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
盤龍
白子蘄側身,目光一掃,果然見到地上有東西跳動,但先前被掩在白雪和樹枝當中,并不起眼。
是怪物的兩個斷指,指甲尖利,先前偷襲袁冬時被侍童削下來的。
現在它們飛快滾向怪物,如同鐵屑奔赴吸鐵石。
白子蘄眼力老辣,還留意到斷指的截面異常干爽,并沒有血漬。
怎么回事,對面的怪物不是血肉生成?
兩根斷指跳回原主腳邊,隨后與之相融。
這種特性,更顯怪異。
“羅網準備!這東西有斷體再生之能,很難直接打殺。”
話音剛落,正與雪豹廝打的妖傀一聲怒吼,身形一閃,從原地消失。
它再出現,就在白子蘄身后!
五丈距離,說閃就閃過來了。
緊接著,它照白子蘄后腦就來那么一下。
擒賊先擒王,這廝看著像是頭領,干掉他就打贏了一半。
但這一揮爪卻像打在鋼板上,因為白子蘄身周有一層看不見的護罩,他安然無恙,怪物卻被震出三尺之外。
白子蘄順勢追擊,左手抓住斷杵猛地一砸,在怪物肩膀戳開三指寬的口子。
它大吼一聲,白子蘄和眾人心頭竟然響起一個聲音:
“好疼,你們該死!”
兩張大網正好撒來,一左一右,要將怪物網在中間。
但這怪物往地上一趴,又從原地消失。
兩張大網落到地上,網了個寂寞。
白子蘄一指,雪豹撲向侍童。
果然下一瞬,怪物在侍童身后出現,張嘴啃他腦袋。
雪豹化光而至,一把將它撲倒。
兩個非人的怪物又纏斗在一起。
白子蘄判斷精準,發現這東西性情如狼,總是伺機進攻弱者。侍童剛剛受傷斷臂,最容易被它當作優先目標。
怪物作戰非常英勇,好似全無痛感,并且不管豹子給它開多少傷口,都是眨眼痊愈。
不過……白子蘄目光微凝,妖傀肩上的傷口好像一直沒有康復?
他忍不住看向手中斷杵,分明記得是這玩意兒打出來的。
斷杵打在妖傀身上,可以打疼它,甚至阻礙它的康復?
嗯,仔細想一想,怪物從一開始就很在意這把斷杵,兩次三番想將它搶過去。
“結陣,別讓它逃了!”
一刻鐘后。
馬廄附近終于恢復了平靜。
眾侍衛都是喘息未定,緩緩收起武器。
白子蘄手中握著一只圓肚小口的琉璃瓶,瓶身透明,里頭赫然裝著那頭妖傀!
它很不服氣,屢屢沖撞瓶身,可就是出不來。
瓶口是用個棕色的果實堵住,長得像個大號榛子,堅硬的皮殼上刻有幾個金色的符號。董銳如在這里,會解讀出這幾個字都是天魔秘語。
每撞一下,金符都會跳動一下。
一瓶一塞,就把這頭來去無蹤的阿什摩那生生困住。
當然白子蘄并不知道它的名字,白十七過來低聲報告:
“小二不行了。”
白二就是侍童。
白子蘄走到他身邊,見他靠在樹上氣息已斷,眼睛卻還睜著,不由得嘆了口氣,輕輕替他合上雙眼。
論聰明,侍童不如白十七,論勇武,侍童也不如白十、白十一,但他跟在白子蘄身邊最久,對主公也最忠誠。
像白子蘄這般位高權重,最看重的手下品質就是忠誠。這世上聰明人太多了,他要多少有多少,死幾個就能補充幾個。
唯獨忠誠,難能可貴。
侍童多次跟著白子蘄出生入死,沒想到卻折在這看似平靜無害的涌泉山莊。
白子蘄還看向另外三具尸體,半晌才道:“火化了吧,骨灰帶回靈虛城安葬,落葉歸根。”
白十七催動燭靈,飛快吞噬四具遺體。
望著通天的火光,白子蘄心中不是滋味。
這怪物的戰力之強悍,超過他最初的預估。
天水城郊,不該有這種怪物。偏偏事先誰也沒跟他提過這頭妖傀,梁主使沒有,青陽也沒有。
他們是忽略了,還不知道它的存在?
他揮手招來白十:
“明天一早,你就啟程返回靈虛城,把這只怪物交給天宮,再告訴他們,這是曹聞道的妖傀,有些蹊蹺之處。”
“是。”白十沒忍住好奇,“都使大人,這只竟然是紅廬主人的妖傀?怎知不是賀驍手下的?”
青陽監國不是說過,賀驍手底下也有一名妖傀師?
白十七在邊上順口答道:“如果是賀驍的,他指揮妖傀直接攻擊我們便好,何必要用魚尸引誘?”
白子蘄嗯了一聲:“魚尸陷阱雖然精巧,但賀驍應該清楚,這頭妖傀還殺不了我,派它過來就會平白損失一頭上好的妖傀。如果我是他,布好陣法之后就走得頭也不回,趕緊找個地方去迎接帝流漿的到來。”
一百五十年來最盛大的帝流漿,即將降臨。對修行者來說,這才是頭等大事。
“再說,這妖傀就像個無主之物。最近一個月來出現在天水城附近,又丟了性命的妖傀師,只有曹聞道!”白子蘄正色道,“它的戰力卓越,包括它身上有些忌諱的東西,都很像曹聞道的手筆。”
“曹被殺之后,這頭妖傀就逃走了,又在桃溪和涌泉山莊周圍流連不去。賀驍索性就引它來進攻。”白子蘄指了指瓶子,“曹聞道這人有才,對妖傀的研究又有獨到之處。他的遺物對于天宮來說,很有價值!”
他這么一分析,眾人誠服。
白子蘄暗自嘆了口氣。
他今晚要是不進涌泉山莊,就不會打這莫名其妙的架,也不會遭受這些損失。
但他怎么可能不來!
就算明知賀驍一定在這里挖好了坑等他,他也非來不可!
賀驍/九幽大帝在這兒住了好幾個月,涌泉山莊到處都是這個人留下的痕跡,只要白子蘄精細研究,就能對他更加了解。
賀驍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在這里布下天罡變陣。
他明明可以直接告訴白子蘄,偏偏要繞個大圈讓對方認真解謎,因為他知道,白子蘄只相信自己、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對白子蘄的了解、對人心的把握,實在是太通透了。
從前,都是白子蘄這般對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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