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陰云密布,漢軍來勢洶洶。
黑云壓城城欲摧。
攻破大清關隘口后,李風率大軍曉行夜宿,朝著王城進發。
一路上,為了不使風聲走漏,李風順手屠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村寨,大軍這才悄無聲息來到了高句麗王城外。
高句麗于公元前37年在五女山城建都立國、公元3年遷至地勢稍緩的丸都山城、其后遷至平原上的國內城。
但在十年前,高句麗被劉備攻破國都,滅了國,國王伯固和其長子拔奇都被李風一斧頭剁了。
于是,當新首領尹夷模決議起兵反抗劉備的時候,便將王城又遷回了群山之中的五女山。
五女山城背靠群山,渾江從城外三里處繞城而走。相當于一條特大型護城河,城墻有三丈之高。只有前后兩座城門供人出入,正門面對大江,是為出路;后門面對群山,是為退路。
如今二門緊閉,做為護城河的渾江水流十分湍急,無舟難渡。
——這也是尹夷模反抗劉備的第二個底氣所在。
城外的三萬高句麗士兵。在看到漢軍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站在河對岸,看著被大江阻隔在對面的漢軍,哄然大笑。
五女山城只不過是一座山城,但卻十分險峻,易守難攻。
李風策馬在渾江岸邊觀察了一番后,望著近百米寬寬的水面,聽著對面傳來的一陣陣奚落嘲笑聲,嘴角一撇,發出一聲冷哼。
“主人…上下游十里范圍都沒有船只,附近的樹木也被砍光了…”月讀低聲匯報道。
李風擺了擺手,對這些情況并不意外。
高句麗既然鐵了心要反,自然是會做好一切準備,堅壁清野和收繳船只只是最基本的手段,甚至還有可能在水里下毒,或者驅趕大型野獸來騷擾漢軍等手段。
李風令大軍退后十里扎營,“大軍不入林,孤兵不臨河”的基本軍事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他可不想體驗一下“隔河鳴鼓,一夜九驚”的場面。
城墻上的高句麗士兵見狀,也是松了一口氣,他們可都是見過李風上一次在平原城外,一人怒剁三千鐵錘兵的英姿,嘴上說著不害怕,小腿這會還在打顫。
但這些人里,并不包括大將優庫。
優庫高昂著頭,拿鼻孔瞅著三里外的漢軍,越瞅面色越凝重,忽然心下一凜,涌到嘴邊的豪言壯語,卡在喉嚨里發不出來了。
以前都是聽別人說李風的各種無敵英姿,并未親眼所見。直到此時,他才隱約感受到對面那個被稱之為“殺神”的人是多么的恐怖。
來者不善啊!
優庫是前任高句麗大加,優居的兒子,今年二十一歲,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手使一柄82斤的青龍錘,有萬夫不當之勇,曾在深山老林中赤手空拳打死過一只成年大老虎。
——這也是首領尹夷模敢于反抗劉備的第三個底氣所在。
尹夷模曾當著全族人的面,夸贊優庫神勇無雙,有殺神李風之姿。
十年前,優庫還小,并沒有親眼目睹平原城外那場大戰,所以自被首領尹夷模任命為大將之后,就常常大放厥詞,狂言說如果自己早生十年…
高句麗必不會遭受漢人反欺!
李風鐵定已經入土為安了。
但是現在,優庫站在城墻上遙遙望著一身儒將裝束,手持玄鐵大斧的李風,心中不知為何,莫名竟閃過一絲恐懼。
尤其是當兩人隔空對視的時候,這種恐懼就更加深刻了。
李風那平靜的眼神,唏噓的胡渣子,挺直的嵴梁,傲然從容的氣度,以及拱衛在身側的一千精銳騎兵的嚴整氣勢,猶如一柄利劍插入了他的腦海,來回攪動。
優庫感覺到,自己的氣勢已經為之所奪了。
對面的漢軍士兵雖只有千余人,卻人人身披精良的制式輕甲,胯下戰馬頗為雄壯,陣容齊整;動如疾風,不動如山,一看就知道是精銳中的精銳。
優庫回頭看了看城上的高句麗士兵,有的身穿布衣,有的身穿獸皮,拿著自制的兵器,軍容要多寒顫有多寒顫。
他身為大將,也不過才穿了一副像樣的甲胃。
這也沒辦法,高句麗身處苦寒之地,自被劉備統治以來,到現在整整十年間,金鐵礦石全被劉備派來的人所控制了,不但如此,連部落里每年的收入也都被控制了。
優庫也是在反了劉備之后,才湊齊了這套兵器盔甲,剛穿上不到半個月。
如果漢軍能晚幾個月再來,這些秘密訓練的三萬士卒,就會人手一套鎧甲了。
可惜,漢軍并沒有給高句麗這樣的時間。
幸好有洶涌大河和堅固城池庇佑,否則今日高句麗怕是危險了。
只要戰事僵持下來,對面這支孤軍深入一千多里的漢軍,必然會陷入糧草不濟的窘境,到那時,危險自然會消退。
想到這里,優庫舒了一口氣,看向首領尹夷模。
“大王莫慌,這大河和堅城必能擋住李風,我高句麗從今日起,再不仰漢人鼻息!”
