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被看不見的隕石給砸中，進而坍塌成一個大坑的廣場兩邊。
黎格與羂索就這么互相對峙著，隔著一個大坑，對著彼此提出問題。
“用問題來回答問題嗎？”
羂索已經將肉體的損傷治好了，看著對面的黎格，眼神像極了是在睥睨某種低等生物。
“好吧。”羂索便這么說道：“雖然不知道你這樣未開化的猴子能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不介意告訴你。”
羂索的神態變得很超然，如正在追逐真理的一個求學者一樣，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咒力的最優化。”
這句話，讓黎格的眉頭皺了起來。
“咒力的最優化？”
這是什么意思？
沒有理會黎格的疑惑，羂索繼續說了下去。
“雖然我只是占據了這副軀體的外來戶，但有一個想法，我和夏油杰倒是相當的一致。”羂索冷笑道：“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未開化的猴子實在是太多了。”
對于一些自認高人一等的術師來說，連咒力都提煉不了，咒術也使用不了的普通人類，就像是猴子一樣，徒有和人類相似的外表，實際上卻還是未開化的野獸。
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不僅是羂索和夏油杰而已，其實咒術界的許多咒術師家族都是如此。
否則，像伏黑甚爾這樣曾一度將未完全覺醒的五條悟給逼入絕境的強者，怎么都不至于會被禪院家的人鄙視，并最終遭到放逐。
正是因為抱著這種想法的咒術師大有人在，諸如羂索和夏油杰這般的存在才會出現。
“但，和一心想要創造術師的樂園，消滅所有的非術師的夏油杰不同，我其實無所謂自己最終創造出來的世界里究竟都有誰。”
羂索語鋒一轉，如此說道。
“咒術師也好，詛咒師也罷，甚至是咒靈都無所謂，只要能夠實現咒力的最優化，那我設想中的世界就會隨之誕生。”
羂索對著黎格驀然一笑。
“而實現這一目的的手段，就是天元。”
聞言，黎格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知道天元吧？”羂索瞇著眼睛的道：“擁有不死術式的結界師，能夠隨著年齡的自然增長而重塑肉體，產生進化，最終會脫離人類的范疇，成為更高一級的存在。”
“天元的存在本身其實就象征著人類的未來，是人類往下一個階段乃至是更高的階段進化的階梯。”
“所以，我從咒術高專擄走了祂，為的就是讓祂和人類同化。”
羂索張開了手臂。
“只要人類能夠和天元同化，那就可以朝著更高等的概念去升華。”
“屆時，非術師可能會變成術師，術師則會和天元一樣，進化為更高一級的存在，哪怕是咒靈都會產生進化現象，最終成為另一種生命，讓咒力擁有另一種形態。”
“為此，我才舉辦了死滅回游。”
按照羂索的說法，死滅回游其實就是同化前的準備。
通過在這個國家的十處地點設置結界，建造死滅回游的舞臺，讓古往今來的術師們在其中廝殺，十處結界將充滿咒力，為同化儀式提供能源。
不管是術師還是非術師，死前所產生的龐大負面情緒，將會形成同等乃至更多的咒力。
如此一來，羂索就能利用這些咒力，發動事先準備好的儀式，讓全人類與天元同化，進行進化。
“……這種事情，真的能夠辦到嗎？”
黎格沉默了一會，隨即面無表情的這么提問。
“當然。”羂索不假思索的道：“天元本身就已經進化為了一種和人類似是而非，與其說是術師，不如說是更接近咒靈的形態。”
“而眾所周知，咒靈是咒力的凝聚體，只要天元能夠持續不斷的進化下去，最終誕生的一定是一種嶄新的咒力形態。”
“這樣的天元，實際上也已經相當于是一種無所不在的存在，祂的靈魂本身早已充滿整個世界。”
“因此，只要手段合理，理論正確，再加上我的引導及儀式，人類必定能夠和無處不在的天元同化，一起向更高的層次邁進。”
這就是所謂的咒力的最優化，亦即全人類的集體進化。
“聽起來好像很不錯。”
面對羂索的解說，直接接觸到這偉大的計劃，黎格卻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沒辦法。
“我只有一個疑問。”黎格向著羂索問道：“這樣對你而言，有什么好處？”
