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的思路開始進入某種死循環,便會不可避免的朝著某個極端開始思考問題。
范振華嚴重懷疑寧孑在堅持報考體育大學的時候,就已經算好了一切。
否則根本無法解釋,當他想到在體大開辦數學的絕妙操作,并且實施之后再打電話去跟寧孑談時,仔細回想起來這個年輕人在電話里似乎根本沒有半點吃驚,非常簡單的就同意了,而且還直截了當的談起了條件。
神吶!
現在高智商的年輕人到底每天都在思考些什么?
又或者向《自然》投稿的這篇論文,也是在籌劃能達到某種未知的目的?是的,一時間范振華覺得自己不但數學成就方面可能永遠比不過眼前這個年輕人,甚至連心眼都玩不過寧孑了。
這多少是有些讓人感覺憋屈的。
他本來準備將談話放在讓寧孑別再想這些歪門邪道,先主動撤下論文,甚至燕北大學可以幫助他承擔一些損失。寧孑也只需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數學研究上便好了。
但被寧孑這么一說,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曉以利害?
人家心里明明就跟明鏡一樣,甚至連之后的反應都猜到了,大概都已經規劃好了應對的辦法。
讓寧孑別為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情耽誤數學研究?
他還真沒有這個立場說這種話。
畢竟寧孑不是他的學生,理論上來說,他想研究什么是他的自由。
而且其他數學家可能需要花一輩子時間都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寧孑已經解決了。哪怕他從今天開始宣布不在關注具體數學問題,轉而開始學習物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于是諸多復雜的心態,最終化作一聲長嘆:“唉……既然你都考慮到了,而且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好自為……”
“砰砰。”
范振華口中那個“之”字還在醞釀,寧孑房門又被敲響。
寧孑歉意的沖著范振華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去打開了房門。
讓他意外的是,房門外竟然有兩個人。
盧正月竟然跟多米尼特·鄧肯同時出現在門外。
看到寧孑意外的表情,盧正月顯得很得意,大笑著開口解釋道:“哈哈,沒想到吧?今天我來辦入職手續,去你們校長辦公室坐了會,不耐心跟他們去吃飯,想著來跟你聊聊,結果走到你們這棟樓門口看到鄧肯教授了。知道也是來找你的,就一起過來了。巧不巧?咦?小范院士也在啊。”
寧孑扭頭看了眼不算寬敞的寢室,突然感覺要住單間方便的不止是他自己。
“兩位先進來坐吧。”
“不用客氣,走吧,鄧肯教授。”
“凳子不夠,你們就先坐床上吧。”
“行,咱們跟小范院士不一樣,不講究那些,坐哪都一樣。”
范振華連翻了兩個白眼。
當寧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也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算那只很容易便會被忽略的貓,寢室里此時坐了四位數學家,有老一輩,有新生代,有華夏人,有外國人,還有死對頭。
唯一的共同點大概是四個人在數學方面的學術成就都已經被學界廣泛認可。這樣聚到一塊,如果不聊點數學問題,都感覺有些浪費了。
只是寧孑不想探討數學問題,他跟三人已經聊不到一塊去了。
至于聊其他的……
需要跟多米尼特·鄧肯聊的內容,不方便當著范振華跟盧正月的面說。
范振華想找他聊的事情,大概也不想當著多米尼特跟盧正月的面說。
至于盧正月……
嗯,這位大佬大概沒什么正事兒,他都能直接放棄華清的一堆正事兒,以六十多歲的高齡,應聘燕北體育大學的數學教授了,還能有什么正事兒?
正如他之前說的那樣,來體大任教,不過是為了看著點寧孑,別被范振華給帶壞了。
沒辦法,體大的教授們在學術界的地位還是稍微差了那么一點,沒幾個人有那個底氣跟范振華這樣的資深雙國院士battle。他來了就不一樣了,范振華想對體大的數學系建設指手畫腳,就得先過他這一關。
于是很正常的……
人更多了,但場子不但沒熱鬧,反而冷了,好在老盧話多。
“小范院士啊,今天怎么想著來我校了?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呢?”盧正月當先以玩笑的口吻對范振華說道。
“哦,我是怕寧孑走上歪路,所以過來跟他談談。再說你也不用擠兌我,現在燕北大學跟體大合作辦學,我偶爾過來一趟也是正常的吧?”