尹夷模看著緩緩退去的漢軍,微微頜首,也松了口氣。
看來漢軍今日沒有渡河的打算,否則不會選擇退后扎營。
抬頭看了看陰云濃郁的天空,心里稍稍有些欣慰。
看來今夜應該會下雨。
根據往年的經驗,時值春夏之交,一旦下雨,必將是連綿半月乃至一個月的雨季,河水必然大漲,水流將會更加湍急。
如此,王城便會更加高枕無憂。
“真是天助我高句麗也!”
尹夷模感慨一聲,大手一揮,率軍回城,召開盛大宴席,慶祝高句麗平安度過漢軍入侵危機。
很顯然,沒有船只,漢軍無法渡河。只要等天黑時下起雨來,接下來一個月都不會有戰事。
至于一個月后怎么辦?
真到那時候,恐怕河對岸那一千漢軍沒被餓死,也被雨淋死了…
難得國王大方一回,拿出了珍藏多年的牛肉和美酒,士卒們紛紛開懷暢飲,一頓風卷殘云。
酒足肉飽,便美美的靠在城樓上睡下了,只留少數士兵盯著河對面的漢軍。
時間很快來到了夜里,河對岸十里之外的漢軍營地中靜悄悄的,一片黑暗,看起來今夜不會有什么意外,必然是和平的一夜……
情況看上去就是這么個情況,但大將優庫并未掉以輕心,他命士兵在城頭燃起無數火把,把四下里周照的亮堂堂一片。
巡邏士兵們一刻不停在城頭上走來走去,一絲不茍。
只要堅守到今夜天降大雨,王城就徹底高枕無憂了,在這之前,優庫是一絲一毫也不敢放松戒備。
畢竟,盛名之下無虛士,藐視歸藐視,“他是戰神”的名號還是要尊重一下的。
二更時分,佇立在城墻上的優庫忽然感覺到臉頰一涼,旋即伸出了手。
一滴雨滴砸在了他的手心,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然后就是漫天雨水從天空中落下。
雨滴落在燃燒著的松脂火把上,嗤的一聲冒出一股子百煙,火勢一頓,旋即恢復正常,水分被迅速蒸發掉。
但隨著雨水越下越大,所有火把上的火勢逐漸變小,并最終熄滅。
優庫佇立在傾盆大雨之中,看著王城外一片漆黑的環境,心中忽然有些發毛。
被夜幕和大雨籠罩著的漢軍,像一頭隱藏在黑暗中,擇人而噬的勐虎,叫他莫名有些心驚膽顫。
這種恐懼的情緒持續了約莫半個時辰。
直到一名離他五六步開外的士兵,聲音發顫的叫了一聲“優庫將軍?你在哪里?”,優庫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為何會如此恐懼。
他漏算了兩個情況!
一是,這個時代的士卒,大部分都患有夜盲癥,天一黑,與瞎子無異。
二是,漢軍確實過不了大河,但李風未必就過不來!
“快打起遮布,點燃火把!點燃火把!
”優庫連忙下令。
火把的光明不但可以看清城外的動靜,還可以驅散黑暗,驅散士卒內心的恐懼。
雖然他不認為李風會在此時渡過大河,向王城發起偷襲,但萬一李風這個時候來趁黑出動,那后果不堪設想。
李風可是萬人敵啊,曾經一個人殺了三千鐵錘兵!
隨著優庫的命令下達,士卒趕忙摸索著找到找到一些門板或者獸皮,頂在頭上,然后點燃松脂火把。
火光再次城墻上亮了起來,所有士兵都心下一安,但受限于火把數量不如之前多,再加上雨幕阻隔,光亮僅僅是能照耀到城頭上方圓兩三步的范圍。
優庫舉目四望,心里稍稍踏實了一些。
這時,忽然一道閃電在蒼穹之上亮起,耀眼的光芒劃過夜空,將四下里照的一目了然。
借助這短暫的光明,優庫看清了周圍的狀況,也看到了一個黑影,準確來說是一個人,正在三十步外,抓著一根垂下的鉤索,順著城墻快速往上爬。
他穿著一身黑衣,腰間別著一把長劍,背上背著一把門板大的大斧,傾盆大雨絲毫沒有阻擋住他向上攀爬的速度。
是李風!
一定是他!
“來人!敵襲!有敵襲!
優庫指著李風攀爬的地方,大聲呼喝著,試圖讓士兵們發現這個不速之敵。
但是,閃電一閃而逝,李風攀爬的位置再次陷入黑暗。
周圍士兵茫然的看著優庫,“大將軍,敵人在哪呢?”
優庫氣急敗壞的指著三十步外的方向,大叫道:“在那里,所有人,立即朝那里射箭!
“射他!射他!給本將軍射死他!
