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到了病房。
病人是女性,28歲,昨日急診入院。主癥是呼吸極度困難,呼吸衰竭,說話也變得非常困難。
高源上前檢查診斷,發現病婦有氣息將停的表現,而且病婦神色極為驚恐,氣不能上達,稍稍一動就喘汗心季。
高源詢問病情,病婦亦不能正常回答,只能由一旁的病婦丈夫幫助回答。
苗然道:“她是右肺陳舊性胸膜炎,我們經過給氧和抗炎治療,但還是無法控制病情,她的情況現在非常嚴重。”
高源點點頭,伸手摸了摸病婦的四肢,發現末端已經發涼了。病婦胸際有重壓感,且陣陣刺痛,少腹鼓凸如臨產狀。
高源診脈,細滑無力,右不上寸,左寸極弱。舌象,苔白膩,質絳而干。
那四個新護士緊張地看著病人,她們也是第一次接觸病情這么嚴重的病人。
病婦丈夫雙手合十懇求高源:“高大夫,你一定得救救她呀,她才28歲,我們家里還有兩個孩子呢,他們不能這么小就沒媽呀。”
高源道:“放心,我會盡力的。”
田園見黃文定被病人家屬無視了,她趕緊提醒道:“這位是省醫院的黃醫生,是留洋博士,他一定會幫你想辦法的。”
病婦丈夫看一眼黃文定,然后對高源道謝:“高大夫,那你一定要多費心!”
高源點點頭。
田園一愣,跟看神經病似的看病人家屬,這人拎不清輕重嗎?
黃文定苦笑,他最開始也是跟田園一樣的反應,但這會兒他都已經習慣了。
后面三個新護士也看的一臉迷惑。
高源看向了后面,對甘靜道:“甘靜,過來。”
“哦。”甘靜不情愿地走上前。
高源對她道:“雖然你是我們衛生院的住院護士,但我們衛生院只有一個西醫,其他基本上都是中醫,你其實是中醫護士,所以你需要多學習一些中醫知識,你在旁邊看著,我會教你的。”
甘靜聽完之后都快哭了,這都叫啥事,好不容易畢業了,還得跨專業學習中醫?
其他幾個護士更同情了。
高源病婦丈夫:“之前有吃過什么藥嗎?”
病婦丈夫回答:“之前因為胸悶抓過四副中藥,吃完之后,就不如舒服了,然后就這樣了。”
聽完,甘靜頓時生無可戀地看著高源,這就是她要學習的中醫?
其他幾個護士神色也精彩起來,吃中藥吃成呼吸衰竭的?
高源問:“方子帶了嗎?給我看一下。”
病婦丈夫拿出來方子。
高源拿過來看了一眼,就把方子遞給甘靜,他說:“病婦有胸膜炎,所以她原本胸際就有停痰積淤,阻塞大氣升降的情況,所以這就是她原來胸悶的原因。”
“但你看這個方子,前醫卻用了瓜蔞枳實之類的開破之品,攻伐太過,導致病人胸中大氣下陷,心血之循環無力,肺氣呼吸將停,就算她努力呼氣,也難以上達。這就是張錫純所說的大氣下陷癥。”
甘靜茫然了好幾秒鐘,才答應一聲:“哦。”
高源也沒指望她一下就能懂,他道:“那就用升陷湯加上丹參飲,升舉大氣,兼通經絡瘀阻。”
“哦。”甘靜又答應一聲。
高源寫好方子,跟她說了煎煮方法,不過考慮她對縣城情況不熟悉,抓藥的事情就交給病人家屬了。
此間事了,李院長帶著她們熟悉了一下縣醫院。
看到縣醫院都這么破舊,甘靜已經腦補了很多自己去鄉下黃泥堆里挖土的場面了。
田園已經跟著留洋博士了,縣醫院的條件她也看不上了,反而一直在想剛才那個呼吸衰竭病人的情況。于是,她就去問黃文定。
黃文定也耐心跟她解釋應該怎么處理。只不過基層醫療條件太差,沒有呼吸機,也沒有相關的藥物。
“那……那個病人現在怎么樣了?”田園有些擔心地問。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高源。
除了這幾個護士之外,其他人倒沒露出擔心之色。
高源正跟甘靜說中醫護理的相關知識,見大家都看了過來,他看了看時間:“病人服藥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走吧,我們去看看情況。”
大家跟著過去。
田園跑過來問黃文定:“黃老師,那個病人不會死吧?”
