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普通的午后,段菲站在寢室的陽臺上,伴隨著灑落在她臉上的點點光斑,陷入對往事的回憶。
時間過的太久,記憶已經有些模糊。段菲現在只記得那天也是下午,她的心情很差。因為那天她發現自己的男友竟然忘記了她的生日。
對于寧孑的印象就更模糊了。不過有一點她記得很清楚,那個男生的打扮簡直土到了極致,尤其是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跟背著的那個灰色帆布包,入眼便讓她心生厭惡。對了,她還記得那個男生膚色很白,跟她前男友一樣,就更讓她厭惡了……
腦海中浮現出的細節越來越多,也終于讓她回憶起那天的全貌。
這個討厭的男人在經過她身邊時,猥瑣的拍打了她的屁股,還用那種要死不活的淡漠語氣道歉,讓她想到便覺得惡心。
后來對方輔導員來了,她能看出那個輔導員對于寧孑并不重視。再然后便是那個輔導員安慰她時,告訴過她寧孑是華清自強計劃的定向生,后面還啰嗦了一大堆,但段菲壓根沒管那個輔導員嘮叨了些什么,只是在聽到這句話后,覺得難怪那家伙那么土,那么惹人厭恨……
這種人憑什么能上華清?就因為生在了窮地方?
呵,憑啥誰窮誰有理?
更別提還是管不住那只臟手的下頭男了!
于是所謂的勸解讓她愈發惡心,當然更不可能原諒。
但現在網上這些消息是怎么回事?
那個土到極致的猥瑣家伙竟然被有為集團的輪值主席跟阿里巴巴的技術高管大肆褒揚,還沖上了熱搜?
這一刻,段菲覺得世界快變成她不熟悉的樣子了。
“搞錯了吧?應該不是同一個人吧?同名?”段菲微蹙著眉頭,悶悶的說道。
室友用異樣的眼光看了段菲一眼,反駁了句:“段菲啊,你忘了,那天晚上我們還在寢室里討論過,怎么會有人叫孑這個名字。畢竟孑可不是什么好字,孤啊獨的意思,一般人誰取名用這個字啊?而且寧也不是大姓。而且你看看,這上面說他以前是在華清讀書的,后來又退學了……”
“那又怎么樣?發了一篇SCI,弄出了一個什么算法就是好人了么?人品跟能力有沒什么關系?呵,這種惡心的男人沒必要關注,走吧,上自習去。”
段菲最后冷淡的瞟了眼手機微博上的文字,便不打算在關注這個人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自然便沒有了交集,那家伙出名了又怎樣?還能到華清來咬她一口?
只是心情復雜的段菲沒注意到室友異樣的目光,更不清楚當命運的車輪開始漸漸滾動,那些因果開始展現出威力時,沒人能獨善其身。
物理系,主任劉錚名正看著網上的消息發呆。
他平時當然不可能去關注微博這種東西,但架不住今天他接到了好幾個電話,同樣是旁敲側擊寧孑的消息。真的,劉錚名都想不通這些人是怎么如此神通廣大,竟然能打探到寧孑曾經在華清物理系就讀這種一年前的消息。
但放下手機后,他還是忍不住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寧孑的名字,于是便看到熱搜上的內容。當然也看到了有為輪值主席跟阿里高管那如同唱雙簧般的評價。
如果說之前看到寧孑在《數學年刊》上發表了文章他還不覺得有太大問題的話,那么這次看到互聯網界大佬的這些評價,就著實讓他有些心驚了。
好家伙,這就直接拿寧孑跟馮·諾依曼跟圖靈兩位大佬相提并論了?
