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奇勇和許純良一起點頭。
周書記道：“有件事我先跟你們提個醒，東州民政局最近發生的事情我有所了解，不要認為拿下一兩個干部問題就解決了。”
許純良一聽這件事恐怕還有后續，難不成王同安和秦玉嬌的事情暴露了？這可不好，自己好不容易立起來的傀儡還沒用上就被廢了。
蔣奇勇也從中領會到了后續還會有風波，只希望這場風波不要影響到自己。
許純良道：“周書記，您能不能提示的再清楚些。”
周書記笑道：“反正你們這些年輕人要引以為戒，千萬不要在金錢和美色面前栽了跟頭。”
蔣奇勇和許純良離開的時候，都拿捏出一副沉重的表情，來到花園里，許純良道：“恭喜蔣局。”
蔣奇勇哭笑不得道：“你恭喜我干什么？”
許純良道：“我估計咱們還有領導出事，你十有八九還要繼續主持工作。”
蔣奇勇道：“你是不是聽說什么了？是不是王局他……”其實關于王同安這個人的負面消息他也聽說過一些，但是他沒有證據，身為二把手私下說一把手的不是總有些不好，況且許純良和王同安的關系到底是敵是友他也沒完全搞清楚，沒來民政局之前他以為兩人有些不對付，可來到民政局之后發現，王同安其實是站在許純良的立場上。
許純良道：“蔣局，周書記都提示這么明顯了，你難道還不明白？”
蔣奇勇嘆了口氣道：“我跟周書記接觸不多，人家當領導的說話只說半句，不瞞你說，我現在有點云山霧罩，純良，你給我解解惑唄。”他現在對許純良一口一個純良，不像過去那樣叫他小許，這明顯是要拉近彼此的距離，幾度交鋒受挫之后，他就有所感悟，再加上叔叔的點撥，蔣奇勇忽然意識到此前的爭強斗狠有些可笑，叔叔有句話說得發人深省，像他這樣的人目光要盯著上邊，不要盯著兩旁，更不要盯著下面，因為那樣只會拖慢他前進的腳步。
許純良道：“有啥可解惑的，周書記的談話內容非常明確，一是康健集團有問題，證據他們掌握了一些，還不夠，需要我們東州民政幫忙去查，二是我們內部發生了很嚴重的問題，值得信任的人不多，所以他把這件事交給咱們了。”
蔣奇勇一琢磨好像真是這么回事兒，他低聲道：“周書記不是減災委的嗎？伱說的這些是他職權范圍內的事情嗎？”收斂傲氣的蔣奇勇逐漸顯露出他的政治基因。
許純良道：“不怕你笑話，我連減災委和民政到底哪個大我都搞不清楚。”
蔣奇勇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反正現在咱們民政的一把手還兼任減災委副主任，減災委的具體工作都由民政系統負責實施。”
許純良道：“我看文件通常減災委擺在民政前頭。”
蔣奇勇抿了抿嘴唇，從這句話中領悟了什么，具體的事情回頭還得請教一下叔叔，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他很難想像高層的博弈會牽涉到基層單位，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周書記和譚新民之間應該存在難以調和的矛盾。
兩人站在花園里聊了近半個小時，秦正陽的來電打斷了他們的談話，秦正陽已經回到東州，他想和許純良見一面。
許純良想了想，他們談話還是要找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徐穎的花間日料倒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許純良讓秦正陽先等一下，他聯系了一下徐穎，徐穎讓他們直接過來。
已經是晚上九點，再加上外面秋雨綿綿，花間日料沒什么客人。秦正陽比許純良到的還早一些，徐穎過去也跟他打過照面，不過算不上熟悉，徐穎將他請到準備好的包間，為他泡了一壺紅茶。
涼菜已經上桌，秦正陽看了一眼全都是中餐，有些詫異道：“你這里不是日料嗎？”
徐穎笑道：“廚師也能做中餐，小許不喜歡吃日料，他說您也喜歡中餐。”
秦正陽笑了起來。
徐穎道：“總之到這里不用客氣，自家廚房，想吃什么我都可以讓后廚準備，口味上不一定能做到最好，但是食材絕對新鮮。”
許純良剛好走進來，聽到徐穎的這句話，笑道：“徐姐，推廣上了。”
徐穎笑道：“你來晚了，我們隨便聊聊，不耽誤你們了，我去廚房準備。”
許純良道：“別太復雜，簡單點。”
徐穎道：“用什么酒？”
許純良看了秦正陽一眼，秦正陽道：“聊天為主。”
徐穎道：“清酒吧，我來安排。”
許純良坐下之后，向秦正陽笑道：“我剛從周書記那里來。”