“什么怕走上歪路?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做人能不能有一說一,別總藏著掖著的。說白了不就是因為寧孑在《自然》上發表的論文沒有署燕北大學的名嗎?這事想解決也簡單啊,你不是有能耐嘛?干脆在讓燕北大學來支援我們體大一個物理系,回頭讓寧孑報個雙專業,這不就結了?”
盧正月拍著大腿說著,臨了,還不忘很認真的說了句:“到時候還是按照上一份合同簽,單位署名必須讓燕北大學物理系在燕北體大前面。你放心,只要你能搞定你家物理系,我來幫你說服寧孑跟老陳,這機會你可把握住咯!”
范振華沒好氣的瞥了盧正月一眼。
最初他的確是想跟寧孑探討一下關于單位署名的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單位署名嗎?
多米尼特·鄧肯明顯感覺到了兩位老人家之間的關系不太對,但他不懂中文,只能茫然的看著兩人,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頗為尷尬。
寧孑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在心底嘆了口氣,隨后對著這位三月選中的執筆人,溫和得用英語說了句:“鄧肯教授,范院士跟盧院士只是在開玩笑。”
表現出溫和的態度,只是因為寧孑多少心里還是有些同情這位哈佛教授的。不管怎么說,多米尼特畢竟是被那只貓算計了。未來將付出的代價的確很大。
如果大家能談好,心甘情愿的做這件事兒還好。如果真走到三月設計的最后一步,寧孑能感覺到那個時候這家伙會有多想死。
“哦,沒事,我來之前問過一些華夏的朋友,他們說華夏好朋友之間有時候表達友情的方式會讓我們感覺奇怪。用你們的話講叫——相、愛、相、殺?大概是這么說的吧?”
多米尼特·鄧肯態度很好的回了一句,甚至說出了四個中文單字,雖然發音稍微有些怪異。總之表現得跟第一天與見面寧孑時完全不一樣。
這大概也說明三月那天的操作,大半目的還是達到了。起碼這位教授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表現的那樣心高氣傲。兩位大佬也終于意識到今天并不是適合他們斗嘴的場合,對視了一眼,然后同時將目光轉向多米尼特。
“鄧肯教授,我專門問了,這次哈佛跟體大的交換活動只有一年時間。說實話,我覺得太短了。不如直接呆四年,你們年輕一代的數學天才就應該在一起多交流,對你們雙方都有好處。”
盧正月也不去計較多米尼特那句相愛相殺的評價有多離譜,主動開口跟這位哈佛教授聊了起來。盧正月跟范振華都有海外留學的經歷,而且還能成為多國院士,英語水平自然是不用說的。甚至單純從口語來說要比寧孑更為嫻熟。
而且盧正月挑起的這個話題寧孑也挺喜歡。
畢竟從人性的角度來說,他其實也不希望走到三月說的最后一步。
多米尼特·鄧肯聳了聳肩道:“其實來之前我本來是打算從哈佛辭職的,不過薩默斯校長拒絕了我的辭職信,這才有了這次交流。單純從我個人角度來說,不介意在華夏多呆段時間。”
這個回答顯然讓兩位院士都有了興趣,范振華沉吟了片刻道:“鄧肯教授,如果你真有這種想法的話,我覺得也別光呆在體大這邊了,你應該也知道了,暫時體大數學系只有寧孑一個學生,平時工作肯定不會太多,可以到燕北大學數學院開一門課,工資可以參照你在哈佛的年薪。之前沒跟你商量這個事,主要是一年時間的確是太短了。”
聽到這個提議,多米尼特揚了揚眉。其實心里略微有些意動。
倒不是單純為了貪圖燕北大學給的那筆工資。事實上從去年數學界盛傳他幾乎確定會拿2018年菲爾茲獎開始,他每年受邀在各地做學術演講拿到的錢就已經跟他在哈佛的年薪相當了。
這也是他敢于任性辭職的原因。
雖然菲爾茲獎的獎金不多,但那個名頭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再加上他還年輕,未來有無限可能,不管到哪里都會受歡迎。
多米尼特心動的原因單純是因為在看過寧孑隨手在稿紙上寫的內容后,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在體大天天盯著寧孑了。完全沒有必要。