剩下護士都露出了緊張之色,她們還沒經手過死人。
黃文定問:“為什么你會這么說。”
田園道:“我就是有點擔心,你看那個女病人帶著氧氣呢,結果呼吸還那么困難,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停止呼吸,感覺隨時都可能死啊。”
這話一出,那三人都咽了咽口水。
黃文定道:“高源醫生的醫術還是很好的,說不定病情可能已經有所好轉了呢。”
田園道:“哪會那么快呀,吃藥不過才一個小時……哦,不好意思啊……”
田園發現甘靜也在旁邊,趕緊尷尬地一臉悻悻然。
甘靜頭垂的更低了。
黃文定懶得跟她們白話,就道:“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情況了。”
縣醫院很小,幾步路就到了。
幾人跑到病房一看,結果發現病人不見了。
“我們沒走錯吧,女病人哪里去了?”一個小女生疑惑地問。
田園又看了一眼病房號,她說:“沒錯,就這里。哎呀!那個女病人不會已經被抬走了吧。”
幾人紛紛一驚,剛剛前面還見到了,這會兒就沒了?生與死的轉換真的就這么快嗎?還是剛畢業的她們,頓時面面相覷。
田園搖搖頭,非常感慨地說:“難怪老師說等我們畢業去醫院了,就會知道生命是有多脆弱了。讓我們珍惜工作中每一分每一秒,因為很多時候,那就是我們見到他們的最后一面了。”
幾人心里頓時亂極了。
“啥是最后一面?”后面響起女聲。
“就是生命的……”田園轉身,然后嚇了一大跳:“媽耶!”
剩下三個護士紛紛呆滯。
呼吸衰竭的女病人不解地問:“啥叫生命的媽耶?”
田園跟見鬼了一樣,竟發現那將死的女病人站在了她的面前,還能跟她聊天,她頓時結巴:“你……你怎么在這兒?”
女病人說:“我來找高大夫,問問他我能不能回家了,家里還有一攤子事情,孩子也得我料理呢。”
四個女護士全傻眼了。
而其他醫護人員卻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
高源上前檢查了一下,發現女病人的呼吸危象已經解除了,說話也不喘了,走路如常人。于是,就同意她出院回家調養,在原方的基礎上加入了補腎的藥,囑咐再進三劑。
高源轉頭對甘靜道:“甘靜,這個就是升陷湯,把這個下陷的大氣提起來,病人呼吸危象就解除了,見效很快的。”
“這也太快了吧。”這四個新護士都懵了,這不過才一個小時啊。
高源又道:“至于加入補腎的藥呢,是因為升陷湯的提氣之力很強,所以我們要預防下元虛者的‘提脫’。以后你也要注意這一點,要不然很可能出現腎氣浮動,沖脈不安于位的奔豚癥。”
“啊……”甘靜呆愣愣地點點頭。
病婦拿了處方,跟丈夫千恩萬謝高源,而后歡天喜地地走了。
這幾個新護士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甘靜已經傻在了原地。
田園看看甘靜,又看看高源,而后再看黃文定,她去問:“黃老師,要是醫療設備都齊全的話,您也一定可以這么快就給她治好的吧?”
黃文定擠出禮貌的微笑。
田園又給自己打氣:“嗯,一定可以的。”
黃文定裝作聽不見,走了。
另外一個新護士幽幽地跑到甘靜身邊,認真問她:“小靜,你不是說你后悔了嗎?我覺得你現在后悔是來得及的,我可以替你去的!”
另外一個新護士也有點蠢蠢欲動。
甘靜看她,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你怎的憑空污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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