秦正陽道：“周書記對今天的視察還滿意嗎？”
許純良道：“他倒沒說什么。”
秦正陽道：“正因為如此才讓人感到忐忑啊。”
許純良笑道：“說實話，這場雨讓東州顏面無存。”
秦正陽道：“那是因為周書記了解東州，他專挑積弊已久的地方。”
許純良道：“我感覺周書記倒不是為了找麻煩，人家都說了這些問題在他任上就存在，一直沒有得到解決，現在他去了減災委，希望能夠將這些問題反饋上去，幫助咱們東州把問題解決了。”
秦正陽道：“周書記跟你談什么了？”
許純良道：“沒談什么，主要是跟蔣奇勇談，我在旁邊聽著。”
秦正陽道：“他們很熟嗎？我過去好像沒聽說過。”
就算面對秦正陽許純良也不能說實話，他笑道：“就算跟蔣奇勇不熟，跟蔣奇勇的親戚也未必不熟，蔣奇勇的叔叔是魯南書記蔣天岳，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呢。”
秦正陽點了點頭：“不錯，應該是這個緣故。”
徐穎送酒過來，她做事極有分寸，雖然許純良邀請她同坐，也借口有事，很快離開。
秦正陽和許純良喝了兩杯酒道：“純良，東州民政系統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揚，汪書記的意見是關起門來解決，最好不要擴大影響。”
許純良明白他的意思，拿起酒壺給他斟滿：“正陽哥，我心里有數，不過有些事是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的。”
秦正陽聽出他話里有話：“純良你跟我說話別繞彎子，有什么說什么，我保證任何話到我這里為止。”
許純良道：“我感覺周書記這次考察的主要目的應該不是防汛工作。”
秦正陽點了點頭，這并不奇怪，汪建明也這么看，所以汪建明以這樣的方式明確表達了自身的不悅，汪建明的確有這樣的底氣，要知道周書記這次來連省減災委都派人陪同。
這也是汪建明產生抵觸情緒的原因之一，他認為周書記的這次視察太過高調了。
秦正陽道：“周書記有沒有提到濱湖新區？”
許純良搖了搖頭，他低聲道：“你覺得周書記會因為這件事產生想法？”
秦正陽心中暗忖，汪建明的濱湖新區概念完全是在周書記巍山湖國家旅游度假區的基礎上演變而成，換成誰心里都會有些想法，秦正陽笑道：“我只是隨口那么一說。”
許純良道：“汪書記去漢縣就是為了避免尷尬吧？”
秦正陽道：“你想多了，汪書記是去視察汛情。”
許純良道：“拉倒吧，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想不到汪書記這么睿智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時候。”
“這話怎么講？”
許純良喝了口酒道：“周書記是東州過去的一把手不假，可人家現在去了減災委，換賽道了，現在他的立足點不一樣了，以他今時今日的位置，你以為他會盯著咱們一個小小的地級市？”
秦正陽愣了一下，他整天待在汪建明的身邊，不知不覺養成了從汪建明的角度看問題的習慣，當然這也是一個合格秘書必須具備的素質，只有想領導所想，急領導所急才能干好這份工作，許多時候需要揣摩領導心理，必要的時候甚至需要代入領導的角色。
許純良的這番話讓他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是啊，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呢？周書記已經換賽道了，人家現在是減災委的負責人，不可能盯著東州一隅。
許純良道：“就算人家想整頓民政系統，也不是沖著汪書記。”
秦正陽眨了眨眼睛：“純良，周書記明天的行程定下來了嗎？”
許純良搖了搖頭道：“他沒說，反正這次的視察主打一個隨性，我個人認為，汪書記去漢縣并不是明智之舉。”
秦正陽道：“領導怎么想，咱們可管不了。”
第二天一早，汪建明就前往二招主動拜會了周書記，陪同周書記共進早餐，許多人都見證了他們之間融洽而愉快的交談。
當天上午汪建明親自陪同周書記視察了東州的幾個重點單位，中午周書記率領考察團離開了東州。
許純良和蔣奇勇全程陪同，目送考察團離去，蔣奇勇松了一口氣，原訂還要視察殯葬和康養機構，但是臨時取消了，蔣奇勇非常清楚，只要查肯定能查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