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葉國師點了點頭：“伏山越第一次帶賀驍來到靈虛城，我就覺此子非池中之物。如今看來，他不僅是個少見的全才，連運勢都很驚人。百列的氣運之子、命運之神相中的皮囊，嘖！”
到他這等身位就很清楚，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有時甚至起決定作用。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時運不濟，英雄也要飲恨。
賀驍的曠世大業能成，三分靠打拼，七分看運氣。
奚云河作為旁觀者，也覺唏噓：“蒼晏國這一回可真是贏大了。不過，牟國能咽得下這口氣么？”
牟國的脾氣，跟貝迦一樣不好。
“這就是九幽大帝的本事了，現在回想，這應該都是他的精心運籌。”霜葉微微一笑，“時也，勢也，牟國從前當然咽不下，以后嘛卻不好說。”
“牟國最后即便能打贏雅國，也拿下了雅西的土地，但損失那么多精銳，又結下雅國這個死仇。這樣一來，西邊的貝迦、東邊的雅國都跟它勢同水火，它要是再去得罪蒼晏，那可是四面皆敵。牟帝再昏聵，大概也干不出來這種事。所以，短期內它不僅不能報復蒼晏，還要跟九幽大帝拉好關系，除非外部大局又變。”
“再說雅國。”霜葉隨手一指沙盤，盤上雅國的疆域已經縮小了，“跟牟國打完仗之后，它一定會盡快跟蒼晏示好。”
奚云河主動遞話：“這是為何？九幽大帝先前還占過他們圣地，把王族的顏面按在草地上搓磨呢。”
“雖然都是打仗殺人，但戰爭也要看因由。”霜葉教誨，“雅人不傻，九幽攻打雅國，是為報復立國前的西侵之仇。雅國自己動手在前，就別怪別人報復在后，此其一也；九幽大帝與雅王廷達成的協議寬松，撤軍又很干脆，沒有多余的動作，說明蒼晏沒有攻滅雅國的野心，此其二也。”
“牟國卻不一樣！”霜葉正色道，“它出兵，是想徹底打垮雅國，如果戰爭順利，它甚至想吞滅雅國。正是因為雅國看清了對手的狠毒，這幾個月才舉國抵死對抗。牟國的心思已經曝露，從今往后，雅國會對它十分戒懼，又礙于自己國小人少，只能另尋助力。身后的蒼晏，看著是不是友善多了？”
雅國離貝迦太遠，離蒼晏和牟國太近。兩害相權取其輕，它只能向蒼晏示好。
“而蒼晏和貝迦的關系，在兵援百列之前就挺不錯了，他把仰善群島讓給赤鄢太子，蒼晏的商貨有兩成是運來貝迦的；維持這種關系，就能讓牟國更加忌憚。”
“你看，他這幾場仗打下來，牟國、雅國和貝迦反而從此都要對他笑臉相迎。”霜葉總結，“如果他剛立國就惜兵，就悶頭生產、對外求和，那么雅國會拿喬、牟國會拿捏，它蒼晏哪能打開現在這種好局面？”
大國的開局，很重要。
外部環境友好寬松，內部才搞得起生產發展。
而大好的局面，都是自己開創出來的。
“這便叫作‘以戰止戰、以武止戈’。”
奚云河心服口服，向他行了一禮：“國師高見，云河受教。”
其實遠在萬里之外，賀靈川在回答賀越臨別時的提問，也做了相近的表述，但是更加透徹。
他說的是：
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
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
霜葉呼出一口氣：“其實，靈虛城也不想與牟國繼續打仗。帝君已經說了，別老是打擾牟國，要給它更多時間和精力，與蒼晏好好相處。”
貝迦越揍牟國，后者迫于壓力，越要跟蒼晏親和。
人家本來不想合作的，你非要把人家打到攜手并進。
要是貝迦與牟國之間風平浪靜了，牟國是不是有更多精力去跟蒼晏計較，好好算一算舊賬？
畢竟牟國與蒼晏的關系，是從蒼晏偷走了百列開始。
靈氣復蘇，萬物競發，這般普天同惠的大機遇，大國不想全浪費在打仗上，以免光是蒼晏從旁漁利，趁機提升國力。
但是，霜葉也看得通透：“不過么，這事也不全然由著帝君。”
帝君不想打了，但天神不想停啊。
人間的斗爭烈度遠小于神界，帝流漿一個勁兒往這里來，天神就不太開心。
“另外，天地諸多劇變，貝迦和牟國的競爭，天神和靈山的斗爭，不會只有戰爭這一種形式。我聽說，‘驚蜇期’也快要來了。”
霜葉國師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你知道，這是什么？”
這是一根銅管，中間嵌著一小截透明的水晶。奚云河通過水晶，可以瞧見里面有幾縷紅色氣體飄浮不定。
“呃。這是……刑龍柱？”此物鼎鼎大名。
“一百六十多年前，刑龍柱憑空出現，神明為了爭奪它而大打出手，致帝流漿頻發。”霜葉長長呼出一口氣，“原本靈虛眾神收集到的刑龍柱最多，但妙湛天神親臨顛倒海，一口氣帶下來九百多支，結果你也知道的……”
“這九百支刑龍柱，落入九幽大帝之手？”
“隨后，蒼晏以之為國禮，送給了牟國。過去這一年多，申國以西、以北均有刑龍柱出現，數量好似不小，那些地方，多數是剎利天的地盤。”
靈虛眾神斷不能平白看著對手壯大，再加上靈虛圣尊本身還有隱秘的計劃，一定會出手搶奪刑龍柱。“所以天上又打得一團糟亂。妙湛天諸神隕落的帝流漿早就落盡，人間之所以現在還能常迎靈雨，就是天神互斗愈演愈烈。”
霜葉還有一點沒提，十日前接連又有兩大正神隕落！那就意味著，幾個月后人間又要迎來一波可怕的帝流漿大爆發，規模比起妙湛天的隕落只大不小。
天上也是亂套了。
奚云河問道：“這是牟帝的陽謀？”
哪怕知道有人拿著刑龍柱搗鬼，要他們自相殘殺，可天上眾神還是得照人家的劇本走，殺一個血流成河。
刑龍柱，魘氣，你不搶就有的是人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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