劉錚名雖然還不清楚湍流算法具體的情況,但他知道這兩位在計算機界的地位。
前者可以說是現代電子計算機之父,他所起草的《存儲程序通用電子計算機方案》中的許多標準到現在依然是被現代計算機遵循著,比如存儲程序、二進制。更別提這位大佬在數學方面還有著極大的成就。
后者就更不用說了,圖靈獎依然是如今世界計算機領域的國際最高獎項,要求極為嚴格,每年還只選一人。如果是普通人把寧孑跟這兩位人物放在一起,劉錚名怕是能在辦公室里笑掉大牙,但如果這句話是有為集團輪值主席說的這話,阿里巴巴知名技術高管不但沒有反駁,還直接繼續追捧,那就真不一樣了。
畢竟這兩位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物。讓他們如此大肆褒揚一個年輕人幾乎是不可能的,更別提這字里行間還嗅不到什么捧殺的味道,更像是討好。
再加上劉錚名非常清楚寧孑本身是沒有任何背景的。畢竟如果真有什么背景的話,當初也許就是另一種處理結果了。換句話說,寧孑完全是靠他做出來的東西,賺取了這份尊重跟贊賞。
這就真的很可怕了。
說實話,如果寧孑是依靠什么裙帶關系又或者被人提攜,劉錚名都不擔心什么,但有真才實學還有著巨大價值的人一旦崛起,天知道有多少人會單純為了利益便聚攏在這人身邊。
如果湍流算法真如同這兩位科技界大佬說的那么厲害,劉錚名半點都不懷疑,當一些事情被慢慢揭開之后,有人會為了討好這個家伙把一些事情做在前面。
更別提即便在華清內部想要更進一步,也是有競爭對手的。
寧孑現在去了體大,他的所有榮譽都跟華清無關,但特么可氣的是,微博上竟然連寧孑曾經從華清退學的歷史都已經翻出來了,這熱度繼續發酵下去,當那些吃瓜群眾被挑起了好奇心,開始探究寧孑到底為什么從華清離開的時候,天知道多少小丑會跳出來。
在聯想到這些日子盧正月對待他的態度,想到寧孑毫不猶豫把他的電話拉入黑名單,劉錚名便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真的,他不怕寧孑,他怕的是那些無限放大這件事的人。
讓上位者看到他便感覺膈應對于追求上進的人來說,甚至比犯了錯誤還要可怕。
現在這件事情發展到這種情況,有大佬看他會有膈應的情緒幾乎已經是肯定的。那么就要考慮比讓上位者膈應更可怕的事情了,那便是他不但膈應到了上面的大佬,同時還特么犯了錯誤……
這大概就相當于人家正在愁怎么把看不順眼的家伙給一波送走的時候,他還順便貼心的把將自己送出大佬們視線的理由奉上。
想到這里,劉錚名立刻拿起了電話:“文希琢,立刻到我辦公室來。”
文希琢一點都不奇怪今天會接到劉主任的電話。
實際上從那天劉主任專門把他叫去了主任辦公室,讓他當著面給寧孑打電話后,文希琢便一直關注著這個曾經他管理過的學生。
永遠不要小看一個高校輔導員的政治敏感性。尤其是能在華清當上輔導員,智商肯定不會有大問題。文希琢很清楚每天一堆事情的主任,會專門把他叫去做無用功。
很快他便打聽到了許多寧孑的近況。
畢竟院士親自去邀請這種事,本就是瞞不住的。更別提還有《數學年刊》上的論文加成。
所以那段日子,他的心里其實也一直挺忐忑的。
好在那次寧孑沒接電話之后,便也沒了什么下文。誰想到這兩天他的心情剛放松一點,一大早的便在網上又看到了關于寧孑的消息。
是的,文希琢實際上比劉錚名更早看到這條消息。
年輕人本就比中年人更關注網絡,尤其是他的手機上還有微博軟件,直接就收到了推送。
這次消息還更炸裂,已經不限于學術界對他的褒揚了。商界那些大佬明顯比學術界的大佬要更直接,夸起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顧忌。
所以一大早趕來辦公室后,他就開始準備了。
仔細的在檔案柜里翻找當初處理寧孑那件事的一切資料,不管用不用得上,先準備好總沒錯的。
眼睛掃過那些資料,腦子里卻全是近期關于寧孑那些消息。
于是不停的陷入各種對人生的懷疑情緒之中。
這明明就應該是兩個人好不好?誰特么見過大一物理基礎都能不及格的天才啊?這是大一藏拙逗人玩么?準備在大學四年里上演一出逆襲翻盤的大戲,結果被意外打斷了?
這個世界還有沒有一點道理了?