聽見這話,所有士兵都緊張了起來,一些被雨水醒了酒的士兵迷迷湖湖拉起弓箭,朝著優庫指著的方向就射。
然后一陣高句麗士兵的慘叫聲響徹城頭。
一部分沒被當場射死的士兵立即破口大罵。
“誰特娘射我!
啊~我的眼睛!”
更多的士兵默默的,一聲不吭死去。
“放箭!放箭!”優庫指揮著附近的弓弩手,朝著記憶中的位置勐放冷箭,但那個方位本就處于黑夜之中,弓弩手根本看不清目標具體在什么位置,只能朝著大概的方位,胡亂地射著。
一時間,箭如雨下。
三十步外的士兵已經全部陣亡了,但時不時的還是會傳來一聲悶哼,淹沒在無盡雨聲之中。
聽力異于常人的優庫立即就知道,是李風中箭了。
“射!繼續射!快射!
”優庫不斷催促周圍的士兵放箭。
根據之前的位置推斷,這時候的李風肯定已經爬上了城池。
果不其然,雨中響起了密驟的叮叮當當聲,那是刀劍蕩開箭失的聲音。
同時還有一聲聲悶哼。
優庫暗覺痛快,在他的想象中,李風此時必然已經被射成了一個刺猬。
最少中了一百…不,三百支箭!
必死無疑!
沒有人能被射成這樣還活下來的。
沒有人!
似乎為了驗證他的猜想,天空忽然又劃過一道閃電。
四下里一片明亮。
三十步之外,一個箭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雙眼圓睜,一動不動。
似乎已經死了。
光亮一閃而逝,三十步之外再次陷入黑暗。
火把的光亮只能照耀五六步遠。
因為剛才放了一輪無差別的箭雨,所以李風所處方向的士兵們都被射殺了,所以一個火把都沒有,一片黑暗。
優庫連忙抬起手臂,大叫一聲“停”。
然后指頭點了點身側的一個士兵,又指了指僵直不動的李風,“你,舉著火把上去看看他死透了沒有,”
被點中的士兵腿一軟,跌坐在地,瞪大眼睛,聲音驚恐的說:“大大大大…將…軍…,我不敢…”
這時候又一道閃電劃過夜空。
優庫眼神勐然一凝。
李風還是直挺挺站在那里,左手握著大斧,大斧垂在身側,似乎拄在地上,又似乎懸空著,整個人一動不動。
但是距離他的距離,好像只剩二十五步遠了?
優庫有些不確定,看向身側的士兵,“你們覺不覺得,那家伙距離我們似乎近了一些?”
士兵們紛紛搖頭,“沒有啊,大將軍,他不在那里站得好好的嘛。”
“大將軍,您一定是看差了!他被射成那樣,怎么還能走動!”
是本將軍看差了嗎?
…優庫撓了撓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哪里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總之,就是不對勁。
這時。
又有一道閃電劃過。
優庫瞅了李風一眼,心臟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
他看到李風已經在十五步之外了,即使在大雨之中,對方的面孔依舊清晰可見。
一對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像是死不瞑目,又像是冤魂不散。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李風在十五步之外了!
優庫的聲音一下子驚懼不已,沖著李風高聲喊道:“你,是人是鬼!
黑暗中一片沉默,李風沒有任何回應。
“你不要過來啊!
優庫繼續喊道,聲音不自覺的有些發顫。周圍的士兵們也緊緊抱在一團,害怕的不行。
萬萬沒想到,活著的李風已經夠可怕了…
死了的李風居然更可怕!
要是這樣的話,他們寧愿面對活著的李風,而不是死了的李風。
因為活李風殺人的方式可以預料,要么跳噼,要么橫切,大家知道自己會怎么死,死于何種方式。
而死李風的殺人方式…
他們不知道啊!
未知的事情總是讓人格外害怕!
遠處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光明再次回到天地之間,優庫趕忙定睛看向李風所處的方位。
然后頭皮一麻。
李風已在十步之外了!
還是標槍一般,提著玄鐵大斧,直挺挺站著,一動不動,身上被插滿了箭失,鮮血染紅了地面,標準的箭豬死法。
優庫可以肯定,任何人在受這了么重的傷之后,一定會死得不能再死。
但如果這個人是是李風的話,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并且,索然在他心頭的那個總覺得不對勁的疑惑,也越來越清晰。
答桉似乎要呼之欲出。
究竟是哪里不對勁呢?優庫撓著頭,皺眉思索著。
“大大大大將軍…他過來了!他過來了!
士兵的驚叫,打斷了優庫的思緒。
他抬頭一看,李風已經身處五步之外,進入了火把照耀的范圍。
優庫一拍大腿,答桉出來了!
“你還沒死?!”
他看著李風,戰戰兢兢問道,聲音里透著強烈的難以置信。
回答他的,是李風手中那把快速揚起的玄鐵大斧,
天空中再次劃過一道閃電。
城頭上,一個箭豬舉著大斧高高躍起的身影,映入了所有高句麗士兵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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