站在他的角度,來找寧孑根本沒跟任何人打過招呼,就是一個很突然的決定。所以寧孑當然不可能特意把做了假的稿紙隨手擺在寫字臺上。
當然那些稿紙上的內容也不可能造假,畢竟上面一堆這個世界的學術界都還沒出現過的公式。
所以他已經服氣了,徹底的服氣了。于是這次他華夏之行原本的目的已經成了一個笑話。如果直接離開的話,拉不下面子,而且他其實的確希望能趁這段時間多跟寧孑有些面對面的交流。
這種情況下,去燕北大學任教到是個挺好的選擇,起碼比每天呆在燕北體大要好。未來回憶這段時間也不會那么尷尬。更別提寧孑的表現讓他潛意識里還挺想在華夏普通本科學生那里找回些自信。
唯一的問題大概就是交換幾年這個問題,根本不是他能決定的。
“感謝你的邀請,范教授,我會挑時間去問問學校能不能把交流的時間延長一些,如果哈佛那邊也同意的話,我很樂意去燕北大學授課一段時間。”
聽到兩人的對話,寧孑突然覺得自己明白三月為什么要讓范振華跟多米尼特·鄧肯碰面了。
至于盧正月……
那大概就真的只是巧合了。
于是不等一臉不爽的盧正月開口,寧孑率先看著范振華認真的說道:“范教授,其實我覺得你完全可以不用糾結交換幾年的問題,哪怕鄧肯教授只能在華夏呆一年也是可以在燕北大學專門開一門課的。比如先開一門選修類一年期的課程。甚至學分可以設置的高一些。”
說完,寧孑看向多米尼特,意有所指的說道:“當然上課的課件就需要鄧肯教授你自己準備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不會讓信任你的學生浪費一年時間,對吧?”
“哦?”聽了寧孑的話,范振華愣了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向多米尼特問道:“那鄧肯教授的意見呢?”
多米尼特·鄧肯笑了笑,說道:“寧既然都這么說了,我沒什么意見。目前我在哈佛大學主要給本科生教授離散數學,一般一周是兩節課。這邊也這樣安排的話,我正好手頭有現成的課件,要是跟你們的課程不沖突的話,只需要根據具體課時稍微修改一下就好了。但我中文不會中文,所以只能用英語教學。”
范振華高興的說道:“這沒問題,離散數學可以安排到大二選修。數學系大二的學生英語聽力水平基本都是能過關的,也已經習慣了部分課程使用全英語教學。而且是選修課,會注明全英語教學,語言能力不過關的也不會選。就是需要你除了上課之外,每周還要抽半天時間留在燕北大學的辦公室,負責給學生答疑,這個應該沒問題吧?”
對于能邀請到一位準菲爾茲獎學者來給學校本科生上一年課這種事,范振華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多米尼特·鄧肯點了點頭道:“這當然可以,實際上為了提高教學質量,在哈佛大學對代課教授也有同樣的要求。我們叫答疑日。”
范振華喜笑顏開道:“那就這么定了,回頭你把課件發給我,我讓助教給選課的學生們把這堂課上學習進度跟內容都勾選出來,然后發給報了這門課的學生。對了,你對助教有什么特別要求嗎?”
多米尼特·鄧肯搖了搖頭道:“沒有,只要好溝通就行。”
看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確定了多米尼特·鄧肯前去燕北大學任教,盧正月一臉不爽。
然而當他再次想張嘴的時候,寧孑突然又開口說道:“其實今天我專門邀請鄧肯教授來是有些事情要跟他談談。”
這是直接在趕人了。
看著范振華得意的樣子,盧正月也感覺到了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里的感覺。
大概是察覺到了盧正月的不爽,寧孑看向老院士,笑了笑,很少見的解釋了句:“的確是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鄧肯教授談談。你以后就在體大任教,見面機會很多,下次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一句話便讓盧正月心情瞬間陽光了起來。
畢竟大家也算很熟了,還沒聽說過寧孑主動說請誰吃飯。
比如范振華其實為寧孑做的事情也很多了,但寧孑說了要請他吃飯嗎?