當然內心再怎么瘋狂吐槽也無濟于事。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的。所以接到電話后,他一分鐘都沒耽擱,抱著一大清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厚厚一疊材料,直奔主任辦公室。
美國,普林斯頓。
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但《數學年刊》所在辦公地的會議室依然亮著燈。期刊所有編輯正少有的加著班。其中當然也包括主編羅伯特·凱尼。
當然這次加班本就是他要求的。
在暫時放下原則之后,羅伯特·凱尼當然也了解寧孑突然如此受那些高科技公司重視的原因。他甚至專門在三月論壇申請了一個賬號,并花了三百美元購買了會員只為了下載那段源代碼,以及查看論壇上關于湍流算法的評論。
毫無疑問,在他進入論壇的時候,這則帖子下方的評論區已經完全被各種驚嘆聲所刷屏。
互聯網技術人群,不管是黑客還是白客其實都是相對純粹的。這本就是一個慕強的世界。于是在大概瀏覽了一下論壇上的發言,以及湍流算法的說明文檔跟源代碼后,羅伯特·凱尼當即便做出了決定。
寧孑那篇關于《納維·斯托克斯方程光滑型跟唯一性證明》的論文等不到九月在正刊發表了。必須增發一個特刊來登載這篇論文。
雖然說一般情況下,學術期刊是不需要去追逐熱點的。
但這次情況還真就不太一樣,同樣屬于活久見的范疇。
科學發展的一般規律是首先解決理論問題,再通過理論反饋到實踐中。理論論證出了可行,大家才能確信具體實踐肯定能夠成功。
簡單來說理論的存在指明了方向,具體實踐則是在大方向正確的前提下,不斷嘗試并找到正確的道路來。結果現在寧孑設計的湍流算法已經在網絡上發布了,測試結果還一片叫好之聲,結果其理論向的論文還在編輯社里壓著,這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羅伯特·凱尼可以想象的到,如果這篇論文等到九月份才發表,《數學年刊》可能會遭受到的學界批評之聲。
所以這次根本沒有任何糾結,羅伯特·凱尼便下了決定,當天電子版就要在《數學年刊》官網上線,次日這篇論文的就要出特別刊直接發布。
理論論文必須得追著實際成果,光是想想羅伯特·凱尼都覺得哭笑不得。
當然這大概也屬于幸福的煩惱吧。
刊載學術論文是件很嚴謹的工作,并不是直接將作者原文上傳就行了。最后的排版跟校對一樣重要。此刻所有編輯正在加班做的事情,就是針對這篇論文最后的校對工作。
畢竟這篇論文原本打算是九月刊載的,現在才六月底。
這并不是一個很輕松的工作,畢竟是篇數百頁的論文,七、八個人每人負責論文的一部分,從下午已經忙到了日落,終于整理完畢。
“好了,感謝大家今天的付出,不過現在還不能懈怠了。湯尼,現在就將整理好的論文發到官網上吧。約翰,你負責現在馬上去跟出版社做交接,確保明天早上特刊的紙質版就能郵寄出去。神吶,那真是個神奇的華夏小子。”
分配完任務,羅伯特·凱尼并沒有離開。
而是回到自己辦公室給寧孑跟寧孑這篇論文的審稿人發了封郵件,告知了這些相關人士論文即將發布特刊的消息。然后登錄了《數學年刊》的官網,直接到看見這篇論文掛在了官網最顯著的位置,其他論文都暫時被縮小了字體,足夠凸顯出這篇論文的價值后,才滿意的嘆了口氣。
“哎……可惜了,寧孑,這家伙怎么會選擇一所體育大學呢?該死的希金森,他應該告訴那個孩子我們的普林斯頓的球隊曾經在NCAA取得過超過五百場勝利……古怪的天才!”
就在《數學年刊》終于完成了對寧孑論文的最后校對工作,將論文上傳到服務器的時候,文希琢也恰好趕到了劉主任的辦公室。
劉錚名看到文希琢抱著的一堆材料,滿是陰霾的臉上終于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
如果不是這件事情,他其實對文希琢的工作還是較為滿意的。起碼說得上是耐心細致。
“小文,看來情況你大概也了解了。沒錯,這次找你來的確還是為了寧孑那件事,不過……”
劉錚名想著把事情仔細交代清楚,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不耐的瞟了一眼,當看到手機上顯示了盧正月三個字時,顧不上跟文希琢交代事情,而是深吸了口氣,穩定了下心神,接通了電話,然后用飽滿而熱情的聲音招呼道:“喂,盧院士您找我?”
