是有一滴血落出來,就會化作南洋邪物。
這樣的場景,看上去詭異又可怖。
特別是從它們嘴巴里面吐出來的綠度母心咒。
末法時代。
群魔亂舞。
仙胎前面的祭壇之上,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要是沒有看錯的話,這上面寫的是李不獨。
生辰八字。
還有一個小人,栩栩如生在祭壇上跑來跑去,但是總是逃不脫此地的囚牢。
這里位于原始森林的內部,要是從高處俯瞰的話,可以看到,里格拉島就像是一個人平躺下來的樣子,他們所在的地方,是在里格拉島的心臟部位。
“時間還有二十一天。”
在綠度母心咒之中,鎏金佛像傳出來沉悶的聲音,和仙胎交流,仙胎一動不動。
鎏金佛像:李不獨怎么辦?
仙胎:我會咒殺它
鎏金佛像:你確定他的底細了嗎?
仙胎:不管是什么,都可以處理掉,我曾咒殺過王侯
就在此時,忽然山崩地裂,一根手指頭從天而降,狠狠地在穹頂戳了一個大洞!
就一剎那,仙胎和鎏金佛像都沒有說話。
仙胎:那是什么?
仙胎:雷部不是無法下凡嗎?
仙胎:這是什么?
鎏金佛像什么話都沒說,綠度母心咒紊亂,鎏金佛像正面流下血淚,整個寺廟,都出現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