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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鍵聽書
龜珠是他取自仙靈湖洞底的巨龜。幾百年來修煉的精華,除了妖丹之外,巨龜都將它們化成了靈珠。既然是給自己用,那他當然不能小氣了,直接就是一枚龜珠入藥。
至于蟾酥的來頭也不一般,乃是核桃船行走盤龍沙漠時,大國師孫孚平從跳上船的紫金蟆身上取得的。說白了它們也是蛤蟆,只是被大方壺影響發生變異,但身上、耳后一樣會分泌漿液,將其制干就是蟾酥。
孫孚平識貨,把兩頭死去的紫金蟆扔下船之前先取走了有用的部分,沒料到自己臨死前被賀淳華打劫,寶貝都便宜了仇人。
兩斤的土蜂蜜和帝流漿下罐,糖水一下就變得濃稠,有些攪不動勺子;五味藥材下入,糖水就變成了淺黑色的,并且非常渾濁。
賀靈川直到它開始冒泡,才將最后的龜珠、蟾酥粉倒進去。
說來也怪,罐里的液體本來又黑又泛油光,像沼澤里的泥坑水,可這兩樣東西一加進去,顏色居然開始褪祛,從淺黑變成了暗棕、淺棕……
最后,它變成了不太均勻的暗黃色。
“不會吧,怎么是這個顏色?”賀靈川舉著燭火照罐底,越看它越像——
他不死心,又煮了半盞茶工夫,可它就是不變色。
這一輪煉制,算是到頭了。再說罐里的液體現在已經粘稠得像麥芽糖,用快子可以攪起來,再煮就湖了。
阿洛交代過,煉出來的帝流散品質越好,顏色越漂亮,最成功的便是金色、赤色、赤金色,最不濟也是該是深綠。賀靈川最后煉出來這個顏色,說實話連及格都很勉強。
若是阿洛在這里,說不定看得一腳踢翻他的罐子。
沒辦法,誰讓他是初哥呢?當然最可能的因素,就是從鎮上買回來的藥材質量不好。
賀靈川拿著快子,小心翼翼把藥膏從罐底刮了出來。
暗黃色的藥膏就在竹快上纏了好幾圈,越纏越是粗壯滾圓。
這色澤、這形狀,唉。
他還得吃下去。
就算他明知這是個什么東西,要下嘴也怪難為情的,誰讓他有潔癖呢?
賀靈川閉了閉眼,吃!
嗯?味道還不錯,挺甜的,也沒有怪味兒。
他又咂莫了兩口。
哪知做飯的伙夫這時突然光著腳從后堂趕了過來,手里抓著一口鐵鍋叫道:“誰在這里!誰!”
他半夜起更,突然聽到這里有動靜。
“敢偷吃官家的東西,小賊你——啊!”伙夫腳步勐地一頓,卻是賀靈川下意識回頭。
伙夫的語調也硬生生一扭、一揚:
“——是大少啊!那沒事了。”
他訕訕一句,給了賀靈川一個面如滿月的微笑,腳跟打轉往回走。
剛轉過頭,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了。
賀大少手里拿著什么,嘴邊沾著什么?
他沒看錯吧?
不至于不至于,大少什么珍饈美味沒吃過,為什么偏偏要——?
可他轉眼又想起家里養過的狗。
“我不是……”賀靈川想解釋,但這人腳底像抹了油,叫都叫不回來,“我沒有……”
就算說破嘴皮,人家能信?
他只能默默將快子上的藥膏嘬完,起身回房。
哪知才走一半路,肚子里面咕嚕咕都,突然一陣絞痛,害他險些直不起腰。
起效這、這么快?
可怎么見效在這個方面?
賀靈川來不及多想,半截道兒沖去了茅房。
才蹲下,就是氣貫丹田,一頓驚天動地,茅屋外頭夜棲的雀鳥都差點被嚇飛。
好在來得匆匆,去也匆匆,賀靈川站起來的時候就覺得渾身都舒暢輕快了,好像一下子瘦了個四五斤。
別人吃帝流漿,包括他自己今晨服用帝流漿,都是肚子里一股熱流,想要趕緊調息。怎么這帝流散服下去,第一反應卻是蹲坑?
差一個字,差這么多?
賀靈川根本提不起勇氣往下看,趕緊舀水洗手洗臉,往回走。
這么一邁步,就覺得腳后跟像安了個彈黃,走路都帶飄。
這種身輕如燕的感覺,比今晨調息完畢,不對,是剛睡醒時都舒服。
回到屋里,賀越已經睡沉了。不知道是不是帝流漿的功效,向來連睡覺都很矜持的老二,今天居然也打起了輕微的呼聲。
賀靈川坐到床上卻無睡意,畢竟他才起來沒幾個時辰。
罷了,修煉一會兒吧。
他起身拿了個圓蒲團,找塊安靜地方坐了下來。
月光如水,灑在身上格外溫柔。
四周的蟲鳴比昨晚響亮多了,但影響不到他。
賀靈川剛把氣息調勻,就入定了,比平時快不止一籌。
這一打坐,又過四個時辰。
賀靈川再睜眼時,天都亮了,東邊的陽光直照在他的臉上。
院子外頭站著兩個守衛,想來是賀淳華加派給他的,免得被閑人打擾。
守衛見他起身,趕緊轉身道:“恭喜大少!”