“立刻來一趟我辦公室。嘟嘟嘟……”
一句話然后掛斷了電話。
其實真要說起來,劉錚名聽不出剛剛這句話有多少怨氣,相反跟盧院士名聲在外的火爆脾氣比起來,還是挺平靜的。但劉錚名很清楚,能不能過老院士這一關,大概就是今天了,不由得心里的陰霾又重了幾分。
當即也顧不上再拿捏了,放下電話后劉錚名的語速都快了幾分。
“小文,讓你來是把當初寧孑那件事在梳理一遍。不過不是我們來梳理,你先放下手頭的事情,等會就去想辦法找到當初跟這件事接觸過的所有人,必須確定當時的情況跟你上報的材料完全一致。懂了嗎?”
“劉主任,當初工作其實做的很細致,而且都過去一年了……”
劉錚名深深的盯著文希琢看了半晌,才一字一頓的說道:“不管過去多久,當時工作做的有多細致。這個事都必須去做。你以為當時工作細致就一定沒問題了?我們在物理上說這是個運動的世界,人的看法跟想法何嘗不是?很多人會因為對象身份的變化,看法也隨之變化。這個工作必須要做,也必須是你去做。懂了嗎?”
文希琢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懂了!”
“行了,你趕緊去做事吧,我也要有辦事去了。”劉錚名揮了揮手道。
華清大學數學院。
盧正月正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擺放的電腦上顯示的正是《數學年刊》的官網,寧孑論文的標題幾乎占據了顯示器三分之一的位置。
當然這也跟盧正月將分辨率調整得較小,瀏覽器字體調整較大有關。
畢竟還是上了年紀,眼睛機能退化,字體太小基本便看不清楚了。
但這次不一樣,《數學年刊》為了突出寧孑的這篇論文,將論文標題放在了最醒目的位置,還加大了字體,顯得非常貼心。
當然這篇論文的確也當得起這待遇。
這可是納維·斯托克斯方程啊,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位數學家因為研究相關方向出的成果拿過了菲爾茲獎。
現在《數學年刊》以這種方式放出來,明年的菲爾茲獎基本上穩了。
道理也很簡單。
這篇論文解決的本就是菲爾茲獎級難題,可以說只要學界廣泛認可了這篇論文,寧孑拿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為同期不可能再有比這篇論文更有說服力的成果了。
要知道如果一旦確定這個問題被解決,就意味著這么多年下來積攢的超過一千條基于納維·斯托克斯方程的定理將被學界承認。
唯一限制寧孑明年拿獎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世界數學界認可的時間。
四年一屆的國際數學家大會都是提前四年就基本確定了舉辦的地點,至于時間基本是固定的,都在六月那幾天。如果按照正常情況,寧孑的論文九月份上線,留給學界大范圍討論的時間只有九個月。
聽起來這個時間很長,但數學方面這種級別的難題,還真不一定就夠用。
當年同等級的數學難題龐加萊猜想,從俄羅斯數學家給出完整解題思路,到被數學界大范圍的認可其證明過程,用了整整三年時間。
甚至許多方向比較晦澀的數學論文,審稿人花費大半年甚至一、兩年才給出結論都是正常的。
這也就是偏微分方程這個研究方向并不是那么小眾,而且這次大家都極為重視,寧孑的身份又比較特殊,更年輕到讓人發指,審稿人們都存著交好的心思,再加上他跟范振華的極力推動,多通電話的進行說服,才能如此快的被所有審稿人通過。
他跟范振華雖然在這個研究領域有一定影響力,卻終究無法影響整個數學界。
但寧孑這次的情況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他在給出證明過程的同時還設計出來基于其理論的湍流算法。
真的,當今天盧正月看到這波操作的時候,同樣驚呆了。
當幾通電話打下來確定了湍流算法的效果之后,他已經能確定《數學年刊》要坐不住了,整個學界都要坐不住了,明年寧孑拿菲爾茲獎已經穩了。
事件發展也證明了他的判斷。