聽到這個問題，羂索竟是定定的看了黎格一會，隨即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所以我才說，你這樣的猴子壓根就不懂啊。”羂索有些乏味似的道：“如果是黎格·布里豪特的話，應該就能懂了吧？”
“是嗎？”黎格淡淡的道：“可我不這么認為呢。”
“那你肯定是不了解黎格·布里豪特這個人。”羂索很肯定的道：“你知道嗎？他原本也和你一樣，沒有咒力，沒有咒術，一度讓我以為他是不是也是天與咒縛的反向案例。”
“可在那之后，他接觸到了咒力，接觸到了咒術，并展現出了異于常人的學習態度及學習能力，近乎于瘋魔的一直在鉆研各種各樣的咒術。”
“因為我一直在關注他的關系，所以我很清楚，他在接觸到咒術以后，究竟有多沉浸。”
“我認為，他之所以能化不可能為可能，相繼掌握不需要六眼的無下限咒術以及對十種影法術的異戒神將調伏成功，這種堪稱純粹的研究態度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大因素。”
說著這樣的話，羂索的笑容變得詭異了起來。
“而我，也是一樣的。”
此言此語，從羂索的口中被說出，竟是讓他身上多了一股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感覺。
“全人類與天元同化，變成更高層次的存在，這種存在必然會是一種嶄新的咒力形態，可這種咒力形態究竟會以何種方式存在，這點誰都不清楚。”
“就像咒靈，都是咒力的凝聚體，外貌卻千奇百怪一樣，如果全人類和天元同化為一種嶄新的咒力形態，從而誕生出一種蘊含了上億人份的咒力的全新咒靈，那么，這只咒靈會是什么樣的呢？”
“到時候，祂還能被稱為咒靈嗎？”
羂索此時的語氣，無論是誰聽了，都會產生一種想象。
那就是，他在創造的不是新咒靈及新人類，而是在創造世界，創造神明。
——「造神」。
黎格產生的就是這樣的印象。
而羂索還在訴說著。
“我很好奇，那個時候誕生的存在，能被咒靈操術控制嗎？”
“如果我對祂使用漩渦的話，又會發生什么事呢？”
“祂的體內是不是也會生成術式？”
“如果是，那將會是一種何等偉大的咒術？”
羂索越說越起勁，以至于雙手張開的幅度都像是在擁抱世界一樣，聲音自然而然的變大。
“我想知道這一點，想要做這樣的研究。”
“這種心情，本質上不就和想要鉆研各種各樣的術式的黎格·布里豪特一樣嗎？”
“不，為了實現這個想法，我甚至已經花費了千年的時間進行布置，和各種時代的術師締結契約，又專門等到了這樣一個時代，等到天元露出破綻，被我收入囊中。”
“從這點來看，我可比那個特級涉咒者還要瘋魔，還要更加純粹呢。”
說著說著，羂索自己似乎也覺得這種說法很有趣，居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若是換作旁人，在這里聽到羂索的話，看到他這樂得開懷大笑的態度，那一定會感到渾身發冷吧？
就為了這個？
就為了這個，眼前這個人就要在這個時代里掀起無數咒術事件，造成無數次的殺戮，將全人類當做他的研究材料來進行使用？
數億乃至是數十億人的消失與犧牲，最終換來的卻是一只不知具體形態，不知具體存在，甚至不知具體概念的……咒靈？
黎格便靜靜的看著開懷大笑中的羂索。
唯獨在這一刻，他明白了何為詛咒。
毫無疑問……
“存在于我眼前的你，就是詛咒。”
黎格將這樣的一句話拋了出來。
“你是必須被祓除的存在，羂索。”
這番話，黎格并沒有說的無比肯定，只是像是在宣告一個事實一樣，平靜且淡漠。
但，羂索的大笑聲，終究是因此消失了。
“我就說了吧？你這種未開化的猴子怎么可能會懂呢？”
羂索冷冷的看著黎格，語氣也趨于平靜了。
“像你這樣完全零咒力，連普通人類都不如的個體，在我想創造的世界里，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羂索所追求的咒力最優化，其反向的案例，同樣說如伏黑甚爾這般的天與咒縛的反向。
在他想要同化、創造、孕育出來的新生命、新世界中，全人類都將擺脫平庸。
他們無一例外，都將擁有咒力。
而像艾力克·莫爾扎特這樣的天與咒縛反向案例，是無法擁有咒力的。
于是，羂索也是這么想的。
“你是必須被消除的存在。”
羂索抬起的手中，黑暗凝聚。
“就讓我送你一程吧。”