“那行,我說小范,你還留這里干嘛?人家年輕人之間有正事要談。”盧正月瞥了范振華一眼,說道。
范振華也是一陣揪心。
他到不是嫉妒寧孑說要請盧正月吃飯,而是他這次來雖然跟多米尼特談好了去燕北大學授課的事,但想要跟寧孑談的正事卻沒點結果,他平時也挺忙的,院里一堆事情要處理,不可能隨時往體大這邊跑,自然氣悶。
不過眼看著盧正月跟多米尼特·鄧肯都在,今天也的確不是個好機會,只能搖了搖頭暫時作罷。
“行吧,今天就不打攪你們聊了。我下次抽時間咱們好好談談。”范振華看著寧孑說道。
寧孑沒吭聲,他知道范振華想跟他談什么,但恰好這件事他不太想談。
“可以了,就你廢話多。”盧正月瞪了范振華一眼,說道。
兩人走到門口,范振華又突然頓住了腳步,扭頭沖寧孑問道:“哎,寧孑啊,突然想到后天我們燕北大學有一場迎新晚會,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我們燕北大學的孩子們還是很有才氣的。”
寧孑想了想,終究還是搖了搖頭道:“不了,我這邊也有事。”
范振華遺憾的搖了搖頭,只能在盧正月鄙夷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間。
關上房門,兩人走出了博士樓,不等盧正月開口諷刺,范振華便沉著臉質問道:“老盧啊,你一定要跟我作對是不是?你以為我就是為了那篇自然上的論文沒署燕北大學?你有沒有去了解情況?寧孑的那篇論文很多實驗室都在嘗試復現的時候失敗了這個情況你知不知道?”
盧正月瞥了范振華一眼,不屑道:“你還真以為你人緣好到全華夏都只認你一個范院士啊?這兩天多得是人打電話跟我說這個情況,但那又怎么樣?寧孑不是給他們回了郵件,讓他們暫時別想著復現這個試驗嘛。這有什么要緊呢?至于國外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沒有人逼著他們不是?”
范振華被盧正月滿不在乎的態度氣呆了,厲聲說道:“盧正月,你說什么?這又怎樣?這可能涉及學術造假!你想讓寧孑以后頂著這么一個名頭去拿菲爾茲獎?”
盧正月看著范振華氣急敗壞的模樣,樂了,道:“呵,你還真是把寧孑當你學生了啊?來,你告訴我哪里學術造假了?論文你看過沒?試驗過程的視頻你看過沒?不能復現就是學術造假?那可就有得掰扯了。要我說啊,咱們這些人就是被西邊那些人洗腦了,把有些事情看得太重了。你看寧孑像是在乎這種事的人嗎?”
范振華怒斥道:“什么叫被洗腦了?這種事不管是東邊還是西邊,都不是好事!你別在這里混淆視聽!”
盧正月冷笑道:“呦,開始搶占道德制高點了?小范啊,你仔細想想寧孑是個什么樣的人吧。他蠢嗎?他有病嗎?他是那種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味莽的人嗎?他會不知道一個物理試驗不能復現代表著什么嗎?更別提還是過程如此簡單的一個試驗!動動腦子吧,比如你想想他為什么不去燕北大學,一定要來體大?”
范振華突然便不知道怎么反駁了。
然而盧正月并沒有放過范振華,繼續說道:“他選擇了突然在自然上刊載這篇論文,還收到了很多詢問試驗詳情的郵件,他甚至還專門回復了這些郵件,你覺得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告訴你,現在的年輕人腦子清醒著呢,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以為跟我們年輕時候一個樣?”
范振華皺著眉頭,看著盧正月問道:“老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跟寧孑聊過了?”
盧正月展顏一笑,直接伸出手,拍了拍范振華的肩膀道:“還真沒有,我來體大了,我那些學生還要拿華清畢業證呢,一堆的事要處理,哪有空管這個閑事?這不,今天剛來又被擠兌走了。我聊個屁啊!不過我一輩子相信一個道理。今天可以分享給你。”
范振華抬起手直接將盧正月的手揮開,不耐的說道:“別賣關子,想說什么趕緊。”
“哈哈,當一個全世界的都認可的聰明人,突然做了一件所有人都認為是很愚蠢的事情時,究竟誰更蠢不如交給時間去驗證,因為我們現在看到的聽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相。三維世界里最奇妙的就是某件已經發生的事情,在事前、進行時、跟事后給人的觀感都可以是不一樣的,好因不一定有好果,同理壞因不一定都是惡果!”
聽了盧正月這番話,范振華呆了呆,腦海中開始回閃剛剛寧孑的那些話,突然覺得自己大概真是杞人憂天了。其實仔細想想,寧孑的確屬于那種明白自己要什么,且少年老成的年輕人。
于是長嘆一聲道:“哎……也許這次你是對的,希望是我瞎操心吧。”
盧正月不屑道:“沒有也許,這次我肯定是對的,你就是瞎操心!”