他剛剛了解完湍流算法的特性,就看到了《數學年刊》主編發來的郵件,寧孑的論文要發特刊了。而且馬上就會推送到官網,次日就紙質版特刊就會安排向訂閱了期刊的客戶郵寄。
《數學年刊》這樣的世界頂級數學期刊都坐不住了,學界就算要質疑這篇論文的結果,人家依托于理論連相應的算法都開發出來了,想要質疑,那就需要更加謹慎。
雖然說納維·斯托克斯方程本質是解決物理學上的湍流問題,屬于數學物理范疇,但能將之理論應用到計算機領域也不是不可能的。用數據擾動來模擬自然湍流更是天才般的創意。
哪怕有那么一小撮人想要找茬,提出的論點也必然不會被數學界大多數人認可。只要到了這一步就簡單了,如果明年的菲爾茲獎獲得者沒有寧孑的名字,盧正月就不相信其他被提名的人有那個臉走上大會主席臺去領獎。
換句話說,寧孑已經提前一年預定了世界最高等的數學獎項,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這特么……
簡直了……
華夏第一位純粹的菲爾茲獎獲得者,同時還是世界上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本來是華清的學生……
只要想到這一點,盧正月便感覺血壓開始不受控制的瘋狂飆升。
劉錚名不知道的是,盧正月給他打電話時之所以還能保持語氣相對平靜,是因為在此之前,這位大院士已經給校長打過一通電話了,用的是咆哮的語氣。
“周敬學,你特么到底明不明白!那個小家伙本該明年站在國際數學家大會主席臺上,接過菲爾茲獎的獎章,在發表獲獎感言時,即便出于禮貌也會說一句感謝華清大學的培養,讓他能夠站在那里!但現在呢?他特么被掃地出門了!華清竟然把世界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給掃地出門了!我現在只要想到這個事情就想笑,笑到喘不過氣來!”
“打電話不是抱怨,就是提前通知你,華清我是肯定呆不下去了。我盧正月還真丟不起那人!誰來說都沒用!今年學院期末考試成績出來之后我就走。我跟你說這不是一時上頭,這個事情我考慮很久了。姓范的那家伙能不要臉,直接跑去跟體大合作辦學,那我就敢去體大應聘教授。”
“開玩笑?你覺得我像在跟你開玩笑?我告訴你周校長,真正的玩笑是華夏首位以及世界最年輕的菲爾茲獎獲得者是華夏一所專項體育大學的學生。這家學校兩年前喊的口號還是華夏奧林匹克冠軍的搖籃!這特么才叫開玩笑!妥妥的國際玩笑!總之,你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我不奉陪了!”
“我的項目我會帶走,我已經征求過了博士生的意見,愿意留下的,你想辦法安置。愿意跟我走的,等拿文憑的時候學校也別想卡著。就這樣吧,多的話我也不想多說了。”
就這樣,掛上校長的電話之后,盧正月心頭那股子怨氣才終于消散了些,這才給劉錚名打了那通語氣相對平和的電話。
當然這并不代表著怨氣已經消散,恰好相反,這是再第二次積聚……
華清,A區圖書館。
段菲本以為今天寢室里發生的一幕只是個小插曲,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她完全看不進去書,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的。有種總會發生點什么事情的古怪感覺。
終于她還忍不住打開手機,在瀏覽器上搜索了寧孑的名字,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結果。當然有為大佬的那個朋友圈出現的頻次依然是最高的。
她又忍不住搜索了一下湍流算法。可惜這個名詞似乎還沒流行開來,網上的信息并不多。網上彈出的大都是些什么水基湍流算法,湍流數值計算,水基湍流優化之類她看不太明白的東西。
除此之外就是各種夸贊了。
說是能解決互聯網攻擊問題,但如何解決,網上的信息并不多。
就在她準備把手機放下時,很突然的微博上突然又蹦出了一條重磅消息……
“華夏天才解決了千禧年數學難題,你們找的寧孑又有新消息了!”
