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沒有進一步明說。就是因為看清這么多前因后果，伏山烈才拖著老病之軀，親自過來給兒子站臺撐腰。
“今日之前，靈虛城已有風言風語傳出，說你叛逃仰善。”伏山越從貝迦消失好一段時間，雖然赤鄢王對外聲稱另有委派，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此話一出，伏山越嘖地一聲，不掩厭惡之情：“搬弄是非的蠢東西！”
“積毀銷骨。拿到仰善，你就有大功勞，可以堵住有心人的嘴。”伏山越和靈虛城的格格不入，恰如自己年輕時候，赤鄢王怎會不知？“閃金巨變，貝迦今后要與閃金往來，多半還要通過仰善群島。你在這里恰逢其會，即便帝君有心調走你，但也無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他拍拍伏山越的肩膀：“這地方，簡直像為你天造地設。”
這個老東西，就不想讓他回赤鄢是吧？伏山越見他捂嘴又咳兩聲，終是忍不住道：“老頭子，你啥時候死啊？”
伏山烈轉身負手，邁著四方步走下甲板，只有一句話悠悠飄了過來：
“快了。”
鹿慶林和齊傳青的匯報，很快送到了牟帝的案頭上。
御書房里低氣壓。
望見牟帝的臉色像是山雨欲來，眾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牟帝才輕聲道：“釜底抽薪，好，好。”
據齊傳青事后打探，在赤鄢王憑空出現之前，仰善群島一直都很太平，客流照來、生意照做，沒有出現過武力沖突。
也就是說，赤鄢王所謂的“從賀驍手中奪取仰善群島”，很可能根本就沒有用過一兵一卒！
仰善群島竟然這么和平地易主了？
唯一的解釋，是賀驍和赤鄢早就導好了這場戲，牟國一旦發兵，赤鄢直接插旗。
賀驍的算計還真是深遠呵，那一頭扎在閃金平原的戰爭里，這一頭還想方設法要保住仰善群島的基業！
從一開始，他防的就是牟國！
“你們怎么看？”
都察院左督御史錢并茂上前一步：“或許只是賀驍與赤鄢唱的一出好戲，仰善并沒有易主。聽說賀驍游歷貝迦期間，與赤鄢太子結交甚篤。”
王行屹卻搖頭：“如果只唱一出假戲，不值得赤鄢王親自奔赴仰善群島。”
赤鄢王是什么段位？貝迦十三藩妖國之一的開國元祖。賀驍想請動他，沒有實打實的籌碼哪里能行？
牟帝抬手撐著額頭：“我想知道，賀驍這一著棋是什么時候布下的？倉促之間，他也打動不了赤鄢。”
倉促之間，赤鄢也派不了這么多兵繞到牟國背后。
這一定是早有預謀，分段分時布置，才能暗渡陳倉。
錢并茂恨恨道：“這說明賀驍對大牟早有不臣之心，怕是在他進入顛倒海之前，就已經著手籌謀。”
“賀驍高舉反抗天魔和貝迦的旗號，但從這件事看來，他根本不介意跟貝迦合作。”王行屹沉吟，“今后與他打交道，恐怕要更加謹慎。”
錢并茂冷笑：“這也不是什么好餅，明面上反抗天魔，背地里和赤鄢勾搭到一起去了。嘿，他那仰善群島，寧可給敵人赤鄢也不肯給我們大牟！”
一直保持沉默的總輔郭紹平忽然道：“他把仰善群島交給赤鄢，的確有實實在在的好處。至少，貝迦對仰善群島的制裁會解除。”
此前貝迦對仰善群島下達的禁令，牟國也是知道的，并且樂觀其成。
被當世最強國拒之門外，仰善最大、最重要的合作對象就只能是牟國了，沒什么議價權。這本來就是賀驍狼子野心吞并閃金應該付出的代價，事無兩全嘛。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仰善群島被赤鄢吞并，往大了說就成為貝迦的領土。貝迦怎么會制裁自己的領土和產業？
赤鄢再去靈虛城稍微游說一下，這一紙禁令多半很快就會取消。
賀驍這一招是一石二鳥，既斬斷了牟國對閃金未來的限控，又解除了貝迦對仰善群島的禁令，而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個他花了小幾萬兩銀子買來的群島——
畢竟，他已經擁有閃金平原那么廣袤的領地了，面積何止是仰善的千百倍？
并且他耍這么一出手段，就讓牟國與貝迦的關系更加緊張。被赤鄢占走的仰善群島，就是牟國后背上那一根刺，能讓它坐立不安。
這就給現在的賀驍、未來的閃金平原，在內政外交上創造一個更大的騰挪空間。
錢并茂義憤填膺：“仰善的位置太重要，豈能落入赤鄢之手？不若趁他們立足未穩，直接出兵驅逐，以絕后患！”
總輔郭紹平看他一眼。
這廝分明知道自己的提議都很激進甚至冒進，還非要這么說不可。他這職務要求的進言特點，就是“直”。
郭紹平只能搖了搖頭：“赤鄢王親自對陣鹿慶林，就是要用自己的身量壓住仰善。我們對赤鄢王動手，就等同于對貝迦開戰。仰善群島已經插上赤鄢的旗子，貝迦也不愿放棄那個地方。這么一來，我們與貝迦的戰爭又要擴大。”
戰爭講究攻守之道，講究有張有馳。被動加快節奏，絕不是牟國意愿。
“貝迦把手都伸到牟國身后，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錢并茂不忿，“再說，赤鄢王不可能永遠待在仰善群島。”
這廝每多提一句，都是刻意在揪郭紹平的短處，畢竟讓鹿慶林出兵強奪仰善這一招，是郭紹平出的主意。
按他原本的計劃，這一招應該能夠拿捏賀驍。
關于仰善群島，百列與賀驍之間確實一直存在協議糾紛。鹿慶林趁閃金大亂、賀驍無暇西顧去收回仰善群島，那是百列的行為，賀驍也不能怪到牟國頭上。
有時候，理由和借口就是那么重要。
但賀驍也不好直接出兵奪回仰善，因為他分明知道鹿慶林的所作所為得到牟國的指使和支持。
他還在跟爻國大決戰哩，敢在這個時候跟牟國撕破臉？
這個虧，他多半是要捏著鼻子乖乖吃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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