范振華:“……”
房間內,寧孑目送著兩位老院士結伴離去,這才將目光放到了多米尼特·鄧肯身上,考慮著該如何談及這個話題。多米尼特·鄧肯也沒吭聲,大概是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
良久,當寧孑發現繞圈子的轱轆話不是他所擅長的后,便干脆的直接說道:“我的房間里安裝了隱藏式攝像頭,24小時工作那種。”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多米尼特的臉色便開始發白,隨后目光開始變得躲閃……
畢竟那件事并不光彩。
寧孑看著多米尼特的反應,繼續說道:“我的稿紙里有些不太方便示人的學術內容,我希望你能當著我的面馬上刪除你拍攝的那些照片。”
“我……”
多米尼特·鄧肯有些后悔他當時沒有直接將照片上的內容直接全部摘抄下來。這是習慣使然。
他喜歡解決一個問題之后,才去關注第二個問題。
這些天他的精力都放在關于級數通用公式上,便沒去顧及其他的照片。
但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晚了,多米尼特·鄧肯連辯駁都沒了力氣,只能默默的拿出了手機,解鎖后開始當著寧孑的面刪除他拍攝的那些照片,然后由在垃圾箱里將這些照片清楚。
其實這個過程寧孑并不在意。
既然三月曾說它能監控多米尼特的手機,保證重要的公式不會被這家伙隨意泄露出去,自然也有辦法保證重要公式的安全。
這些說辭無非就是提前讓多米尼特能對最壞的結果有個心理準備而已。
“好了,我都刪了,不過有一點我要解釋,當時我本來沒想進來,但是門沒鎖,我又聽到了一聲貓叫……”
好吧,多米尼特越說越小聲……
畢竟他自己也知道這種解釋是站不住腳的,主人沒鎖門,并不代表著就是其他無關人等可以隨意進門。
“現在說這些其實沒用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但如果你對我演算用稿紙上的內容感興趣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定時探討一些學術問題。只是我有一個條件。”寧孑照著小貓的交代說道。
“哦?什么條件?”多米尼特·鄧肯認命般的問道。
寧孑很直接的答道:“我希望有人能幫我整理一些學術方面的想法,用一種更容易讓人理解的方式,循序漸進的記錄下來。這件事情正好需要一位對多個數學層面知識都有較為深入的理解,并有足夠時間的數學家去完成。我想在燕北大學一周只上的兩節課的話,應該能有足夠的時間去做這個事情。但我只接受面對面的溝通,就像現在這樣。”
多米尼特微微有些猶豫,其實寧孑提出的這個事情,他并不是特別抗拒。
事實上沒有哪位數學家能忍受住解密那些看來很奇妙的新公式的誘惑。
更別提寧孑稿紙上用到的那些公式跟解題思路實用性還極強。
唯一的問題是,他在華夏只能呆一年時間,而要做這件事一年時間大概率是不夠的,起碼多米尼特認為是不夠的。可能對于普通人來說,一年時間并不是很長,但對于理解一個數學問題來說,一年時間可能僅夠審核一篇復雜的論文。偏偏寧孑還只接受當面溝通……
于是多米尼特回道:“如果一年時間夠了的話……”
寧孑搖了搖頭道:“不,鄧肯教授你還沒明白,一年時間肯定不夠的,這也是剛剛我建議你去燕北大學任教的原因,你可以先熟悉下在華夏教授們的工作模式。這樣等一年后,也許燕北體大數學系也會有學生,到時候你可以把我們整理出的一些先進數學思想,整理到教案中去,然后教給學生們。當然我也并不反對你繼續去燕北大學教學。”
多米尼特愣了。
畢竟寧孑的要求略微有些過分……
“寧,這件事難道你自己不能做?”
“我沒時間,鄧肯教授,我現在每天學習時間已經安排到了19個小時,幾乎沒有休息日。如果當天有事情沒能完成,也會在當月選擇一天補足。比如我們今天見面的時間如果超時了,導致學習時間不夠十九個小時,同樣也得補上。所以我真的沒時間去做這件事。”寧孑很無奈且真誠的說道。
這是大實話,只不過把睡覺的八小時包含其中了。
但落入多米尼特的耳中,卻讓這位卷王完全呆住了。
能在如此年輕就獲得這么高的成就,多米尼特研究生時代經常會為了論文中出現的數學問題而熬夜。他還清楚的記得,在寫博士論文那半年里,他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每天保持高強度的學習跟思考十五個小時左右,查閱文獻,高強度的計算工作,思考那些復雜的問題……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簡直讓生活成為了一團糟。他幾乎放棄了一切社交活動,甚至很多時候是他的導師郵件聯系不上他,沖到寢室來逼迫他出門走走。
但現在寧孑每天的學習跟工作時間竟然是19個小時?