段菲下意識的點進了微博,同樣是一個科技大V的微博。
“突發:剛剛世界數學四大頂級期刊之一的《數學年刊》官網更新了一篇數學論文《納維·斯托克斯方程存在光滑跟唯一解的證明》,大家快去看看吧!可以確定論文第一作者跟通訊作者就是你們正在找的寧孑!注意,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沒有第二作者!沒有第二作者!沒有第二作者!作者單位是華夏燕北國際數學中心、華夏燕北大學同華夏燕北體育大學數學系!”
除了這篇內容外,微博上還有三張截圖。
第一張截圖是《數學年刊》官網上醒目的大標題。
第二張截圖則是論文的一些信息,包括了作者名,投稿日期,發表日期這些。
第三張截圖則是長到不像話的論文作者單位特寫。
還沒等段菲將圖看完,博主又飛快的更新了第二條微博。
“簡單跟大家介紹一下納維·斯托克斯方程,這是一個數學物理方程,主要是描述液體跟空氣等流體運動的,更具體就是描述粘性不可壓縮流體動量守恒的運動方程。屬于千禧年七大難題之一。其在數學界的地位大概要比龐加萊猜想高那么一點點,另外跟大家科普一個常識,俄羅斯數學家克雷斯曼因為獨立解決了龐加萊猜想,曾獲得2006年菲爾茲獎,但他沒要。并且還拒絕了克雷數學研究所頒發的千禧年數學大獎以及對應的一百萬美金。”
段菲才剛剛閱讀完這一小段文字,還沒來得及去思考著背后代表的含義,手機屏幕突然切換到了來電狀態。
在鈴聲響起之前,她便下意識的滑倒了通話按鈕上……
電話是寢室隔壁的同學打來的。
“喂,菲菲,你在哪呢?”
“A區圖書館啊?怎么了?”
“那你趕緊回寢室,輔導員帶著一個人來找你呢,讓我叫你趕緊回來一趟。”
“啊?輔導員有沒有說具體什么事情?”
“不知道啊,就說是有些事情想找你核實一下情況。”
“哦,知道了,謝謝啊。”
“嗯,沒事。”
掛上電話,段菲的心情突然便有些壓抑了……
她大概能肯定輔導員找她肯定是因為這個寧孑,只是微博上描述的寧孑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無法融合到一起,真不是搞錯了?
段菲接到同學電話的時候,劉錚名也趕到了盧正月辦公室的門口。
站在門前,這位物理系主任先是穩了穩心神,長長的吐了口氣,這才抬起手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他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老院士要出氣便讓他出好了,只要他沒犯錯,被罵一頓說不定還能有挽回的機會。反正就兩個人在,也談不上失面子。
這一路上他也想清楚了,人生哪有總是一帆風順的?多少會遇到幾個坎兒,跨過去便好了,時間會治愈一切。
所以當他走進盧正月的辦公室時,心態是平和的。
但讓他萬萬沒想的是,盧院士的心態似乎比他更平和,甚至還專門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迎接他。
“劉主任來了啊,來來來,過來,過來……”
盧正月平和的沖著劉錚名招著手,示意他趕緊到自己身邊。
這讓劉錚名感覺更不好了。
老院士的表現太過反常,讓他心頭升起了些不太好的想法。
該不能是讓他過去直接動手吧?
倒不是怕挨打丟了面子,關鍵是盧正月一大把年紀了,萬一動起手來自己倒下了,那他的罪孽就大了。
以盧正月在學界的地位,真發生這樣的事情,劉錚名懷疑他會被老院士的徒子徒孫們給坑死。
“盧老,要不我就站這兒?”