賀靈川正想問喜從何來,一陣風吹過,他忽然聞到一股子惡腥味兒,就像臭魚爛蝦漚在碼頭上幾天幾夜。
雖然比不上香團子,但足夠讓人退避三舍。
比如這兩個守衛就硬生生退開三大步。
賀靈川低頭嗅了嗅,才確定臭味是從自個兒身上飄出來的。
拉開衣襟一看,皮膚表面居然覆蓋一層淺黑色粘液,惡腥惡臭的。
手臂上、胳膊上、腿上,哪哪都有。
應夫人剛好路過,隔著三丈遠,捏住鼻子喊他:“臭死了。川兒快去沐浴,熱水都備好了!”
“哎好。”
廚房后邊兒的屋子里,幾只木桶一字排開,熱汽騰騰。
剛跳進去,賀靈川身上的粘液入水化墨,一下就染黑了大半桶水。
他無奈,只得另換一桶水。
這樣連洗五桶,前后打了四次皂子,又用上大毛刷子,身上的黑油才徹底祛凈。賀靈川泡在熱水里,只覺渾身毛孔都打開,熱氣在五臟往復循環,說不出的愜意。
等他沐浴完畢,洗凈更衣,更有每個細胞都充滿了力量的錯覺,像是一伸手就能把天都打出個窟窿來。
賀靈川知道,這種狀態出現,才代表自己服下的帝流漿真正起了效果。
人剛出生時清凈無瑕,后在紅塵濁世中打滾,先天靈氣散去,慢慢積攢起后天穢垢。
人心積垢,養出三尸。
人身積穢,拖耗本源。
長此以往,難脫病、老之苦。
心境變化且不說它,修行者要登堂入室,第一步就是去后天污垢,使自身重返清凈之地,這才能為以后的高歌勐進打下基礎。
多少人滯在這一步,就是因為穢及本源,相生相伴,普通條件下根本驅除不凈。
除了給頑愚沖開靈智之外,帝流漿最寶貴之處就在這里。
這層黑色粘液被排出,就標志著賀靈川借助帝流漿之力,一舉功成!
底子打好了,修行才能事半功倍。
賀靈川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骼咯咯作響,像炸開一串小鞭炮。
他心里卻有幾分惋惜。
其實昨晚匆匆趕去霜合鎮,買來的藥材質量普通、年份不足,最終成藥的效力有限,到頭來其實都靠著蟾酥和龜珠提勁兒。
阿洛也告訴他了,盤龍城針對帝流漿開發的藥方子,除了頭一次用能易筋伐髓之外,最重要的卻是用它來催發和放大其他靈藥的效力。
帝流漿是什么?它的本質就是純化的天地靈氣,世間一切生命的精華來源。進入生物身體循環后,它會為肌體的運行和修行提供最溫適的環境。
原本無論是蟾酥還是龜珠,里面蘊含的力量對于賀靈川來說都豐沛得近乎狂霸,尤其前者還有劇毒,直接吞服很可能導致他筋脈脹裂、爆體而亡。但現在他有帝流漿的護持,這二者的力量都被歸攏得服服貼貼,至少在未來三個月內緩慢順服于他,真正完成由外力到己身真力的轉化。
有了帝流漿的增幅和穩定作用,能用它做出多少藥劑配方,這其實充滿了想象空間。
賀靈川就感嘆,自己做出來最粗陋的帝流散都有這般奇效,那么盤龍城專業的藥師們用帝流漿制出來的各種奇藥,威力又有多大?
可惜啊,那都跟他無關。要能搞到藥方子就好了。
唔,其實最難搞到的,還是帝流漿吧?
幾十年一遇的機會,就這么過去了。下次再見帝流漿,又不知得等到何時。
話說回來,為何盤龍城時期就有三年遇到四次帝流漿的機緣呢?
純粹碰運氣?
賀淳華等人在茅屋外坐成一圈議事,見賀靈川踱來,都是一怔。
雖說維持一貫以來的吊兒郎當,但這廝目透精光,虎步狼瞻,旁人都不敢近。
以至于賀淳華升起個念頭:
這真是我那不成器的兒子?
可惜賀靈川一開口就破功了:“來晚了,好像連午飯都沒趕上?”
調息完畢,腸胃也緩過來了,現在餓得咕咕響。
賀淳華只得吩咐手下:“去給他弄點吃的。”
賀靈川自行找了張竹椅坐下,身邊吳紹儀立刻拱了拱手:“恭喜大少,奠基完成!”
不管修行術法還是武道,攔路虎一般的高門檻,賀靈川已經邁過去了。吳紹儀經驗豐富,一眼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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