這特么是怎樣一種自律啊?!
這些華夏人到底得有多卷啊?
這是徹底放棄生活了嗎,但為什么看起來寧孑還很有精神的樣子?
天賦異稟?
想到如果一天沒跟上節奏還要補足工作時間了……
這已經一天19個小時的學習了,再補的話?
多米尼特瞬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因為他不知道寧孑可以在睡覺的時候學習,所以把八個小時睡眠時間也很自然的規劃到學習時間中去了。寧孑跟三月一直是這么算的。
如果減去這八個小時,其實現在每天學習時間不過11小時,還有五個小時用來處理生活上的瑣事,基本上足夠了。
起碼比多米尼特寫博士論文階段要過的好。
但在多米尼特看來,當自己連努力都比不上寧孑的時候,終于還是頹喪了。
“好吧,不過你得注意身體,不過,寧,你說的一年肯定不夠是什么意思?我的交換時間只有一年,一年之后我就要回哈佛去。”
“就像你剛才說的,你可以跟哈佛那位校長先談談,延長到兩年,我們先利用這兩年,嘗試著能否順利的做這件事,如何?你目前是唯一了解我一些數學思想的人。我希望你能同意這個條件。”
多米尼特沉默了。
如果只是把交換時間延長一年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仔細想想,如果真的能跟寧孑進行坦誠無間的學術交流,對于他的發展助益也是巨大的。
說不定能讓他未來的成就更上一層。
相信薩默斯校長應該也能理解他的。
更別提如果真的把寧孑一些數學思想研究透了,對于哈佛的數學研究工作也是極大的助益。
一念至此,多米尼特終于還是點了點頭道:“那行吧,我會想辦法讓這次交換活動延長至兩年。”
寧孑說道:“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感謝你的理解,以后我們每周三跟周六的下午見面,我會跟范教授說這兩天不會安排你的課程,如何?”
多米尼特點了點頭,他也沒法拒絕,只能說道:“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寧孑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很誠摯的說道:“也感謝你為我節省了十二分鐘。”
多米尼特看了寧孑一眼,挫敗的情緒讓他不想回答這句話。
麻蛋……
華夏人到底是能有多卷?
九月開學季。
對于大一新生來說,在開始正式學習之前,首先迎來的是躲不過的軍訓。
寧孑也接到了陳永剛的電話,詢問他有沒有參加軍訓的想法,寧孑考慮之后,拒絕了。雖然很難說在烈日下踢正步是件很酷的事情,但一群年輕人穿著統一的制服,接受軍事化訓練,又是一件挺有意義值得紀念的事情。
不過寧孑拒絕的理由也很簡單,這種事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陳永剛自然也沒有堅持讓寧孑參加,轉而希望寧孑能作為新生代表在學校的迎新大會上發言。
其實這件事寧孑也是一口回絕,他懶得也沒必要出這個風頭。
但陳校長很雞賊,沒給他一口回絕的機會,只是讓他先考慮幾天,反正今年迎新大會安排在軍訓之后,有大半個月時間考慮。
隨后老寧來找了兒子一趟。
問了問關于丁雨霖的情況,隨后語重心長的對寧孑說了一番話。
“兒子啊,我知道你出息了,有些事情不在乎。不過在新生大會上發言這種事情,我覺得你應該上。陳校長說了,全程錄像啊,那是有紀念意義的。我也能在臺下看看你有多風光。而且你不覺得在這種有特殊意義的時刻,把你妹妹也叫來,看著你在臺上發言,能觸動她以后努力學習的情緒嘛?”