“站那兒干嘛,叫你過來就過來,劉主任,你可別逼我發脾氣啊。”
“我……好好好,您別發脾氣,您說什么是什么。”
劉錚名硬著頭皮走到了盧正月身邊,然后眼看著盧正月讓出了自己的位置,還順便把凳子往桌子后面拖了拖,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劉主任,坐,別愣著,坐啊……”
“不是,這是您的位置。”
“讓你坐你就坐!”說著盧正月拉了劉錚名一把,直到這位主任順勢走到椅子前,然后按了按劉錚名的肩膀,讓他做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做完這些,盧正月又將擺在桌前的電腦朝著劉錚名坐的位置推了推,說道:“脫離了教學一線很多年了吧?英語閱讀水平應該還沒完全退化吧?這篇文章應該還能看得懂吧?先看看,看完咱們再聊。”
劉錚名沒有理會這句話,而是定了定神,目光很快便落到了文章標題上。雖然說的確多年沒有在教育一線了,但畢竟是搞物理研究的博士出身,英語閱讀能力自然是過得去的。
更別提這些年作為華清物理系的主任,他還經常會出國參加一些會議,很多場合本就需要用英語交流,自然不存在語言障礙的問題。
只是看清這個標題之后,還是愣了愣。
這個開題可就太大了!是代表著三維NS方程問題被完全解決了?一個困擾世界多年的研究領域今天被蓋棺定論了?等等,盧正月干嘛要專門讓自己看這個?當想到這一點時,劉錚名心頭有是一顫,難不成……
“怎么樣?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學者很厲害吧?我第一次看到這篇論文標題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真的沒想到啊,我竟然在有生之年真能看到有人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你看湍流下建模最無解的是什么?是聚集跟發散,初始動能先被聚集。這意味著流體中本來分散的動能可能隨機聚集到任意小的湍流中,理論上其動能可以將粒子加速到無限大。”
“湍流尺度可以無限小,意味著動能對與方程解的控制接近無限弱。所以NS方程真的在任意條件都有光滑跟唯一解嗎?難,太難了!想破腦子都難以想象的問題啊!怎么可能被人給解決了?直到我開始讀這篇論文,從第一個定理證明過程就開始另辟蹊徑的論文,太厲害了……”
盧正月感慨著,然后如同嘮家常般的問了句:“劉主任,你現在看到這篇論文有什么想法?想不想知道論文作者?我當時是真想啊!真的,當看到論文作者職業是學生的時候,我就想著如果把這學生請到咱們學校來,相當于咱們華清數學院多了個未來領軍人物啊!兩年,最多兩年我們華清數學院就能吊打對面。”
劉錚名此時大腦已經一片空白。
其實不用盧正月在多說什么,他已經猜到了論文作者是誰。但這怎么可能?!
能直接將一個素人捧到學界金字塔頂尖的學術成果被華清清退的學生給解決了?
作為學術界的一員,劉錚名當然明白這篇論文一旦證實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那怕寧孑后半輩子什么都不做了,就靠著這個成果都能過上頂級學者才能享受的生活。滿世界的各種數學報告會都會以能請到他前去講一場為榮,嗯,這其中大概也會包括華清。
能邀請到一位菲爾茲獎或者諾貝爾又或者其他世界學術大獎獲得者來辦一場講座,然后授予其榮譽博士甚至榮譽校長的職位,本就是高校擴大自家影響力的常用操作。
邀請這種層級的學術大拿做一次講座往往還要給受邀者豐厚的獎金,學校高層還要抽出時間來作陪,說些好聽的話。沒辦法,這就是世界頂級學者的牌面。
更別提還是華夏本土的學者。
那在華夏受到的禮遇只會更甚,畢竟華夏有種特別的第一情節。
就好像如果進行一次街頭采訪,問華夏第一枚奧運金牌獲得者是誰,許海峰這個名字起碼一半的受訪者都會脫口而出。但如果把問題改成華夏第二枚奧運金牌獲得者是誰,能有十分之一的人答出來,就不錯了。
是的,這一刻,劉錚名同樣腦補出了寧孑拿到菲爾茲獎的畫面。
沒辦法,這個題目對于學術界的人來說,威力太大了。
震撼過后,劉錚名扯著嘴角強行露出了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悶聲道:“盧院士,這論文今天才發出來,還沒被認可吧?”
“是啊,誰能保證寫出了一篇論文就一定會被認可呢?就算是牛頓再世,突然就拿出這么一篇論文來也不行啊。但你猜怎么著?也就是昨天的事情,這作者竟然還發布了一個以這篇論文為基礎的算法,還挺成熟的。據說好多公司都拿去進行了初步測試,效果還逆天的好!哎,劉主任,咱們做個假設啊,如果你手底下有一個這樣的學生,那前途該有多光明啊!以你現在這個年紀,加上這學生幫你站臺,就是未來華清或者燕北的校長都有資格爭一爭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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