真的,聽到這番話的時候,寧孑都覺得把老爺子帶到京城來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止是說話水平見長,甚至連提要求都含蓄了。
好家伙,自己作為新生代表發言,順帶著讓丁雨霖過來接受教育,這樣老頭便終于能看到他心心念念許久的女兒。屬實是一箭雙雕了……
老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寧孑也實在沒法拒絕。
只是想到體大的新生大會上,一位今年剛成立的數學系新生代表發言,寧孑總種怪怪的感覺。不過大家開心便好了。
好在老爹剛走,三月便主動請纓道:“喵,放心吧,寫發言稿這種事情我最擅長了。”
好吧,這又讓寧孑有些意外。
不過三月大人既然如此有信心,寧孑自然也不會去掃這只小貓的興。
同一時間,夏銳的竇少濤再次體會到了那些歐美的實驗室跟研究院是多么的財大氣粗。
自從費米實驗室開了頭之后,又是極為爽快的二十多單。
當然細節上還是略微有些不同。
比如好幾家實驗室,都是希望夏銳能在港島交付設備,這樣他們直接能從港島空運回各自國家。
也正是參與了一次交易之后,竇少濤才知道原來第一筆費米試驗室的訂單同樣走的是空運通道,他們只是幫著夏銳連將貨從倉庫拉到港島機場的步驟都省去了,直接找到的貨運商在港島卸貨,隨后直接走空中通道。
竇少濤再次大受震撼。
這些有錢人已經土豪到不但不計較購買的東西更昂貴了,甚至連運輸成本都不計較。
更快的運輸速度帶來的是更快的質疑速度。
當夏銳的激光發射器被送到之后,天知道多少實驗室立刻便在天氣條件許可時,開始了同步試驗……
甚至有些實驗室為了合適的條件,驅車三百多公里……
但當大家依然再次收獲失敗,沒有一例成功的時候,如同雨點般的各種憤怒的批評聲,開始涌向《自然》跟始作俑者——寧孑。
范振華之前最擔心的情況終于還是發生了。
“如果有人把嚴謹學術當成一個玩笑,這是不可接受的!”
“那個華夏少年很有天賦?也許吧,畢竟他可能證明了NS方程,但在這件事上,他浪費了我們一個月的時間跟無數金錢,我覺得他應該賠償!自然甚至應該將他拉黑。”
“我們需要一個解釋,是的,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如果只有我們不能復現,那也許的確是這個試驗很復雜,很困難,但現在的情況是我打電話問了許多好友,沒有人能復現他的試驗!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是個學術騙子!我現在甚至懷疑他在數學上的成就是怎么得來的!”
本該在學術界內部的討論,甚至被無數西方媒體直接選入新聞內容,然后開始在大眾范圍內傳播。
“華夏天才少年?又或者沽名釣譽的騙子?”
“來自專制國度的學術欺詐!”
“還記得那位華夏數學天才么?正在被這個世界所有物理學家指責!”
發展到最后……
“世紀騙局,所謂湍流算法真的是一個所謂的華夏天才所設計么?”
真的,當掌控著輿論的力量開始發力,寧孑這個名字甚至西方普通民眾中間都開始耳聞能詳。發達的互聯網僅僅只用了兩、三天的功夫,便通過各種推送的方式,讓那些甚至根本不懂什么叫物理試驗的民眾們都知道了在遙遠的東方國度出了一個品行惡劣的科學家。
他不但學術造假,欺騙全世界,甚至還盜竊別人的知識產權……
太邪惡了!
簡直罪大惡極……
當然國外的聲音難免會傳入國內,尤其是之前寧孑還曾因為湍流算法跟解決NS方程問題上過熱搜,對于華夏許多網民來說,可能依然不太熟悉,但也并不會太陌生……
于是又引來了陣陣反思……
“這國怎……”
“所以我們的教育模式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不要再造神了,難道幾十年了你們還不明白,學術造假是最容易戳破的?”
“終于明白華清當年為什么要開除這家伙了,原來還是華清看的明白!”
網上熱議之際,寧孑也收到了《自然》編輯室發來的郵件,大概意思就是如果寧孑再拿不出證據,來回應質疑,他們只能選擇將論文先暫時撤下……
是的,還沒有迎來注定會讓寧爸驕傲的新生大會,寧孑先迎來了來自于全世界的質疑,哪怕他并不在乎。
但有只貓,看起來又興奮了,甚至那小巧的身子都在因為興奮而顫抖!
“喵……時機終于成熟了,可以回信告訴他們,讓他們通知世界影響力最大的實驗室,我們要遠程指揮這次偉大的試驗,但是只有一個要求,這次試驗要進行全球直播,要讓所有想看到這次試驗的人都能看到!喵……知道嗎?寧孑,我好久好久沒有經歷這種大場面了!”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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